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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4.龙争虎斗(2) ...

  •   就在我不晓得何去何从的时候,刘川他们班的班长托小舅舅邀请我去伙到吃他们班的散伙饭。不消说,多半又是刘川的主动出击。薛薛啊薛薛,你还是要有点表示三,再不露一下面,人气都要丢完了。我啷个说你嘛。

      那天傍晚,小舅舅带起我,一起前往他们班预订的粤菜餐厅。我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百褶裙,腰间配了一条金色的腰带,据小舅舅说,只有那么像古希腊神话的女神了,高贵,典雅,只不过是加宽加厚版的。我和小舅舅被请到了主桌,他坐首席,我坐他旁边,四下张望,并不见刘川的身影。

      同学们陆陆续续来齐了,趁饭局正式开幕前纷纷合影留念,我也因为出众的打扮加上给同学们留下的亲切可人的好印象,而倍受各种照相机的偏爱。就在这时,从大包间尽头的准备间里面,翩然走出一对男女,那个女的,她竟然也穿的连衣百褶裙,只不过是粉红色的,由于她身材比较好,一下子就让我苦恼地黯然失色。我一看,正是袁晓,而她挽着的那个男生,不用说了,正是刘川!

      他们两个人默契地相视一笑,缓缓走到主席台上,拿起了话筒。

      在服务员上菜的同时,他们两个开始深情地念台词,配合地之好,不晓得一起排练过好多次。不得不承认,我先是惊讶,后是失落,再是悔恨,最终对他们两个产生一种急待抒发的怨气:太过分了!刘川,你竟然红杏出墙!袁晓,你竟然勾引有妇之夫!刘川,他是我的,他深情的眼睛应该望着我,他温柔的话语应该对我说,他有力的臂膀,挽的人应该是我!

      尽管我不想听,漂亮的串词还是流进我耳朵里:

      “明天,我们就将告别彼此,踏上陌生的旅途。”
      “明天,我们就将扬帆起航,追寻未知的前程。”
      “再见,那些悠闲得令人羞愧的日子。”
      “再见,那些浪漫得叫人不屑的忧伤。”
      “我不知道,还有谁会毫不计较地包容我。”
      “我不知道,还有谁会毫无期待地守护我。”
      “但是我知道——”
      他们两个合念:
      “有一天,当你老去,独自对着炉火,
      请你翻开我们共同书写的这首诗,
      逆着时间的河流,回望今天和昨天不老的天空。”

      刘川又说:“同学们,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

      底下的同学吵起来:“不要回眸了,菜都要凉了,好饿呀!吃饱了再来抒情吧!”
      我也趁机起哄,用筷子敲着碗:“开饭了开饭了!”

      刘川又和袁晓对望一眼,然后对大家说:“那我们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吃好喝好!喝好吃好!”

      “哦!好!开饭啦!!!”一对对饥饿的眼睛下,一双双动如脱兔的筷子如离弦之箭射向了餐盘。

      不少同学走过来给小舅舅敬酒,他很快就喝得有点二麻二麻的了,我赶紧给他夹菜,帮他在酒杯里头倒雪碧。

      倒水的时候,我隔着起起伏伏的同学们朝旁边那桌瞧,刘川和袁晓背对着我,肩并肩地坐着,时而起身捻菜,时而互相碰杯,那个恩爱的样子哦,简直,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睛里头!所以说,人就是贱啊,人家对我好的时候,我觉得理所应当,还要挑三拣四;现在好了,人家把屁股对着我,我自己又想捧起捧起地去。算了,顾盼,稳起,不要给沈倬云老师丢脸。

      没过多久,刘川附在袁晓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我赶紧转开眼睛,装得多投入地吃饭。

      他们俩走过来,站到我小舅舅旁边。

      “同学们,大家安静一下!”刘川吼了一嗓子,闹嚷嚷的房间,就像声音突然被腾开,立即安静下来。

      袁晓的脸有些红,身上散发着香奈儿五号的气味,对小舅舅说道:“沈老师,请允许我和刘川,代表全班同学,敬你一杯!如果不是你,我想我们中间的很多人还会停留在一种懵懵懂懂的愚昧中。是你,为我们开阔了眼界,看到了人生不同的可能。”

      她一面说,其他同学也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小舅舅和我也跟着站起来。

      “大家不要客气!你们班,是我接触过的最优秀的班级,我很荣幸,能够在退役前遇见你们。都是缘分,大家且行且珍重,今后永远是朋友!我先干为敬!”小舅舅举杯,和刘川、袁晓碰了一下,仰头喝下。

      大家齐叫一声“好”,酒杯碰在玻璃桌面上,蹬蹬蹬地乱响,接着就都仰头喝下,颇为豪迈壮观。

      刘川和袁晓喝完了杯中的酒,又让一旁的同学满上,走到了我旁边。

      刘川举杯对我说:“顾老师,虽然我们和你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是在我们的印象里,都觉得你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人,格外的亲切。现在我和袁晓代表全班同学,也敬你一杯。”

      下面的同学又纷纷起哄:“哦~~喝交杯酒啦~~~”

      可是,明明是他和袁晓站在一起,酒杯举得一样高,就像一对答谢亲朋好友的新人。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就连眼睛闪烁的光芒,都一模一样。我喝了他们这杯酒,岂不是像他们认输,岂不是承认他们两个很般配!?

      我站在原地,不晓得如何是好,举起了酒杯,没有往前送,却一松手让它落倒在桌上。我俯下身,右手遮住嘴,做了一个胃部抽搐的动作,皱起眉抬头:“对不起,我不舒服!”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从席间退开,朝洗手间飞奔而去。

      唉,顾盼,不是我想说你,简直就是活该背时!

      在洗手间里头装够了,我决定回去找袁晓决斗,刚刚出门,就撞在了熟悉的胸口上。
      “盼盼,你没事吧?”
      我看到刘川关切的神情:“没事。我小舅舅叫你来看我的?”
      “当然不是。哪里用得着等他叫。”
      “可是你……”

      我还没把话说完,就被他揽入怀里,腰间一股霸道的力量:“哼,谁让你一直不理我?难道不许我稍微试探一下你?”
      “哦!好哇!你和袁晓串通来欺骗我!”
      “不是的,是我试探你,她试探沈老师。原来你这么在意我,就是不知道沈老师在不在意她。”
      “我不许你关心她。”
      “我没有关心她,我只是,忠实地,向顾盼盼老师汇报情况。”
      “油嘴滑舌的!”我在他胸口一推。

      他咧嘴坏笑:“你怎么知道我嘴油舌滑?还是先检验一下……”
      我微微侧了侧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刚吃了东西……”
      “怕什么!”他已经不由分说地吻住我,把他柔软的舌头喂进我嘴里,嗯,果然滑滑的,还带着甜甜的酒香。

      半晌,我们分开来,额头相抵。他问道:“怎么样?这个吻香不香?”
      “嗯,像,小时候吃过的酒心糖。”

      我们刮了刮对方的鼻子,手牵手地走了回去。同学们已经又把注意力重新投射到美酒好菜上,只有袁晓,对刘川使了个眼色,继续坐在我小舅舅旁边。刘川把我安置在袁晓的位置上,替我换了碗筷。那一桌的同学们都嘲笑他:“刘川,你真是五好男人啊!”
      “当然!”他一边笑着答话,一边又替我夹菜。

      “对了,我们刚刚商量正式入职前,去长白山旅行。你和顾老师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刘川回答,“我报了CFA,要好好准备。”
      “哇,太牛了!我们连CPA都还没有考!对了,你上次过了几门CPA来着?”
      “四门。还差一门经济法,怎么也背不牢。”
      “靠!太牛了!你是不是又给我们经管学院创记录了?”
      “哪里。前几年不是有师兄一次过了五门吗。”

      在他们彼此的恭维吹捧声中,在一次又一次的觥筹交错中,我忽然觉得,唉,我离他们很远。他们在说啥子,我一句话也插不上,刘川,他也不会停下来向我解释啥子,或者主动让我参与他们的对话。大概,他沉醉在这种吹嘘与自我吹嘘里面,得意忘形,更忘了我的存在。以后,这样的情景还会重复好多次?我是不是太挑剔了?是不是太斤斤计较、太神经质了?

      我用筷子刨着碗里的饭菜,感到乏味,感到恹恹,看了看小舅舅,他已经不在座位上了,搜寻半天,是坐到了另外一桌,剩下袁晓还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这里多么热闹,可是这份热闹,既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她。

      刘川喝酒很克制,但是擅长劝酒,在他的招呼声中,许多人都呈现醉态。我在他背后轻轻说了声:“我想先走了。”也不晓得他听见没有,就起身去找小舅舅。

      “舅舅,我想回去了。”我摇了摇他的胳膊。他喝得正欢,回过头来,有些困惑地问:“怎么了?跟刘川吵架了?”
      “没有,就是觉得,我跟大家格格不入的。”
      他往四下一望,从另一桌拉了个凳子,拍了拍:“你再坐一会儿,我再跟大家喝两杯。”

      “哦。那我先去洗手间。”

      走出包间的大门,门一关,将所有的繁华、尘嚣、欢愉都留在了身后,我忽然觉得自己瓜眉瓜眼的。我深深地感到,像一尊雕像一样衬托在另一个人的身旁,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没错的,尽管我在乎刘川,可是我们关系的实质并不会因此而改变。他还是那个,只想抓紧我、控制我,让我迁就他、顺从他的人。就连他和袁晓合演的这出戏,也是料定了我会因为嫉妒而不自控。

      有点冷。我在路边坐下。我想起了薛叔叔。一是一,二是二,从不花言巧语但也从不欺骗、论伎俩的薛叔叔,那个透明、清澈、柔软的薛叔叔。不知道撒下来的是路灯还是月光,温柔地笼罩着我,勾起我心底一丝一丝浅淡的回忆。我想他。在刚刚踏出热闹的时候,想起了他。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想起了他。在最清醒、最置身事外的时候,我想起了他。

      这个现象说明了啥子?说明了,我不能光是喊他不要联系我。说明了,不是要让他来找寻我,而是应该反过去,应该我去找他!

      这个觉得“我非常想他”的念头,让我更加想他了,对他的思念,正是像长江的滚滚浪涛,延绵不断地一波一波拍打起来。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他的电话,叫出那声“薛薛”的时候,竟然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想你!我好想你呀!我想见你呢!”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等待薛薛快快到来。这份等待的愉悦,填满了我心中因被他人遗忘而升起的空虚、落寞,这份等待,让我觉得,此时此刻,我又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过上过下的汽车、自行车、行人,闪烁的车灯,乱哄哄的叫卖声,吵嚷的喇叭,飞来飞去的蚊虫,它们又无比真实地出现在我身边,而且一点也不让我讨厌。啊,薛薛,我大概终于想明白了,让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吧!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听到薛薛远远叫我“盼盼”,我起身来,向他挥手,才觉得浑身有些发凉,还没有等他走近,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我好冷哦,抱紧一点嘛!”
      “盼盼……”他用手臂,小心地将我裸露在夜露里的手臂包裹起来,这个怀抱,温暖而恬静,一时间叫我浑身充满别无所求的眷恋。
      “薛薛……我真的好想你哦。”
      “你喝酒了?”
      “只喝了一点点了。不过我很清醒的。你叫薛绍棠,浙江人,本科毕业于三闾大学,从物理系转到经济系,和我小舅舅沈倬云是死对头。之后,你又去MIT念商科,遇到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清醒。乖,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想去你那边。我要和你一起睡。”

      我听到他喉咙里滚过悄悄的笑声:“现在这么凉,你又穿这么少,待会儿一定又要打喷嚏的。”
      “不会了,不会了!你相信我!”

      “顾盼!!”刘川的叫声,犹如无声处窜起的惊雷,把我震得差一点七窍生烟!我和薛薛同时望过去,他跟在我小舅舅身后,怒火冲冲地向我们俩走过来。

      这一次,有薛薛抱着我,我心里面不再有害怕,也不再有什么不舍,镇定地对他说道:“刘川,抱歉。你很好,但是,你不是很爱我,我也不是很爱你。我爱的人,在这里。”

      “你胡说!我爱你!我爱你的!这个大叔,他哪里比得上我?你给我过来!”
      “你给我过来!”小舅舅也对我大叫。

      我往薛薛背后一躲,搂住他的腰:“为了我们的未来,你要挺住啊!待会儿打起来,我会帮你的!虽然我也是花拳绣腿,但总之二比二,我们不要在气势上输给他们!”

      “好。”他握紧我的手,已经满手是汗。

      “太过分了!”小舅舅又大吼一声,和刘川齐齐冲过来,从左边包抄。薛叔叔稍微一侧身,将我护在身后,哪里晓得刘川就像打篮球用的假动作,身形一晃,老鹰捉小鸡一样逮住了我的右手,猛地一拉,我就跌了出去,在落出薛叔叔的保护范围之前,左手与他双手紧紧相扣,牢牢抓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如果你恰好经过三闾大学南门粤菜大酒楼门前的那条大街,就会看到这样一幅骇人的画面:中间那个女人,披头散发,呈大字站在中央,白色的衣裙在风中瑟瑟飘摆;她的一侧,拉着一个男人,身体微向后倾,痛苦地抵御另一个方向的力量;而她的另一侧,拉着两个男人,两个怒发冲冠的男人,他们还在吼叫着:“他妈的,你快放手!再不放老子揍你!”

      如果你为这幅三男抢一女的画面而感动并流着激动的泪说“这么多人争她,她真幸福”的话,就请允许我义正词严地告诉你:“老子一点也不幸福!老子好痛啊!”

      两股力量撕扯着我,如果你也曾经过势不两立的两股力量的撕扯,譬如理想对现实、老妈对媳妇、事业对婚姻,那么,你就可以更加真切地体会到我的痛苦。

      我痛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能让他们觉得我站在中间很爽,一定要让他们晓得,再拉下去,要出人命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左手边的那股力量就消失了,紧接着右手边的那股力量似乎也减小了一些,这样一来一去,我还是猛地一下往右跌去,跌入了刘川的怀抱,听得薛薛和小舅舅同时问:“你没事吧?”一个普通话,一个四川话,完美地交叠在一起。

      我虚弱地回应了一声:“好痛哦。”然后我抬起头,正想质问薛薛为啥子要放手,是不是真的舍得放我走,却看到,他如同自己受了重伤一样的脆弱的眼神,发自内心的痛楚,仿佛那些瘀青泛红的印记,不是刻在我手腕上,而是烙在了他心里。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对他笑了笑,他才舒了一口气,恢复平静。

      小舅舅把我揽了过去,捉住我的手查看,小心翼翼地问:“没事嘛?走,我们去校医院检查一下。”
      “你说你们学校的那个小西天啊?还是算了嘛,没病都要看出病来。”我狠狠地揪他的手臂,骂到,“狗的,你娃头手太重了,生怕把我整不死。”
      “呸呸呸!你确实没事嘛?唉,舅舅刚才太冲动了。”

      刘川对着薛薛,怒目相视,骂道:“你太不要脸了!你不知道盼盼是我未婚妻吗?知趣的话就赶快滚开,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们。否则的话,看我揍不死你!”

      “刘川,”小舅舅的脸一沉,“薛绍棠他是我的同学,而且他认识盼盼,比你早得多。”
      “对不起。我太气愤了。”
      “我也很气愤!你竟然一直拉着不放手,你不知道这样会伤害盼盼吗!?”小舅舅厉声斥责他,又对薛绍棠说:“你快点走。”
      “舅舅!”
      “快走!”

      薛薛什么话也没有说,对小舅舅和我点了点头,伸手拦了出租。临上车前,他又抬头,然后默不作声地钻进了车里。

      刘川将手握得咔咔作响,待薛薛的车走远,才对我们说:“我刚才太气愤了,对不起。”
      “你也走。我和盼盼,有话要说。”
      “沈老师!”
      “我不说第二遍了。”

      “那好。盼盼,我明天给你打电话。好好休息。”刘川对我们挥了挥手,也坐进出租。

      外人都离开了,夜色里,就剩下我和小舅舅。他的脸上,写着歉意,他的声音,充满不安:

      “唉,盼盼,看来我要重新考察一下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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