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失忆 ...
-
暮色渐重，夜色追逐着霞光，交织成一片晦涩不明的灰紫。
齐优愣愣地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盯着那台答录机发呆，脑子里一会儿空白一片，一会儿又是乱糟糟的一团。
她不明白为什么陆铭会突然吻她，为什么又要说对不起，然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她不明白，陆铭说那句“对不起”时的眼神。
那种深刻而满溢出来的自责与悲伤，让齐优越想越觉得，自己才是应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
可是那台安安静静放在那里的答录机，又好像伸出了无形的绳索，把她圈在了原地，圈在一个纠缠了她半个多月的问题里。
“优优”究竟是谁？陆铭要找的人，答录机留言的对象，究竟是谁？
她，齐优，又是谁呢？
静默持续着，直到被客厅里格外清晰的手机铃声打破。
齐优一下子回过神，从沙发里弹起来，走到客厅去接电话。从答录机播放开始就萦绕在空气里的那种诡异的气氛，在她离开书房的那一刻倏然就不见了。
“喂？”齐优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一点抖。在拿到手机之前，她隐隐期待着打来电话的人是陆铭，然后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丁梅”两个字的时候，有那么点小小的失望。
“喂优优啊，你这周日是不是也放假啊？我跟你说——”
“梅子。”齐优狠下心打断了丁梅，她现在一听“优优”这个称呼就不寒而栗，“我今天不太舒服，等我好点了再打给你，好么？”
“啊？你怎么了啊？生病了么？最近是流行感冒哎，优优你可要多注意——”
怎么又是那个称呼？齐优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再一次打断了对方：“梅子，我真的不太舒服。”
“哦，那你……多休息。”丁梅似乎是被齐优的语气吓着了，讪讪地挂了电话。
齐优有点抱歉。虽然以她对丁梅的了解，对方估计过五分钟就会忘掉这几句不愉快的对话。
思绪又绕回下午的事情上。齐优看着手机定了定神，拨了陆铭的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齐优机械地又拨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第三遍拨过去，变成了已关机。
她有些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发了一会儿呆，表情平静地把手机放下，打开电视，又吃了一块巧克力糖，喝两口水，然后去厨房洗手做晚饭。
像是生活还是每天的生活，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吃完晚饭刷完碗，齐优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给丁梅打了个电话。
丁梅大概是那种手机从不离身的类型。电话刚“嘟”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喂优优啊？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问话里是真诚的关心，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齐优觉得，自己以前总是默默吐槽梅子，实在是不像话。梅子是咋呼，但她是个百分百真心的朋友。
如今这缺斤短两的世道，能谈得上百分百的人或事，实在是少得可怜。丁梅一人占了两条：她百分百的咋呼，并且百分百的够朋友。
“我……”她原本想说自己没事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有点事想拜托你。”
“嗨，咱俩谁跟谁啦，客气啥。快说你怎么了？”
“我最近觉得，自己记性不太好。”
“啊？我的天啊！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记性不好？！这毛病老糟糕啦！我姑奔六十了也是这样，说过的话转眼就忘，医生说这很可能是老年痴呆的症状。呃优优，我不是说你老年痴呆啦……”
齐优晚饭前的坏心情瞬间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己怎么就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梅子，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最近有点不对劲，所以想问问你我初中时候的事情。”
也许是齐优严肃到有些伤感的语气感染了丁梅，对方也跟着稍微不那么咋呼了：“啊，好啊，没问题，尽管问。”
“我们找个时间出来聊，好不好？”
“行行行。我正好这周日想约你去看新上的那什么，《宠物情人》来着。那可我家欧巴主演啊！他们总算是把这片子给引进国内了！”
虽然一听名字就可以想见自己不会喜欢这电影，齐优还是觉得不能叫丁梅白帮自己忙。
“好啊，那周日见吧。”
在看完基本上不知所云的电影之后，齐优带着一路兴奋花痴着的丁梅在影院附近找了家没什么人的小咖啡馆坐下。丁梅又自言自语了几分钟，注意力终于转到了一脸忧郁的齐优身上。
“哎？怎么看完这么治愈有爱的片子，你能是这个表情啊？”
“抱歉梅子，我最近真的不太好。”齐优歉然地笑了笑。虽然这两天晚上很幸运地没再做恶梦也没幻听，但齐优依然有些失眠。她一直在想陆铭，想那个吻，还有那一堆纠结的问题。
“哎，哪儿的话，都怪我，光顾着花痴了，把你这茬儿忘了。你到底怎么了啊？”
齐优组织了一下语言，把遇上陆铭以来的各种事情，除去去看精神科之外的部分，和她大致说了。精神分裂毕竟不是什么好事，鉴于告诉了丁梅和告诉全中国的人也没什么分别，齐优决定还是暂时先瞒着。
丁梅目瞪口呆地听完齐优的故事，一拍桌子：“我靠！那姓陆的小子居然亲了你就跑，也太不负责了！电话给我，我帮你打。”
齐优扶额。丁梅的脑回路果然与众不同，自己心理准备还是做得不够充分。
“梅子，问题不在这儿……”齐优拉着丁梅示意她淡定，“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是齐优还是林悦优么？”
这话在齐优看来，跟问对方自己是不是神经病并没有太大分别。哪有人自己是谁都要问别人的？然而丁梅的回答再一次震撼了齐优的世界观。
“你刚上初中改名的事儿，自己不记得啦？看来你这记性的问题确实有点严重哦。那你还记得我是谁不？”
“丁梅。”齐优干巴巴地问，“我是从什么名字改到什么名字的？”
“姓齐改到姓林啊。你那个过分的亲爹不是劈腿飞美国去了么？”
“齐……改到林……”齐优觉得自己忽然有点听不懂中文了。
丁梅难得话唠得善解人意了一回：“你初中以前叫‘齐悦优’，上初中之后，改的名字叫‘林悦优’。改名是因为你爸妈离婚啊。我记得是你跟我说，你亲爹找了个小三，卷走家里的钱去了美国。”
“齐悦优？”
“对啊。”
齐优从包里翻出自己的身份证，照片是几年前的自己，名字的位置印着“齐优”两个字。她沉默了一会儿，把身份证放了回去，接着问丁梅：“后来呢？”
“后来你妈又嫁给了你现在的爸啊。再后来，初三的时候，你们全家就搬到A市去啦，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啦。哎呀优优，你难不成真失忆啦？这不明明是你自己的事情嘛？”
齐优不说话了。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自己就是陆铭心心念念找了四年半的林悦优，就是那照片上的女孩，那么照片背后的字迹是谁写的？陆铭么？答录机里那个人是谁？自己幻听的那个声音又是谁？梦里在A大和她一起的那个男生，是不是真的存在？
最重要的问题是，如果这些真的是自己的过去，为什么她会完全不记得？为什么她过去二十几年的记忆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梅子，你看，我真的不太记得了。”不光精神分裂，还失忆，人生真是精彩。
“韩剧日剧里遇到这种情况呢，一般都是女主角发生点什么事故啦，得个绝症啦，男主角整天以泪洗面，对她呵护备至，然后再峰回路转一下，就能大结局了。”丁梅的表情有一点向往，“现在既然男主角不负责任地跑掉了，不如就让我陪你一起踏上寻找你记忆的旅途吧！”
齐优无力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喝完了面前的咖啡。
不过丁梅的建议的确值得考虑。
比如她们可以去A市看一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失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