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玉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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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这一个多月园子里的人也都认的差不多了，那女子的样子却从没见过，有人拜访么？那我现下去给奶奶请安可不知妥不妥，大中午的没准儿要留人家的饭了呢。可是心里急着想问问奶奶所说的恩是什么，还有他戴的那块紫翠玉环，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似乎那玉环就是他让我解开所有的疑问的关键。奶奶的丫头站在佛堂门口朝着正厅指了指，让我们先进了去，看来奶奶是在佛堂念经呢。那客人可是也在正厅？心里竟有些好奇，可进了正厅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正琢磨着，七巧送了杯茶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刚想问就见奶奶由翠儿扶着跨进了门，忙起身去扶了她的左手，就听见她说：“怡儿啊，你看今天就你来了，绍灵那个丫头影也不见一个，你昨晚睡得晚，她可睡得早呢。”
“奶奶，怡儿这么晚才来给您请安，心里正愧着呢，听您这么说绍灵还没来，心下就宽啦，看来有比我还偷懒能睡的呢。”说话间把她扶着坐在了太君椅上，旁边的小丫头已经放了她最喜欢的碧螺春。
“她才没睡懒觉呢，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疯了，等她回来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她。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这么没规矩，以后谁敢娶她。”我心里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个，老人家就是喜欢操心晚辈的姻缘。“您肯定不用担心这个了，我看绍灵聪慧娴雅，端庄又不失灵秀，到时候啊，上门提亲的人肯定要排着队呢。”
“说到这提亲啊，想当年你爷爷向我提亲的时候正是乱世啊，蒙古贼子被太祖撵着跑，那时候北京还叫大都，那些个蒙古的王亲贵戚到处去搜罗这城里的黄花丫头和珠宝银子，我那时候还三个月及笄，爹娘把家里值钱的一包就放在我怀里，把我给藏在地窖里，每天半夜三更的送饭菜下来，谁知道，被你爷爷半夜起来撒尿给瞧见了，也不管还在乱世，也没什么媒妁，自己一个人就到家里来提亲。他是一个习武的，障着家底丰厚一天到晚的不务正业净去捉弄蒙古贼子。白天就在家里磨我爹娘要娶我，晚上就去那些蒙古贵戚家里去打个人、点个火、拆个门的。爹娘被他磨烦了，见他还算是厚道人，就在半夜三更把我们给拜了堂，等绍堂他爹都出来了我才知道他是给太祖安在北京的。你说这缘分啊，难说得很啊。”奶奶微微笑着，眼里闪着幸福的光芒，我还从没见过她这贪恋的女人模样。只是突然她的眼光就暗了下来，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可惜，十年前走了就走了把这一大家子交给我，也不回来看看。不过啊，这结婚四十多年他待我好得不得了，我要什么就给什么……”奶奶顿了顿看着我说：“你别说，王家的男人的对老婆都好得不行。绍堂的爹也是这样。”说完看着我笑。
我脸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奶奶，您是有福气呢，爷爷对您好，现在绍堂也这么孝敬您……”
“不过啊，就是差个孙媳妇来孝敬她老人家啦。”绍灵一个闪身站到了奶奶右边，扶着她的手问“是不是啊，奶奶！”说完还对着我暧昧的笑了笑。我的脸更热了，一下子不知说些什么能把这暧昧的气氛给冲淡些。想起早晨见到的那个女子便随口一问，没想到竟问得绍灵竟然义愤填膺。
“什么？还敢来，看来上次那一跤是没摔疼，看我不去把红秀楼给拆了。”绍灵的反映让我大吃一惊，红秀楼是什么地方？但是心里隐隐感觉定不是什么清净的地儿，还没等我想明白就见奶奶皱着眉头斥责绍灵，“女孩子家拆什么拆，动刀动枪的不成体统。我还没说你呢，一早去哪里啦？也不来看看你奶奶，是不是嫌我老啦？”
绍灵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的说：“奶奶人家是觉得这时候西山第一茬脆瓜该熟了，所以三更天就跑去给您摘头一茬儿吃么。您看您不夸我惦记您，还来怪我，绍灵不依啦。”“哼，贫得你，我看你是去朱家的后院去摘的吧，还西山呢，就算你昨晚去西山守着等摘了瓜回来都要下午了，净糊弄我老太太。”绍灵被识破了一张俏脸立马垮了下来，“奶奶，您老料事如神，绍灵算是服啦。”我在旁边看着这祖孙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心里偷笑，奶奶也太精明了，不过这明显是为了不让我继续问红秀楼的事么，那就一会儿得空单独去问绍灵好了。
“对了怡儿，绍堂已经跟我说了，过几天月儿就要回来待嫁了，我们祖孙虽相处时间不长，可是啊，你妹姐俩可比绍灵让我喜欢。”说着还转眼挖了绍灵一下，我心下一笑就听她继续说：“月儿出阁，是咱们王家这孙子辈儿的第一桩大事儿，我要好好给办些嫁妆。虽说王爷现在神志不清，可不保准儿哪天就好了，能嫁入皇室也是福气。昨儿个，我就琢磨着都要置办些什么，已经让翠儿列好了单字，你和绍灵下午就去各家铺子里去订，说是咱们王家要的肯定五天就能置办齐全，你这些天可要辛苦了。”看着奶奶，我突然眼眶一热，忙慌乱的点了点头，趁回身去拿茶杯的空擦了擦眼角。回身看着她慈爱的面容，就真的觉得燕王有一天会好了。说话间厨房已经把绍灵带回来的脆瓜切好抬了出来，拿起来吃真的是脆甜可口，馨香袭人，绍灵见我爱吃开心得明天要拉我一同去摘，被奶奶给训了一句没女孩样就乖乖的坐着吃瓜了，方才想起来要问紫翠玉的事，可又不知如何开口，说得不好就像是我在开口要东西一样，正思量着就听奶奶招翠儿去拿什么东西，可是却没听清，过了一会翠儿拿了个匣子出来交给了奶奶。
奶奶把匣子放在桌子上我方才看清是黄花梨木做的，匣子盖还雕了两朵莲花栩栩如生，心下就觉得这匣子好精致。就听见绍灵说：“奶奶您终于把这个给拿出来啦！”说完还起身坐到了我身边，摇了摇我的手，一脸笑得我觉着怪怪的。奶奶此时已经将匣子打开，往里一看我的心就紧了起来，竟然也是紫翠玉。
奶那拿起了镯子道：“怡儿，这玉镯本来是一对儿的，你爷爷当年跑到云南自己挖玉磨玉，整整一年才做了这一对儿镯子。这紫翠玉绝世罕见，一千年就出了这么两对儿镯子，一只我给了绍灵做及笄礼，现在这个就给你，你就是我王家的女儿了。”我原本就紧在一起的心脏这下子都炸开了。是拒绝呢，还是收下，还有他昨晚那身酒气和胭脂味儿，我一时已经不知要说些什么，越急越是嘴笨。奶奶拉起我的手将镯子套在我手上，“怡儿，我是打心里喜欢你这孩子，泰然淡定，这镯子给你，没别的就是因为我老太太把你当自己孙女看。”
“谢谢奶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幸福的甜蜜包围了起来，原来上天从我身边拿走了，却又还了给我。绍灵拿着手帕在我脸上擦来擦去的，方才发现，我已是泪流满面。
拿着奶奶列出来长长的一卷清单，绍灵带着我在北京到处撒银子，秀云楼的锦绣缎面几乎都被我们给买空了，只是拿着姐姐的量衣尺寸到水衣阁做新娘装和常服的时候路过了镜香大街，绍灵沉着脸闷闷的哼了一声儿，我心下奇怪，见她不说便也不好问。回来的时候绍灵拉着我下了车，把平安和贴身丫头念儿给打发回去，我累的腿都要不会拐弯了就央着她早些回家，她却神秘兮兮的说：“怡儿姐姐，你不是想知道那个水田装的女子是谁嘛？跟我来，看完戏，你就知道了。”这才想起来，忙了一天都忘了问她，索性就跟着她好了。
可这丫头可不消停，走路蹦蹦条条不说，还拿起我的手腕和她的手腕放到一起，把两个镯子一碰一碰的，说声音好听。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我也跟着一笑，方才想起才大半天的时间我竟已经忘了姐姐即将嫁入侯门的事儿，而且也相信燕王会好起来了，看来忙碌起来还真的能让人忘了伤心的事儿。“姐姐，说来好奇怪。”绍灵仍旧拿着我的手和她手腕上的镯子一碰一碰的，不过却换了一付疑惑的样子，“怎么了？”我问。“按奶奶的说法，这紫翠玉应该是再没有的了，可是我却曾见哥哥拿着一块紫翠玉环。那时我还没这镯子，看着喜欢就要强抢来，哪知啊他竟然对我发火，像宝贝一样的抢回去戴在怀里。那是他唯一一次对我发火，所以记得特别清楚”我心里一喜，没想到竟不用我问，这丫头自己挑起话头了。“是吗？昨儿个我到是见了那玉环，说实在的，我觉着很眼熟呢。”压住心里的激动，我故做平淡的说。“其实哥哥以前没有的，从苗疆拜师回来才有的。连奶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一次他喝醉了，我趁机问他，他才说是别人送的，而且说完还笑得我瘆得慌。”然后整个人打了个哆嗦笑着说：“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害怕。”
那这么说那玉环确实是有人转赠给他的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会觉得那么眼熟呢，似乎那玉环曾属于我一样。刚想再细想一下突然觉得头痛得厉害，幸好绍灵扶着我，要不肯定要跌倒了。转眼看见绍灵询问的眼神，我忙摇头说了没什么，她指着前面说：“姐姐，你看到了。”我放眼望去竟然已经到了镜香胡同，里面人潮涌动，车马络绎不绝，现在已经是酉时了，怎么还这么热闹？正纳闷着被绍灵拉着往里满走，才觉得有些不对，这整条街的南边都是院墙，右边到是很多商家，但是多是药铺、胭脂铺、和制衣坊，但是药铺门外的招牌上都写着十全大补或者滋阴壮阳的字样，而制衣坊门口挂的衣服样件多是薄纱制的，再往前走就看到两个高高挂起的红灯笼，门口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只是进去的都是男宾客，再抬头看招牌上写着“红秀楼”，这才明白原来红秀楼竟是一家妓院。我立刻拉住绍灵不再往前走，绍灵笑盈盈的看着我道：“好姐姐，都已经到了还不好好看看，等会儿就有戏看了，再说咱们又不进去，对面的万福阁倒是北京城里最地道的江浙菜了，让你这地道的江浙人尝尝怎么样？”我仍想拒绝可是心中又纳闷得很，怎么红秀楼的人会到王家去呢，难道有什么关系？
于是和绍灵就坐在了万福阁二楼临界的雅间里，看着楼下人来车往的，红秀楼的门口站着两个龟公，正往里面招呼客人，看那些打扮真都是达官贵人的款儿，心中不禁非常不屑，平日都是道貌岸然的样子，有了家室还来逛窑子，难怪以前总是听邻居的张婶说男人都属猫的。万福阁的江浙菜确实做的非常地道，一碗鸭血粉丝汤吃得我就像在夫子庙吃的一样。只是看着对面骆绎不绝的宾客，心中有些替女人们不值。只怕日后让我知道自家相公来光顾这种地界，宁可被休也决不整日对着心里圪圻。七巧跟着我们一起的，现在正跟店里的小二套怎么把鸭血粉丝汤做的这么好吃，这丫头不只会吃，还很爱研究怎么做好吃的。正要取笑她是要得空做给九年吃，就听见绍灵在一旁说：“姐姐快看，快看，好戏开始了。”
往对面一看，竟有八个女人排成一排站在红秀楼的门口，其中一个看着像是带头的，更是叉着腰指着红秀楼老鸨破口大骂：“你们红秀楼里的李画颜就是个的贱烂货，拆散了全北京城的好姻缘，也不怕得了那见不得人的梅毒死了，把男人给弄得颠三倒四的，李画颜就是那林子里的树，什么狗都能在根儿上撒一泡的贱人，死了入了十八层地狱还是当妓女的货……”我已经不知要不要把窗子给关起来，一个女人能说出这么低俗的话我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回头看绍灵却还是乐哉乐哉的爬在窗沿上看热闹，七巧也是哭笑不得的站在一旁，我实在听不入耳了就出了门在雅间的走廊里踱来踱去，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听那叫骂的声音没了方入了门去。七巧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怡儿姐姐，你真是小姐脑子，这么精彩的戏你都不看全了。”我问道：“走了吗？我实在是入不得耳了，听了觉得晚饭都要吐出来了。”绍灵笑嘻嘻的说：“没走呢，高潮马上开始。”说完拉着我坐在窗边，就见刚才骂了整整一炷香没停嘴的女人高喊了一声“唱”，就听见楼下八个女人一起唱了起来“李画颜、万人骑，一张嘴、吹百萧，恩其人、必染恙，妻儿离，家财散，做个小人车轮碾。李画颜、前人斩，死了姘头你莫怪，来日地下见了面，帮她拉客开妓院……”我已经笑到不行了，这唱着黄梅戏的调调骂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不伦不类的。
“姐姐，这骂人的是李画颜一个恩客的老婆，”绍灵笑着对我说。“那人惧内，却又有偷腥的毛病，自从年初来红秀楼看上了李画颜，银子没少往里面仍，只是他老婆发现家里钱像流水一样的花得不明不白就找人一查，全露了馅。结果那男的被这泼辣老婆当着大街给打了一顿，然后每半个月都来骂人。”
“呵呵，这女人还真是泼辣，也不怕人笑话，到称得上是女中豪杰了。”我心里还真是佩服这北方女子的直爽劲儿了，要放在金陵，哪有女子敢这样的，就怕是见着夫君逛了窑子，都要装作没看见，偷偷摸几滴眼泪，日子照样过。再看出去，几个女人已经离开了，红秀楼里不少人都出来了，老鸨拉着东一个大爷，西一个大爷的说留客，可是一溜烟的就走了十几个，估计是被晦气着了。转眼里边出了一个姑娘，正是今天上午见到的那个，她对着老鸨福了福身，说了些什么就跟着老鸨进了门。“她叫二桃，是李画颜的丫头，过几年也是要挂牌子的了。哼上次接口说燕王的二世子落了东西在他们红秀楼里，要我哥代传，李画颜还到我们家去了一次。什么二世子落了东西，就是看上哥哥了，也不想想她什么身份。当初哥哥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竟就此赖上我们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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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玉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