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画》青青梅子

68、异乡

　　早春的风是暖暖的，含着一丝娇嗔的冷意。天色隐隐放晴，却总不见太阳钻出云朵。院子里的枫树已经开始抽出嫩芽，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叫着。青梅背靠门廊柱子坐着，将信纸摊开在曲起的双腿上，细细的读起来。
　　信是小春写来的。大致就是宫里的一些事情，如小夏被皇上看中去了乾清宫做奉茶宫女。秋烟则去了新晋的贵人那里侍奉。皇上本有意像对仓津那样，在给多尔济王爷觅一桩好亲事，但王爷以思念公主为由婉拒了。宫人们私下议论，怕是王爷再也受不了公主脾气了。有意思的是小夏的故事。苏勒尔曾经托十四将小夏带出宫来见了面，表达了想托多尔济找皇上讨她的心思。虽然多尔济王爷出面讨一个小小的宫女，皇上没有理由不答应，但是苏勒尔觉得应该先告诉她。小夏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了。“若你逼我嫁给你，我自会服从皇上的命令，但是我一到草原就自尽给你看。”这是小夏的原话。苏勒尔不由得讪讪，他也算得上君子，说他从来不强迫喜欢的女子，但是小夏会一直在他心里。那个时候小春和十四在一边听墙角呢，所以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天哪，无法想象那两个已经做了爹娘的人，还这么八卦。不过若是换做自己，大概也会这样吧。青梅一开始还只是弯弯嘴唇，后来不由得放声笑出来了。真是难以想象那个情形，小夏的性子竟然这般烈。笑完了，不由得有些惆怅的望望灰蓝的天空。可是，小夏去乾清宫合适吗？那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离皇上近，离是非也近。但愿不要被卷进什么事情。
　　京城啊，离这里好远好远啊。
　　“一个人也能乐成这样。”背后传来年轻男子幽幽的声音。
　　青梅先是一愣，忽然记起这声音，差点从廊椅上跌下来。她忙整理衣服下摆，翻身下地，规规矩矩的行礼：“不知十四爷前来，奴婢有失远迎。”
　　“得了，收起你那些虚礼。”一身藏青色的十四像挥挥手，撩起袍子靠着柱子大大咧咧坐下，将一只脚屈起放在廊椅上，右手则搭在膝盖上。
　　虽然已经是青年了，但在她面前，他还是那样的少年举动。青梅想。不由笑了笑。
　　“我在读小春给我写的信，说了好多事情，知道大家都过得好，我也高兴。”
　　“还说，你一声不吭就跑青海来，要不是小春收到你的信，我怕也不知道呢。”
　　“没有一声不吭啊，我对十三爷说了啊。府里都知道。”
　　“狡辩。十三哥没有跟我透露一丁点。不过也是，他没必要跟我说这些。现在不是那些年了。唉，你坐下，这里没有外人。”
　　青梅折好信纸，恭顺的坐在他脚边，问道：“十四爷是过来办差事？”
　　“算是吧，前两天到的，办完手头的一点事情，就来看看你。哈格给你们找的房子也算不错。怎么，都来几个月了吧，打算在这里长住了？”十四戏谑的望着他。
　　“先住一段吧。西宁也没什么不好的啊。什么都比京城便宜。”青梅垂下眼。
　　“呵。”十四似乎在冷笑。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转脸望着院子里的枫树。
　　“十三哥终于得了个嫡子了，虽然是早产。”末了，十四缓缓的说道。
　　“啊？”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青梅勉强笑道，“福晋终于如愿，怎么早产了，没伤着吧？”
　　“听说是她太紧张跌倒了，还好母子平安。这下十三哥在额娘面前总算能抬起头来了。”
　　“那还好吧，十三爷一定很高兴。”
　　“自是不用说了。”十四慢吞吞的说道，一面打量着她，看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怎么了，十四爷？”
　　“哪有你这样的？直接就跑掉了。傻丫头。”
　　“您知道什么？”
　　“爷什么都不知道。”十四莞尔，“有的丫头生来就不会争宠，也不会学着争宠。偏偏还是爷的好朋友。”
　　“爷，扯远了。”青梅撅起嘴。
　　“你真该跟爷的老婆们学学。爷一出门，得系上一大堆平安符呢。”十四继续笑道，话锋一转，“听说哈格还介绍你给这里几户人家未出阁的小姐教西洋画？十三哥还不至于让自家小老婆短缺银子吧？”
　　“不管您明不明白，我是想试着靠着自己独立生活看看。我不想无事可做。除了画画，我什么也不会。但也正好能给我挣到一些胭脂水粉。”
　　“可是你从来不用胭脂水粉啊。爷理解你的很多想法，但这个爷就不太明白了。对爷来说，爷的女人，只需要在府里乖乖呆着等爷回来就好，不需要出来抛头露面。不过呢，若不是因为你是十三哥的人，爷早就把你弄进府里带爷那些闹腾的阿哥格格了。”
　　在这个时代，其实也是有女子主事的家庭，只是少罢了。这些公子哥儿自然不会明白。青梅暗想到。
　　“不过，远离京城，也好啊。没有那么累。”十四长长的舒了口气，伸伸懒腰，将双手枕在脑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爷别睡着了，会着凉的。”青梅道。
　　“爷没睡呢，只是在这里难得安静，就像以前在宫里那个院子一样。那个时候八姐她们还在，我们都还小……就让爷眯一会儿。”十四嘟哝着渐渐没了声音。
　　青梅默默叹气。
　　她不知道十四跟着八爷一起与四爷十三他们斗到什么地步了。斗争总是伤人的。可是这些阿哥们既然流着皇族的血液，就必须要斗，由不得他们。
　　还好十三和十四从来不把她牵扯进去。她开始担心小夏了。他们不要把她拖进去了啊。然而这话却又不能跟十四说。朋友之间也有不能说的。像她就绝不会问十三，也不会问十四关于斗争的事，他们也不会跟她说。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喉咙里一阵恶心，想吐的很，忙捂住嘴巴站起来跑下阶梯，找到院子里吐水用的罐子弯下腰，却发现什么也吐不出来。肠胃里只是一阵阵的难受，好一会才平息下来。
　　她轻轻的喘着气，撑着腰站起来转身，看见十四并没有挪动位置，却是已经张开眼睛了，望着她，似在无声的询问。这让她不由得窘迫的脸红了。她摸摸发烫的面颊，晃晃头：“可能是最近肠胃不太好呢。”
　　“哦，”十四恢复了坏笑，“爷可不这么想哦，你最好去瞧瞧大夫。爷不是没见过女人这样哦。”
　　青梅的脸更红了。她知道十四指的是什么。死十四，臭十四，为什么偏偏让他看见她这么窘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远离尘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