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画》青青梅子

54、回来了

　　“回来一趟也不容易。这次的心情同当年出嫁那天完全不一样了。”八公主半躺在贵妃椅子里，穿着宽大的衣裙，两手摸着还不太明显的腹部。她的脸本来就有点圆，现在微微发胖，可是无损于她的美貌。
　　做了母亲的人，大约真的不一样了吧。看样子，应该是在草原上十三与仓津道别之后不久怀上的。青梅想道。
　　“要是我今年不出嫁的话，就能多陪会儿姐姐了。”十公主将头伏在姐姐膝上，久久都不愿起来。
　　章佳嬷嬷、琴儿以及一众陪嫁人员回来的差不多了，大家服侍惯了公主，也就从草原跟到京城，等公主生了孩子，再跟着回草原。说来也挺绕的，但主要是大家也都思乡了。这么看来仓津也算个好主子。
　　“两位主子都是念旧的人。”小春笑道。已经有了儿子的她，早就是少妇打扮了。虽然还比不得贵妇，但可见日子应该过的不坏。青梅和小夏还是丫头打扮。没办法，青梅在十三府上就是个丫头名分，小夏则完全是未出阁。
　　八公主让人翻出当年小春跟随十四出宫之前大家站在一起画的画像时候，众人唏嘘不已。那时候大家都青春年少，过去这么些年了，虽然除了几个嬷嬷大家都没有老，可都不再是当年的孩子了。
　　“你该让八公主向皇上求情，让十三爷早些出来。”小夏悄悄说道。
　　“不能这样，公主现在肚子里有孩子呢，不能让她操心这些事儿。再说十三爷也不会同意，他心疼妹妹的很。”青梅摇摇头。
　　“唉，你们都是这样。不过也是，你知道上月十四爷为八爷求情的事情吗？”
　　“怎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可以再问问小春，大约是因为举荐太子的缘故，八爷惹恼了皇上，皇上要处罚他，十四去求情，挨了结结实实二十板子呢。”
　　“啊？”好疼。青梅皱皱眉。忽然想起，十四带她去看望十三，应该就是在他挨板子之后一月左右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皇上心疼小儿子了，放他自由了，他是拖着一屁股还未完全愈合的伤来陪她这个多年的朋友。是出于算计十三的歉疚，还是出于多年的蓝颜之谊？唉。为什么要想这么多？为什么要去勾心斗角？她只知道，十四对她这个朋友，像他说的那样，是真的好。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十四。
　　从公主那里出来，青梅忽然想起该去看看密嫔了，怎么说也得了她的赏赐，难得进一趟宫却不去看望说不过去。于是跟小春和小夏道别，转入另一条巷道。
　　“请公公转达一下，奴婢只是来见娘娘，当面谢娘娘上回的赏赐。”宫院门口，她向一名小太监请求道。
　　“可是里面有…….”小太监似乎有些为难。
　　“让她进来吧。”有声音从里面传来，青梅吓了一大跳，随着小太监跨进院子便跪倒在地：“奴婢不知皇上在这里，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不用拘束。”皇上说道。
　　青梅战战兢兢的爬起来，才看见皇上和密嫔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正翻看画卷，确是青梅在为十八所画的那些，有在宫里的，在十三家里的，在草原上的。
　　“正说着你这孩子有些才气，把十八画的这么活灵活现。让朕觉得他总在身边似的。”皇上说的时候，完全是一付普通父亲的样子。
　　“所以臣妾赏赐了这丫头。”密嫔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哀伤。
　　“奴婢就是觉得亲自向娘娘道谢最好，谢娘娘的赏赐。”青梅老老实实的说。
　　皇上摊开一张画问道：“朕问你，你画这画的时候，是什么时候？”那是十八因为着凉躺着休息时，青梅、十四以及太子在一起探望他的画面，画上太子给十八戴上挂有鹿角的链子，十四正和青梅说笑。
　　“是在十八阿哥去世前半月左右吧。奴婢想着自己的字体不太好看，本来都是送给十八阿哥的时候，请他自己题上日子，可是他当时没来得及。”青梅想了想回答。事实大致如此。
　　“难得看到他们兄弟之间其乐融融的样子。”皇上轻声道，“那时候二阿哥怎么会送鹿角给十八？”
　　“因为十八阿哥满八岁了，二阿哥说等十八阿哥长大了也要做勇士。”
　　“哦？”
　　“当时就是这样的。奴婢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可以送给十八阿哥，就画了好多画给他。”
　　“这样啊。”皇上默然，闭上眼在思考什么。
　　一时院子里安静下来。
　　青梅看着周围的太监宫女，个个面无表情，觉得有些压抑。等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皇上，奴婢也道过谢了，想先告退。”
　　“去吧。”皇上仍然闭着眼。
　　青梅如获大赦，对着皇上和密嫔行礼后，赶快退出来。
　　转过宫墙，她见四下无人，便开始狂奔了。皇上就是皇上，什么时候都这么有气场啊，逃得越远越好。
　　“姑姑，你不要跑那么快~”跑了一阵，后面传来琴儿的声音。
　　青梅忙刹住脚步，差点儿跌倒。琴儿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姑姑什么时候这么能跑了？我记得在草原上，姑姑连马都不会骑，也很少跟着大家疯跑。”
　　当你后面有个面瘫的皇上你就知道了。青梅心说。不过出口的是：“你不是在公主那里么，怎么又出来了？”
　　“内务府让去领点布料，出来就见姑姑在跑，喊了几声才喊住。没想到姑姑还敢在宫里这样呢。”
　　“只是看见周围没有人才这样的。”青梅摸头笑笑。二人开始并排走着。
　　“姑姑，我可以喜欢阿木札吗？”顿了一下，琴儿忽然说道。
　　“呃？”要是青梅在喝水的话，肯定要喷出来了。好在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知道他喜欢姑姑。”琴儿回答，少女的脸上有些失落。
　　“那是他的错觉。”
　　“嗯？”
　　“他只是在草原上没见过我这样会画画的女子而已。而且你知道我已经跟了十三爷啊。”
　　“这次回京之前，我对着他说，我喜欢他。”
　　“啊？”青梅惊的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琴儿望着前方长长的巷道，一字一句的说道：“出发之前几天王爷举行了送别的宴会，大家在一起跳舞，后来我头转晕了，跑到一边去惊动了一匹马，要不是阿木札将我抱开，还不知被马蹄伤成什么样子。那个时候我便坚定了以前的想法，我喜欢的是他。所以后来他送我们到热河的路上，我跟他说了我喜欢他，可是他还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他没有意识到吧。”
　　“可能因为他的眼里只有姑姑您吧。”
　　“怎么会呢？他只是太忙了，忙的忘了注意到身边的你。”
　　她不了解阿木札，也不愿意了解阿木札，不想接受这无缘无故的感情（至少跟十三也算日久生情吧）。在草原上只知道抗拒，抗拒着他的一切示好。但她知道他是个好人，所以她愿意他过得好。
　　“那当年十三爷怎么会注意到姑姑呢？”
　　“啊，当年？”
　　青梅不知从何说起。彼时她是个自卑的小宫女，在公主的院子里，在御花园里，在巷道里，在湖边，都能时不时看见十三的身影。那时在四爷府的门口，她哭道：“爷早就不是奴婢当年看到的那个少年了。”彼此的心意才彻底摊开来。
　　“缘，总是奇妙的。我相信阿木札心里会有一些想法的。”末了她说道。
　　琴儿的告白让青梅几天都没有缓过来。总有种说不出来的伤感弥漫在心头。眼下，她踩在凳子上仰着头给紫藤花架修剪枯萎的枝条。叶子落得只剩七七八八，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剪着，时不时有枝条落在地上，缠在一块。
　　“再剪就没了哦。”一个声音传来。
　　“要那么多枝叶也没用，多了只会攒积雪，到了春天会长出更多的。”青梅回答。
　　“可是爷不想等到春天啊，爷想看积雪。”那个声音继续说。
　　“我不喜欢看积雪，只有宫里公主那里的枫树压上积雪才好看。”
　　“什么时候爷带你去看香山的积雪吧？纠正你的偏见。”
　　“那得等爷出了宗人府才行呢。”
　　“可是爷已经出来了啊。”
　　“啊！”青梅一剪刀剪了个空。她奇怪自己怎么就跟人对上话的同时看到一身浅青色清清爽爽的十三站住凳子旁边，正张开双臂等候着她。
　　“我回来了，不欢迎吗？”十三笑道。
　　“你终于回来了。”她扔了剪刀，扑到他怀里，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说

　　十三就关了几个月，磨磨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