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卫何早

9、第 9 章

　　如果工作一天，晚上应酬，回到家，只剩挨到床上起不来的份，封侵沐浴完穿着丝质吊带睡裙，柔软的质感令她哈欠连连，看到客房的床，毫不犹豫仰倒其上，身体疲惫，闭上眼睛，睡不着。

　　这样的处境，睡得着就不是女人。

　　封侵听到脚步声时，缓缓睁开眼睛，正主到了。

　　声音在门前停下，封侵侧身站着，门开，她回头，莞尔一笑。

　　传说中的南先生个子不高，相貌平凡，穿着得体，唯一显眼的神情，不怒不喜，那种果断，一看便常做决断，下达命令。

　　封侵在那一瞬间却脸色苍白，半晌改变不了表情。

　　南荇走来，伸出手：“粟小姐。”

　　封侵苦笑：“人？”

　　“原谅我的欺骗。”南荇微笑：“因为无法确定，你能接受。”

　　封侵至今无法将眼前人与公园老男人联系起来，那是两中不同的气质，一个人，可以短时间改变与身具来的痕迹，变做完全不同的样子？现在的他，无疑高高在上，哪怕原谅二字，都像一种客道，而非请求。

　　“从何说起，即使原谅，也是我请求南先生，当日多有得罪。”对方客道，封侵也就立时轻松应对，真心反倒让人无比慌乱。

　　“同你聊天，很愉快。”南荇笑着看她，眼神慈祥。

　　“这么久，多亏南先生包涵。”

　　南荇道：“粟小姐今天很漂亮。”

　　封侵一笑，见茶几上古典茶具，斟杯茶递予他，南荇道谢，“粟小姐是客，怠慢了。”

　　如果自我感觉良好，事后得知被骗，当然无比郁愤，封侵的职业喜怒不形与色，对老板的戏弄倒是没应该有的愤怒，从前接触的平易近人，那么再怎么变，大致变不出和蔼范围，封侵迎上南荇的目光，呵，女人多多，为什么看上我，有趣？总不是可爱吧。

　　多年杀手生涯，怎能有情趣，更何谈魅力。另类吗，人群中，努力做到平凡，早已和所有上班族无异，到底为了什么？告诉我，你要什么？

　　南荇读到她眼中迷惑，不禁道：“跟我来，看点儿东西，然后，我们再谈。”

　　封侵微微迟疑，南荇已走到门口，推门，微笑：“小朋友，不用怕。”

　　“到底哪个是你？”封侵跟上去，想到聊天内容多次提及老板本人，稍稍人身攻击，怕他介意，也知道他不介意，可忍不住问。

　　“谁没有两张面孔。”南荇带路，“一张面孔，应付不来所有，所以有时，用了哪张不必分得太清。”

　　封侵闭上嘴，对方明显对生活游刃有余，南荇停在一扇门前，侧身请封侵先进，自己缓缓跟上。

　　“你会原谅欺骗你的人吗？”

　　封侵不知这间四面印花墙纸的宽敞房间做何用，室内只一矮小立柜，旧款棕木，散发古旧气息，听南荇的话，想一想才道：“这问题太宽，不同情况，不同答案。”

　　南荇点头：“粟莺的答案是：我很记仇，永远记住，但会原谅，因为爱。”

　　封侵听到“粟莺”，刹那间变色：“你认识她？”

　　“何止认识。”南荇缓缓道：“多少年前，玫瑰歌厅最红的歌手，一曲《秋意袭来》，高朋满座，粟莺风华正茂，歌美人更美，捧客无数。”

　　“这么多年，原来尚有人记得。”封侵望向窗外，寒意扑来，薄裳不裹体，簌簌发抖。

　　“正当红，却传被某富商包养，从此销声匿迹，鲜有人知晓行踪。”南荇目光灼灼，停留在封侵身上。

　　“南老板今天找我，想说什么？”封侵回避他的目光，却不回避话题：“粟莺是我母亲，去世多年，您有事，只怕无法传达。”

　　“最后的几年，她过得好吗？”

　　封侵沉默一会儿：“绝症无钱治疗，不过心放宽，人生繁华尽过，不过那么回事。”

　　南荇颤声：“她说，她恨我吗？”

　　“果然是你。”封侵骤然抬头，冷笑：“果然是你，现在问这个，不觉无用？”

　　“我找过她，她拒绝一切帮助。”南荇一贯沉着的表情变得扭曲：“她甚至否认认识我。”

　　“完全正确。”封侵声音颤抖，森然道：“你不是她，自然不觉她的辛苦，施舍点钱财，也不算大事，反图心安理得，为何让你如意？”

　　南荇看着女儿：“这是她当年住的地方，我本想，你若不信，柜子里有本相册，记录我们一家三口——”

　　“放屁。”封侵一急粗话暴出来：“谁同你一家？我全无印象，只记得妈妈复出，无人问津，最后晚上唱歌下班接客，那时侯，你在哪？”

　　“金融危机，我亦分身乏术，你妈妈存心躲避，我何尝不使尽浑身解束四处寻访？”

　　“全是废话，妈妈被客人打，第二天肿着脸唱歌，你倒说寻访，一个人存心找一另个人，找不到是借口。”封侵冷笑：“你可知我怎样长大，怎样环境，怎样从地沟爬到今日？”

　　南荇痛心：“从今日起，我会补偿。”

　　“听说你无子女？”封侵突然问。

　　南荇点了点头，颓然：“玉玉……”

　　“我无能为力，也是，人到中年，无子女在身边不是滋味，可惜我无法做到招之即来。”

　　南荇沉默，然后放软声音：“你这样想？”

　　“怎么想你在意？”封侵摇头苦笑：“再见，南老板，你是我老板，怎么处置我随你的便。”

　　“处置？”南荇苦笑：“全是我的错，你不肯接受，我再无情，不至对你不利吧？”

　　“先前伤害，后来欺骗，全是你的错，事实如何可做自我安慰？”封侵皱眉，推门下楼，被门口守卫拦住，气冲头顶，当即动手，四个壮汉哪个不是身手敏捷，封侵几个回合占不到便宜，夜风吹来，清醒许多，深知今晚走不掉，这时，几个人突然散开。

　　老板来了，谁敢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