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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白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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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我要回巴黎了~”“上飞机就要关机咯!!!”“秦槐南你不回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郝柏几连发的短信轰炸都没得到回应,坐在座位上气鼓鼓地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才按下电源键放进口袋里,没过几秒又忍不住拿出来看几眼,还是没有回复。
打开短信界面想再发几条过去,温柔漂亮的空姐就走过来提醒关机了。正当郝柏安慰自己来日方长准备放弃时,手机震了一下,她立即捡到宝似的点开新短信满含期待地一看,“一路顺风”,干巴巴的四个字,连标点符号也不施舍给她。
郝柏愤然关机,闭上眼假寐,心里边怨着秦槐南边迷迷糊糊真睡了过去。“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推着小车的空姐看见郝柏睡得及不安稳,脸色发红,鼻尖渗出一小片汗珠,于是轻声细语地唤醒她。
郝柏睡眼朦胧地看清眼前的人,脸又不自在地红上几分,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噢,没,我没事。”空姐也不多问,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橙汁就推着车走了。郝柏急忙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脸上的热度依然不减——刚才短短的时间里她竟然做了个春梦。
秦槐南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颈把她压向自己。随后两人便不留一丝缝隙地贴在一起,唇与唇相接、触碰、摩挲,梦里的触感真实得让人脸红心跳。
郝柏的手抵在秦槐南的胸膛上,手指微微蜷着,手心紧张得出汗。不知怎的他们就吻到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秦槐南的手抚摸上了郝柏的小腿。正在她意乱情迷要沉沦之时,秦槐南停下了动作,他脸色不悦,皱起好看的眉对郝柏说道:“你怎么不剃腿毛?”剃你大爷!
喝完一杯橙汁,郝柏心底暗暗发誓,以后意乱情迷的怎么着也得是秦槐南,她郝大攻要做手执小皮鞭仰天大笑酷炫狂拽屌炸天的霸道总裁灭哈哈哈。
“小姐,你真的没事吗?”返回来的空姐看见郝柏一个人笑得一脸猥琐与不正常,再次询问道。“没,嘿嘿嘿,没事没事,嘿嘿。”于是她杯子里的橙汁又被倒得满满的。
熬过冬日的阴雨,郝柏公寓窗前梧桐的枝条重新染上了绿意,渐渐变得枝繁叶茂起来。总有几只鸟儿或是被琴音吸引,扑腾着翅膀飞过来,歪着脑袋立在树上许久,偶尔将头伸到翅膀下梳理羽毛,直到郝柏因为累了或肚子饿停下练习,才会又扑棱着翅膀飞往别处。
白昼由短变长,又由长变短,太阳升起落下,树叶绿了又黄。当你真正投身于某件事,时间便会快得让你感觉宛在梦境,无暇体会周围事物的流逝。
九月下旬,离比赛已经没多少时日,郝柏长发飘飘已经快要垂到腰际,却时常是蓬乱地顶在头上或用橡皮筋绑成马尾。距比赛前三个月的时候,郝柏拾掇了点东西就屁颠屁颠地住进了老师Barret的公寓里,由他360度立体环绕无死角地指导练习。
Barret许多年前离婚后就一直孤身一人,两个儿子都没继承到他的音乐细胞,反而都跑去国外做生意,他一个人倒也是乐得自在。
“Barret你性格这么好,又不发脾气又没什么怪癖,怎么就会离婚呢?”郝柏有一天忍不住问道,话一出口立马就后悔了——这种问题似乎非常失礼。
Barret只是温和地笑笑,简略地回答:“经营一段婚姻不是你性格好就能好的。”郝柏没再追问,直觉Barret心里肯定有一颗朱砂痣一道白月光。哼,她郝柏才不要成为秦槐南的朱砂痣白月光,她就是变成蚊子血大米饭粒也要让他欲罢不能。
进驻Barret家前,郝柏照例发短信去给秦槐南报告自己的日常生活——她从回到巴黎开始就这样持续好几个月,孜孜不倦的编辑短信,一条一条发出去——发现了什么好吃的,把一首曲子弹熟练了,又被哪个老师训了……如果那一天实在没什么事情发生,她就瞪着眼睛吐着舌头拍一张自拍,上面不是注明“爱我你怕了吗”,就是挂着“约么”两个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偶尔她也能成功的收到几次秦槐南回的短信——“丑”。
“我要住进我老师家准备比赛啦~”
“我的老师是个男的,是个男的哟,嫉妒吗嫉妒吗?~”
“其实他只是个可爱的小老头。”
满是西装革履的会议室里,PPT正放映一个销售方案,而秦槐南头轻微地低垂,一只手执手机,拇指轻轻滑动打了一个字——“哦”,发送,脸上不知不觉挂起愉悦的笑容。不知道那小丫头是不是气得在床上打滚呢,想到这儿他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众员工:“老板最近很不正常,经常开小差不说,开着开着就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了,不过笑起来可真帅啊……”
十月,华沙的阳光温暖而柔和。
郝柏在一、二、三轮比赛中均表现不俗,愈战愈勇杀入了决赛。进入决赛的六名选手有两个阿根廷人,一个俄罗斯人,两个法国人加上郝柏唯一一个中国人。其他选手或多或少拿到过各种国内国际比赛的名次,所以郝柏的资历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最少的一个,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的表现格外的引人注目。
舞台表现能力极强,发挥稳定,一旦郝柏的双手开始在琴键上游走,琴声就如同陨石猛然冲破大气层陷入大地般攻入听者心里,激荡起一波又一波的颤动,然后是渺渺不绝余韵。她在演奏肖邦,又是在演奏自己,两者如同跨越时间与空间相互结合补充,行进间使人难以自拔。
比赛前夜,郝柏意外地遇见了一个人——劳伦斯夫人,红发依然耀眼,神态依旧清冷。不过这次她不是来当评委的,那两个法国人中有一个名叫Léonard的是她为数不多的弟子之一。Léonard的功力自然十分深厚,比起郝柏甚至可以说是只多不少,是一个非常强劲的对手。
郝柏为了放松一下身心,一个人跑出去从下午吃到了晚上,正拖着沉甸甸的肚子走在酒店的走廊上,迎面就碰见了刚和Léonard会完面的劳伦斯夫人。走廊顶上挂着水晶吊灯的光线让劳伦斯夫人看起来美得更加虚幻,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宁静湖水中两片褐色的叶子。
虽然之前有过不好的回忆,郝柏一看见劳伦斯夫人还是肃然起敬,暗暗把腰板挺直了点,微笑着向对方打招呼:“您好劳伦斯夫人,我是郝柏,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
劳伦斯夫人看了她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直到看得她发毛才红唇微启:“你是Barret的学生?”
郝柏愣了愣,回答:“是啊,您认识我老师?”
“岂止是认识。”劳伦斯夫人突然嘲讽地笑了一声,让郝柏更是摸不着头脑。
“你确实比之前进步很大,我很期待你明天的演奏,看看到底是Barret的学生还是我的学生会得到那个位置呢。”她眼里的神采不同与往常一贯的冷静自持,那里面爱恨交织的味道熊熊燃烧起郝柏心中的八卦之魂——有故事,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比赛,不让Barret老师失望的。”郝柏继续保持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回答,却忍不住偷偷去瞄劳伦斯夫人脸上的表情。
“拭目以待。”四字落下,一阵香风从身边飘过。
郝柏在心里恨恨地想,怎么现在的人都和秦槐南一个德行,个个都惜字如金的。
第二天,决赛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下拉开了序幕。
郝安和郝尹两个大忙人可恶地选择让薛江月作为家庭代表来看郝柏的决赛,而薛江月又背着郝柏可恶地把自己的老同学也就是秦槐南的母亲大人董悦拐到了华沙。至于秦槐南来没来,那就没人知道了,反正郝柏给他发了无数个信息强烈要求他来看自己,只得到了一个看情况的回答。
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郝柏和Léonard决赛选的都是这个曲目。
Léonard的技艺无懈可击,不仅有炫技大师行云流水般的快速运指,同时也带着法国人特有的热情和魅力,华丽的音色和辉煌灿烂的演奏瞬间就虏获了一大片人的心。听着Léonard完美的演奏,郝柏心中其实半分紧张感也无,相反,她十分喜欢与欣赏对方,也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坐在钢琴前,以至于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终于轮到郝柏上场。
乐声响起,温柔地把她包裹住。郝柏细细听着,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个不断跳跃的光点,诱使着她走向前去抓住,光点跳跃的幅度渐慢,就是这个时候——郝柏笑一下,手起手落。
琴声从她手中流泻而出,与乐声交织在在耳畔。郝柏感觉自己既是那个弹琴的人,又是一个飘荡在大厅顶端,俯视着一切的第三者;既能感受到音乐,又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乐曲渐近尾声,脑海中原先那个光点慢慢扩散成巨大的白光,不停地闪烁、变幻形状。当四周最终安静下来的时候,郝柏缓缓地睁开眼睛,只感觉脸颊一片湿热,心跳如擂鼓——她终于找到了,找到了自己。
最后比赛名次的揭晓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第一名空缺,郝柏和Léonard并列第二名。或许在理智和情感的碰撞下,两人都缺乏了一点曲子本该有的情怀。但名次与郝柏来说已经不是一件那么重要的事情了,倒是得了第三名的那个日本人,领奖时一脸苦仇大恨和便秘一般不甘心的表情。
比赛结束后,之前因激动而忽视的疲倦犹如潮水一般向郝柏袭来,就连薛江月带着董悦来见她的时候,她也没表现出太大的惊诧,只想扑进床里睡上个三天三夜再去吃个痛快。
“你还是别陪我们吃饭了,先回去歇着吧。”坐在餐桌边,当郝柏第三次因为打盹把下巴磕上桌子时,薛江月终于不忍心看到女儿这幅德行而决定把她赶回房间休息,“我和你董阿姨吃完饭就四处去逛逛。”
“嗯。”郝柏游魂一般的站起来和她们告别。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郝柏慢悠悠地走到了酒店门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哈欠打到一半就顿住了,嘴巴那么张着,滑稽得要死。一个人走到她的身边,眉目分明含笑,却语气淡淡,“真是难看死了。”
郝柏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之后径直扑进了对方的怀里,张开双臂将来人紧紧地抱住,明明很开心,讲出的话反而带上了委屈的哭腔。
“秦槐南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