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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白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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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肖邦。
郝柏脑子里回想着昨晚的劳伦斯夫人的演奏,手指飞快的在琴键上跳跃。
她要更强。
双手交错,指尖滑动,背后有汗水沁出。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即使她郝柏只会弹琴,也是要让世界为之惊艳的。
呼吸开始紊乱,手下的动作却如同上了发条无法停息,竟找不出一丝差错。
渐渐的,脑海里空白一片,忽而飞过一大串黑色的音符组成一串串五线谱,世界里只剩下她和钢琴和手下弹出的曲子。沉浸在和脑海里谱子作斗争的郝柏,全然没有发现一旁沈逸卓蹙起的眉头和劳伦斯夫人意味不明的表情。
曲终,人散。
灰蒙蒙的天空终于飘起了小雨,路上的人们行色匆匆。咖啡店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舒缓的音乐让避雨人心安。
但这一切仿佛都与郝柏无关。
“我看过你的比赛,你很有天赋,但你现在完全达不到我的要求,”弹完后,她满怀期待地等着劳伦斯夫人开口,对方的回答却瞬间把她打回了解放前,完全不留一丝情面,“先把你脑子里那些乱起八糟的感情处理掉再说吧。”
劳伦斯夫人没有对她的演奏作任何评价,寥寥几句话送给她后就没了下文。
“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让您刮目相看。”郝柏对离开的劳伦斯夫人离开的背影说道。劳伦斯夫人的脚步顿住,她侧过脸,朱唇轻吐,“拭目以待。”
可是话虽如此,她现在依旧心烦意乱的很,心中的郁结无处可发泄。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她做不到的,只要她想。
乱七八糟的感情?郝柏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秦槐南,想到他昨晚不留余地的嘲讽,想起以往种种矫情到令现在的自己想作呕的行径。与之前不同的是,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漫无目的瞎晃晃的郝柏了,现在她又有了拼死拼活为之奋斗的目标。
塞林格说,我们都是白痴,才都会这样钻牛角尖。不管什么狗屁事,总是,总是忘不了那点叫人作呕的、微不足道的自我。
郝柏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睿智,她大概一向就是那样一个白痴吧。但就算是白痴,她也乐意去捍卫在旁人看来也许微不足道的自我。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根筋走到死,还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坚持喝彩。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迅速成形,尽管郝柏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她那双钳在甜美的脸上的黑色眼睛忽然就充满了活力和几分恶作剧的光芒。
她知道秦槐南爱她,需要她,但是他不信任她。
同样的,她也爱他,需要他,可惜他们之间的信任如同一座本身就是豆腐渣,还经历了多年风霜的桥梁,一整清风就已让它轰然倒塌。
也许他们真的没有未来可言,但是,她要让他永远都忘不了她。
矫情最后一次,当是做个了断吧。郝柏嘴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蒙蒙细雨笼罩了整个伦敦城。窗内,偌大的会议桌两边坐着谈判的双方,似乎为什么问题正争论的激烈,而坐在一方正中的秦槐南则轻靠着椅背,手里把玩着一只钢笔。西服领带使他看起来更加器宇不凡,若有所思的侧脸让对面的秘书都时不时地多看他几眼。
双方的意见不一,谈判似乎陷入了僵局。秦槐南放下钢笔,身子微微前倾,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示了他的运筹帷幄。一番演讲下来,对方竟开始连连点头。
“合作愉快。”,两手交握,一锤定音。
谈判结束后,秦槐南站在外面的走廊上一手拿咖啡一手拿手机,眼睛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恭喜,Kyle,”一个身材颇好的外国女子走到他身边,“难怪研经常和我说起你是多么的让人着迷。”这个女子正是上次秦槐南和林茹研在餐厅见的那一个,也是这次与秦槐南合作公司的老总的千金,虽然年纪轻轻,但早就能够独当一面,帮着父亲打理许多事情。
“谢谢。”秦槐南收回目光。
“晚上一起吃饭吗?”女子的目光直接大胆,“我想我爸爸也会很高兴能和你共进晚餐的。”她似乎笃定对方一定不会拒绝。
“对不起,这次恐怕不行,”秦槐南拒绝道,“晚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下次我一定请你吃饭。”烧退后太阳穴还是一直隐隐作痛,加上连夜准备资料和谈判实在让人疲惫,他不想再挂着一副面具去和什么人吃饭,闹心。
“一言为定。”女子粉红的嘴唇浮现出满意的微笑,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不快,“我去找我爸爸了。”
秦槐南微笑点头,女子身姿婀娜地离去。
回到公寓,秦槐南把外套扔到沙发上然后坐下,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松开衬衣上面几个扣子。目光触及到桌上一盒拆封的药,倏地就变得深沉——那盒药是郝柏昨天买的。
“该死。”他低低地骂一句,起身准备去烧水,放在外套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秦槐南不快地皱眉,最近他一听到电话响就烦,这些人都以为他是铁打的吗?揉了揉眉心,把手机翻出来。
“槐南,最近还好吗?”是董悦打来的。
“还好,妈,就是事情有点多。”秦槐南把水壶装到三分之二满,开火。
“要好好注意身体。”
“您打电话不会就是来和我说这个吧。”他坐回沙发,两条长腿搁茶几上放着。
“你这孩子,”董悦嗔怪道,语气随即严肃起来,“你爸的病医生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还需要休养。但你叔叔最近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总而言之很不安分。”
“秦楚临?”秦槐南不屑地笑了一下,“他再搞什么名堂也没用。”
“你要小心就是了,听说那个什么叶禾最近也去伦敦了。”董悦不放心地嘱咐。
“妈,你就别操心了,他兴得起什么浪,不过是秦楚临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房间里很暗,秦槐南点燃一支烟,火光在空气中忽明忽暗。
“好好,你注意点好好休息,妈不烦你了。”两人聊了几句秦楚天的病情就挂了电话。
秦槐南把烟头插进已经快满了的烟灰缸里想再拿一根,才发现烟盒已经空了。大概在一年前的时候,秦楚天也就是秦槐南的父亲被查出肺癌,所幸是早期,到国外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回国修养,期间一直时好时坏,但在积极配合治疗之下最近已经好转许多。
有人病倒,就有人蠢蠢欲动,也就需要有人出来压制。
秦槐南拆了一盒烟,抽出一根又放回去。水烧开了,水壶叫得正欢他也懒得去关。昏暗的房子里只剩下水壶的叫声和钟表微弱的滴答声。
不一会儿,永远都不甘寂寞的手机又跟着一起唱起来,让人有种想摔了的冲动。不过屏幕上闪动着的郝柏硕大无比的笑脸让秦槐南没了摔的欲望,而是从工具箱里拿出锤子直接砸碎——才怪。
她是终于想解释了么?秦槐南一接起电话,一个巨大无比的惊天酒嗝首先响了起来,还没等他开口,郝柏带着醉意的大嗓门就在电话那头喊开了,“喂?喂?喂!怎么没人说话啊,神经病!……嗨,说你呢,别动手动脚的。”在一片人声嘈杂声中,郝柏“啪”地挂了电话,秦槐南的脸顿时比锅底还要黑。
“你在哪?”他回拨过去。
“啊?什么?我这边好吵听不清!”郝柏继续走咆哮风。
“你,在,哪。”秦槐南沉住气又问了一遍。
“哦!我在xx酒吧!喂?你是谁啊?”郝柏“咕咚”一阵不知灌了什么,接着说道,“你打错电话了吧?老不说话,神经病!”
“啪”地一声,郝柏又挂了电话。
真是欠收拾。
秦槐南厨房的把火关上,叫了许久的水壶终于安静下来,然后门“嘭”地一声被关上,只留下满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