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爱》宋无疏

28、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周之后，《孤独探戈》重新开机。
　　所有人都发现林承烟变了：如果说原来她是在尽力演绎一个患有精神病的舞者，那么现在她就是一个患有精神病的舞者。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向别人讲述那个名叫清舒的女子的故事，都在表达那个名叫清舒的女子的孤独。
　　赵逸站在场外，看了几场戏之后竟有点难以置信，扭过头来问场记道：“这是林承烟？这虚得跟鬼似的还精神亢奋的神经病是林承烟？”
　　场记认真地点了点头。
　　又一条一次性过，杜知影拍了拍手道：“非常好，休息一下。”
　　赵逸赶忙凑过去，问道：“知影，这林承烟怎么回事？”
　　杜知影淡淡道：“到我那儿补了几天课。”
　　“什么！”赵逸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杜知影给人补课！要知道这么多年了，能让这位提点一两句的人都屈指可数！上回他带了个颇有潜力的新人过来，杜知影连看都没看一眼！“老爷子都要让知弘回康成做总经理了，你还有心思给人补课！”
　　杜知影对他的大惊小怪司空见惯，只默默地看着被诸人围住的林承烟，神情专注，一心一意。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仿佛只是这样看着那个人，就已然拥有了全世界，又仿佛将全世界的赌注都压在了那个人的身上，希望借由她得到全世界。
　　赵逸虚长杜知影几岁，是看着他长大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个一向冷峻的男人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你就多喜欢她啊？为了她连知弘这个大威胁都放任不管？”
　　杜知影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直到赵逸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喃喃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只是一种感觉罢了，原先看到她只是觉得这个外表清纯温柔的女孩是有戏有故事的，后来看她演宛琪觉得这个女孩实在是努力认真，真正合作了又觉得她很聪明特别，角色到了她那里就会有不一样的韵味。
　　每个人做电影的人都梦想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缪斯，而他杜知影显然是找到了。
　　“你……”这个人不是总果断而又决绝吗？赵逸不禁有些担心。
　　这时候，林承烟走了过来，“知影，满意吗？”她笑着问杜知影。
　　她是个笑起来格外善良美好的女孩，如此随意又颇为亲昵地问话时格外娇憨。
　　杜知影点了点头，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道：“比我给你讲的戏还要有层次些，很不错。”
　　“你说不错就最好了，什么时候拍下一场？今天我想早点收工。”林承烟有些雀跃。
　　“待会儿拍最后一场，你去补个妆就开始吧。”杜知影道。
　　“恩。”林承烟重重点头，风风火火地往化妆室去了。
　　待她走远了，赵逸便问：“今天不是还有五场的吗？怎么成最后一场了？”
　　“她想早点收工。”杜知影合上剧本，去找剧务商量事情了。
　　赵逸看着那男人修长笔直的背影，啧啧道：“我承认这妮子活泼可爱，可你千万别真陷进去啊！”看林承烟和杜知影说话的态度……这俩人恐怕已经不止是纯粹的演员和导演的关系了吧？

　　由于前一天提前收工了，第二天剧组的任务自然就加重了，晚上十点还在拍清舒跳楼的那场戏。
　　剧本是这样安排的，清舒穿着病号服在阳台上跳探戈，然后远处飞来一只玩具直升机，她就追着直升机跑，然后爬上了栏杆。
　　其实这一幕里面并没有真正要跳楼的动作，因为清舒会被人发现并诱导救下。可是，在拍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猫，挂在了林承烟用作保护的威亚上。
　　林承烟有恐高症，站在栏杆上怕得要死，原本就是硬着头皮上的，再加上那只猫，这下好了，她干脆就直立着不动了，眼睛也闭着，那姿态远远地看去就像是真要跳楼一样。
　　因为是远景，杜知影一开始没发觉不对，以为是林承烟的自由发挥，可过了几秒钟那人还是僵着没动，他立刻就离开了摄像机，冲到了楼下。
　　那栏杆是非常高的，杜知影又不好直接把人给抱下来，只能在下面喊：“道具道具，拉威亚拉威亚。”
　　承烟一定不能有事，那时候他满脑子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别！”林承烟担心那只猫，直嚷嚷着不要。
　　这时候一个群众演员道：“林承烟要跳楼啦！”于是所有人都涌过来观望，现场一片混乱。
　　杜知影被这一闹气得太阳穴都直跳，林承烟还在上面，万一有个好歹真掉下来那可怎么办？现场越来越乱，他不由得怒喝：“清场！”
　　他不开口还好，一这么说还真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场面就更不好控制了。剧组的人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林承烟更是不敢动，他冷汗都冒出来了。想来想去，他干脆就直接上楼了。
　　给自己也吊了根威亚，杜知影亲自爬上了栏杆，先弄走了那只猫，然后把林承烟给抱了下来。安全落地，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而林承烟却是哇地一声哭开了，“知影，吓死我了！”
　　围上来的剧组人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大哭弄得不知所措，全都呆了。
　　杜知影万分无奈，只能继续抱着她，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已经下来了，不要怕了，我在的，我一直在的。”
　　谁见过杜知影这种宠溺温柔的样子啊！全场的人都怀疑自己眼花了，林承烟对此却是浑然未觉，干脆使起了小性子，道：“都是你的错，我不要再拍了！”
　　“好了好了，不拍不拍，都是我的错，让你吊威亚，现在已经下来了，安全了，不要哭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杜知影一边哄她一边给她擦眼泪，“回去给你压惊，不许再哭了！”
　　林承烟抽了抽鼻子，好不容易才点头道：“恩。”等抬起头，她自己也傻眼了，全场的人可都盯着她看呢！
　　次日，各大报纸的娱乐版头条都是“林承烟撒娇痛哭，杜知影宠溺安慰”的消息，新晋影后和知名导演是恋情终于浮出了水面。
　　“行啊你，这么快就把人追到手了啊！”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是如此了吧，赵逸不得不佩服杜知影的手腕。
　　杜知影对此不置可否，只道：“凡事总是需要一点刺激的。”
　　回想当时的情景，他竟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杜知影，什么时候，你也对另一个人有了那样一种怜惜关爱的心情？
　　可是，很快他就暗自摇了摇头：不，那不是怜惜关爱，那只是因为……除了她，再也没有人能成就《孤独探戈》，而没有《孤独探戈》，那局棋也许会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