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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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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除了妖媚的媛贵人,最最令后宫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叶玖音。
这个不起眼的女人,那一天在潋滟湖旁被皇后罚跪的女人。
时间回转建赐三年七月上旬。
音贵人慵懒地往潋滟湖旁走着。身后的小轩子怒气冲冲地呵斥:“走的这样慢,是等着皇后娘娘生气,再罚你一日吗?”
音贵人皱眉回头道:“你是什么人?也敢来呵斥我?”
小轩子哪里见过在这后宫里对他不敬的小主?就连皇后的亲妹妹嘉皇贵妃也要对他礼敬三分。小轩子是个急脾气,怒道:“奴才是皇后娘娘宫中的掌事太监,也是从一品的身份,若按身份,娘娘还在我身后哩!”
音贵人嗤笑道:“就你么?那这么说,正二品的大臣也比不了您的丰功伟绩咯?”
小轩子气的面红耳赤,正欲再言,身旁的碧棋干咳一声,小轩子忙住了嘴。“呦,这不是碧棋姑姑么?”音贵人慢腾腾跪下,还不忘看着看守她的碧棋道。
碧棋比小轩子沉稳的多,没有答话。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潋滟湖之所以“潋滟”,就是因为周围多花树。每每秋季,花瓣飘满湖面,微风拂过,百里清香。“谁人不知碧棋姑姑在这宫里也算是个闲职,不然又怎会派来看本嫔?身份贵重的是碧画姑姑,可不是姑姑你。”
音贵人随手便将皇后着人送来的《女则》《女训》丢进湖里,似笑非笑地瞟着碧棋。碧棋大惊失色,“你……你……小主,你怎么可以……”
“皇上驾到——”
正在碧棋与小轩子目瞪口呆之际,皇上已经走来,看着地上骄傲而高贵的女子,皱眉问碧棋道:“碧棋,这是怎么一回事?”
碧棋忙收敛神色,躬身屈膝行礼过后,低低答道:“回皇上,音贵人言语冒犯皇后、皇贵妃娘娘,皇后娘娘为了惊醒贵人,特地派来潋滟湖边抄写《女则》《女训》……”
音贵人没有留意于皇上,反而看起了潋滟湖的景色。皇上略微展眉问道:“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音贵人……她把两本书扔进了潋滟湖里!”
皇上颔首,对二人道:“你们先回去复命,就说朕亲自责罚,不会再惹皇后生气的。”碧棋、小轩子知趣退下。
皇上瞟了王生一眼,王生却未注意。反而是身后的孙帆看见了,拉拉王生的衣摆退下了。
“起来吧。”皇上低沉的嗓音响起,“秋日天寒,跪着很冷。”
“故人心易变。”音贵人收敛了方才刚辣的一面,略带伤感的背对着皇上。
“现在与过去,终究是不同的。”皇上英俊却苍白的面容浮现一丝愧疚。
音贵人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这么说,嫔妾也是助皇上登上皇位的功臣,理应封为正一品太保才对。”
皇上耳中,这话却有玄机。“你不是这样注重名利的女人。如果你是,朕当初也不会与你交好。”
音贵人略带一丝惊讶回头道:“故人此时已经对名利官场如此敏感了么?嫔妾记得,皇上性本爱丘山才对。”
“闲云野鹤,是留给敌人看的,故人是记得的。”
音贵人没有答话,再次转身望向那沉默的潋滟湖。“湖水沉默,海水却不同。海水奔流不息,遇险则避,遇湍则绕,永不停息。而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湖水,因为湖水静默,却在静默中危机四伏。自古听说掉入湖水溺毙的,比海水多得多。”
“故人想说什么?”
“皇上自然懂的。”
皇上沉默许久,走上前去,轻轻拥住音贵人。她发抖的身子被岚澈轻而易举的拥住。
“叶玖音。”皇上一字一顿的说,“从前,你帮助朕夺得了这个皇位,朕却再寻你不见。这一次,朕无论如何也要把你留在朕的身边。”
“不怕嫔妾再一次逃吗?”
皇上沉吟良久。“怕。”皇上坦诚道,“可朕相信,你不会。”
半月后,叶玖音第一次侍寝。第二日,擢升为音贵嫔。
三月后,建赐三年十月,叶玖音为玖音夫人。
夫人,这样一个比皇后更加尊贵的称呼,玖音夫人的地位,要远远超过倩雪夫人。因为无论皇上如何处理朝政,无论是在御书房、乾堂宫,亦或是与大臣共议的香榭亭畔,玖音夫人都是后宫,乃至前朝唯一一人,可以随意进入。
因为叶玖音,她若是男子,若意图反叛则天下必乱,意图篡位则坐拥江山,这是呼延瑾瑜对叶玖音的评价。
叶玖音,是呼延瑾瑜的义女,这是所有人都不知情的一件事,除了呼延瑾瑜和岚澈。
时间回到建赐四年十月。
凤仪宫。
清晨,碧棋端来净手的花露所酿之水为皇后净手。小轩子匆匆来报:“娘娘,昨夜本应该是滢贵人侍寝,可玖音夫人非闹着头痛,愣是把皇上叫到绾心宫去了。”
皇后有些心烦,不耐烦道:“这起子事情告诉本宫做什么?”
小轩子有些为难的觑着皇后道:“滢贵人有诸多不满……特地派人过来向奴才诉苦,要奴才万万替贵人向皇后求得公道啊!”
皇后重重的把凤流苏簪子摔在了梳妆台上,怒道:“滢贵人也真真是软弱,这事情告诉本宫,本宫能为她做什么?玖音夫人本就霸宠,如今本宫还没有她得宠,她这是怎么了?”
碧棋连忙跪下道:“还望娘娘息怒。”
“大清早就来吵着叫本宫烦心,还不叫她安分点。碧棋,你派个宫女,去‘说教’玖音夫人便罢了!”
碧棋却支支吾吾不敢言语。“怎么?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娘娘,”碧棋为难的快哭了,“玖音夫人……跟着皇上一起……上朝去了!”
“你说什么!”皇后柳眉倒竖,气不打一处来,一阵胸闷。碧棋连忙向小轩子使了眼色,小轩子退下后碧棋扶着皇后心口道:“娘娘快不要生气了,免得留人口舌!”
“大臣……就没有反驳的吗?”皇后有些虚弱对碧棋道。
“不知怎的……当年扶植皇上登上皇位的老臣们,竟没有一个反驳,反而是后提拔的朝臣有些怨言,也被那些位分高的呵斥了!”
皇后愣了半晌,“这倒是奇了……不行,本宫必须得去一次太后娘娘那里,后宫出了这样一个祸水,岂不是作威作福了!”
说罢便要起身更衣。碧棋拉住皇后道:“娘娘莫不如先召来钦天监的占星师吧,听听他们是如何说的?”
皇后一想有理,便叫来钦天监的占星师,在正殿凤座之上听钦天监的总司跪下默念。
皇后听着总司一连串的话语头痛,便叫他说重点。
“娘娘,近几日天元星气象甚微,反而是天煞星紫气东来,气焰甚足,有凌月之兆啊!”皇后倒吸一口冷气,道:“怎么?就没有一个好法子惩治这气焰正盛的天煞星?”
总司诡谲一笑,道:“自然是有的。天元星有向天孤星靠拢的迹象,这天孤星乃是凌驾于日月之上,气焰有些复原啊!不知宫中有没有比娘娘、皇上位分更高的,可以惩治如今作威作福的祸水!”
皇后此时不容置喙,更衣便前往静心寺,去寻太后。
静心寺位于紫幽城的一隅角落,因为有太后在此静修,规模虽大,周遭却安静的很。穿梭往来的仆人皆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怕是当年服侍太后的下人们。
湘竹是太后的贴身侍女,也是五十余岁白发苍苍,却是鹤发童颜,此时正恭敬立在静心寺门前,对只身与碧棋前来的皇后福了一福道:“娘娘快进去吧,太后早已备下茶等着您了。”
“太后娘娘如何得知本宫会来?”皇后颇有些不解。
湘竹神色复杂的看了皇后一眼,直看得皇后冒出了冷汗。连太后的下人都令人如此琢磨不透,更何况是太后本人呢!
“太后娘娘居高位,自然无所不晓。”湘竹模棱两可答道。
皇后自知失言,连忙迈过竹阶走了上去,远远就听到了僧人的木鱼之声。静心寺依山而建,数百级台阶蜿蜒而上,皇后穿的又是花盆底鞋,走起来十分吃力。正在皇后汗如雨下之时,半山腰上走下一个女子。那女子神色复杂的看着皇后,两人就这样,彼此沉默对视着。
碧棋此时在山脚下与湘竹闲聊,皇后只身一人攀上去。缓缓,那女子张口,“好久不见,姬柔惠。哦不,姬,柔,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