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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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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是恨你,但我的人生没有一刻不在爱你。”
飞机开始进近了,君宜抬着头,激动又害怕,如果飞机真的在她眼前坠毁,她可能无法接受这个沉重的打击,那个她恨之深却也爱之切的男人真的就这样在她眼前永远的消失,该如何面对,她不敢想象。
轰地一声巨响,整个机体断成两节,滚滚黑烟瞬间笼罩住整架飞机。君宜感觉她的整个世界都随着机体一起轰然垮塌,然后飞溅而出的瓦砾瞬间将她的灵魂蹂躏得体无完肤。
飞机的爆炸声、人们的惊叹声、救援队的警笛声、工作人员的呼喊声连杂着各种工具的撞击声混杂在一起响彻整个香港国际机场。可她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就如同一只幽灵一般木讷地在人群中穿梭。此刻君宜的脑子一片空白,心也空荡荡的,似乎忘了自己在哪里,又将要去哪里,要见什么人,去做什么事……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君宜,快跟我走!”,刘宇满眼通红,神情慌张。
君宜似乎瞬间被残忍地敲醒,看到刘宇的那一瞬间她很开心,起码他平安无事地脱离了飞机,可刘宇的神情却给了她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摇着头,不敢去想君侧现在的情形。
“他在等你,快跟我走!”,刘宇此语一出,君宜的心刹那间被揉了个粉碎。她猜想,他还是出事了,她手心里的汗出个不停,这一次,她怕的要命……
“不可能……不可能……”
此刻君宜脑海中全都是他哥哥,他的绝情,他的无助,他的愤怒,他的绝望,他的一颦一笑,他的举手投足,他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双魔爪,连血带肉的抓扯着她的心,痛得她死去活来。
“哥……”
君宜不知道她的哥哥还是否有机会亲耳听得见她这声来自19年后迟到的呼唤。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定格,然后被调回原点,那么,她一定会解开心里的千千结,拉着他的手,而这一次,她便是死也不会放开……
如果,真的有如果……
……
“我的妈呀!”查到班表的李眸惊呼着,一行几个飞行员全都围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你跟遭了雷击似的!”,刘宇抽了一下李眸的脑袋打趣着,他低下头瞥了一眼李眸手里的任务书,忍不住笑起来。
“兄弟你节哀啊……”,大家围着他,半开玩笑地安慰着,“跟psycho Zheng飞,你可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对啊!别怪兄弟们没提醒你,你才飞几班,这才哪到哪啊,以后还有的你受呢。不信你问刘宇,他最有发言权了!”
“何止刘宇,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啊!我们哪一个没被他虐过。”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让李眸更加紧张起来,战战兢兢地盯着刘宇。
刘宇对着李眸故作神秘地笑笑,没有讲话,这让李眸更加忐忑不安,心悬不下。
这个大家口中如噩梦一般的Psycho Zheng,又称分裂症(郑)就是刘宇的师傅CaptainZheng,郑君侧。这个时而幽默风趣、时而沉寂冷峻;时而坐怀不乱、时而风流不羁;时而沉默少言,时而侃侃阔论的分裂式人物实在让人难以迎合。
用刘宇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Psycho Zheng,你永远无法取悦。”
而用郑君侧自己的话来说,那便是:“我是得过人格分裂,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好了!”
不按套路出牌是他的一贯特征,跟他飞的这些小副驾们全都被他蹂躏得战战兢兢又苦不堪言。
可是刘宇早就习惯了,又或者说,他对Psycho Zheng的这种魔鬼式的带飞方法就从来没有抗拒过。因为在他心中,郑君侧就好像是一个神话,一个他此生都没有可能复制的神话。
35岁的郑君侧,驾龄已有28年,这听起来似乎很是不可思议,但事实确实如此。出生于飞行世家的他,爷爷曾在空军做飞行翻译,外公曾任机务,爸爸则是国内知名航空祥云航空的明星级机师,妈妈也是同公司的靓丽空姐。在郑君侧小的时候,他爸爸就已经非常专注于他的飞行训练、体能训练和数学,在郑君侧7岁的时候已能独自驾驶一架轻型蜜蜂型飞机长达40分钟以上。
在刘宇眼中,郑君侧虽然严苛,但也着实出成果,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那是建立在何其惨痛的代价的基础之上的。
不过说起来,Psycho Zheng这个外号还是自己给取的,没想到就这样传开了,每每想来刘宇还有点骄傲,尤其是每次郑君侧私底下跟他讨论究竟是哪个王八蛋给取了这么一个绰号而传遍飞行总队时,刘宇便总是成就感倍增。
带着种种不安,李眸还是作为当天的观察员跟刘宇和Psycho Zheng一起踏上了飞往首尔的班机。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我是本次航班机长,欢迎您选乘香港飞鹰航空公司的班机。本次航班由香港飞往首尔,预计飞行时间3小时30分钟,航班全程禁烟。旅途中可能遇有颠簸请您全程系好安全带,预祝旅途愉快,谢谢。”
郑君侧放下广播器,他的每一次机长广播都言简意赅,十分霸气。他把各类已经整理好的飞行单据递给身旁的副驾驶刘宇。大家都说这个他一手带飞出来的徒弟像极了自己,可郑君侧每每听到都会白他一眼,好像吃了很大的亏一样。
刘宇回身看了一眼在观察员座椅上吓得哆哆嗦嗦的李眸,忍着笑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多大了?郑君侧轻轻侧着头,往身后问去。
“24了,Captain Zheng!”李眸有点紧张,神情显得极为跳脱。毕竟刚刚在澳洲改装训练完成,还没参与过几班正式飞行,再加上心里对郑君侧早有畏惧,他从航前开准备会的时候就表现得很局促。
“为什么选择这行?”
“我……我热爱飞行,向往蓝天。我觉得,嗯……飞行是一份很有挑战性的工作,我……我为伟大的民航事业而生……我……”
“噗!”,刘宇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直到他扭头望向郑君侧想寻求些共鸣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他一脸严肃地怒视着自己,他这才灰溜溜地把他笑到扭曲的五官硬生生地扳回原状。
郑君侧颇感无奈地耸了耸肩,把身子转过来对着李眸。
“这不是面试,你说的太恶心了我都快吐了。你不要那么怕,在等塔台的时间,我看你又那么紧张,就算便聊聊。我可不想你僵着身子飞完全程。”,郑君侧轻轻地笑着,脸上的酒窝忽隐忽现。
“哦。”,听他这么一说,李眸这才终于舒了口气,他忽然觉得这个机长好亲切,郑君侧温和的笑容使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舒缓。这让李眸的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惧怕他呢,还叫他psycho Zheng,多么俊朗的一张脸,多么随和的性情,一点架子都没有,这群家伙是不是故意耍着他玩的,吓得他一夜都没有睡好。
看见刘宇回身对对自己轻松地耸了耸肩,还顽皮地做了个鬼脸,李眸便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这群龟儿子,等老子飞回去宰了你们!”,他在心里暗暗咒骂着。
接到塔台指示,这架飞鹰航空播音767型飞机即刻划入跑道。可就在这时内话铃声忽然响起,郑君侧嘴角轻轻地上扬。
“怎么了靓女?我这可快飞了。”
“Captain,我们现在有状况了。”
莫晗是今天的当班客舱经理,此刻她愁眉深锁,嘟着嘴巴拿着内话报告着这一突发情况。
“有位女士的手袋找不到了,现在很着急,她说可能落在机场的免税店里了,吵着要下机呀。我的组员在全力安抚她,可是她情绪很激动,说包里有几十万的现金一定要下去找。”
“又是一土豪!”,刘宇撇了撇眉毛,脱口而出,然后扭头一望,再次撞到郑君侧递过来的鄙夷的目光之上。刘宇眨了眨眼睛,吞了下口水,伸出两只手指谄媚地在嘴巴前划了一下,示意会紧紧闭上嘴巴,不再那么多废话。
“舱门都关了,而且我已经接到时间了,这个时候二次开启舱门,再把客梯车靠近我们又得重新排队起飞,让300多个人因为一个人而delay,不可能。问清楚她手袋的具体特征,我会通知地面人员全力帮她寻找,有消息的话会在落地后第一时间跟她联系,但现在,她必须老老实实地坐下等待起飞。”
说罢,郑君侧便挂断了内话,起飞也就成了必然。这让李眸在心里默默地肃然起敬,这种霸气逼人的架势,自己恐怕只有羡慕的份了。
不过,这倒难坏了在客舱里做着最后检查工作的空姐。此刻,负责头等舱的莫晗和李莎正围在这位丢了手袋的女士身边,全力安抚着。
李莎蹲下身,柔和着面色轻声说道:“周小姐,我们很理解您现在的心情。可是现在舱门已经关闭,我们的飞机已经在滑行了,很快就要起飞了,我们已经通知了地面的工作人员为您全力寻找,如果有消息会在落地后第一时间跟您取得联系。”
“什么?舱门关了?那你再给我开开,让我下去不就完了吗!”,她扯着嗓子叫嚷着,显然对乘务员所给出的提议很不满意,“告诉你,我包里可是装着几十万的,要是耽误了,找不到了,是不是你赔给我!”,她指着李莎的鼻子高吼着,一副颐指气使的架势,连经济舱中后几排都听得清晰可辨。
李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站起身来,低着头,默不作声。而坐在她身边的男朋友却觉得气氛因此而有些尴尬,不免连连埋怨起女友来。
“早说了不要带那么多现金出门,你就是不听,别叫那么大声,全机舱都听得见你的声音,人家都说帮我们找了,算了吧……”
“你住口!”,她别着头,硬生生地打断了她男友宽慰的话,“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看见漂亮姑娘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不是!”
“你怎么又上纲上线!”,男人顿感颜面尽失,心中恼火却又不好发作。
莫晗转过身回服务间,片刻,她手托着盛着两杯温水的托盘快步走到李莎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身子又往前靠近了两步,微笑着将杯子递到这二位手中。
“周小姐、张先生,请消消火,飞机呢,这会儿您二位肯定是下不去了。”
听见她这么说话,这位本来心里就压着火的周小姐更加怒不可遏,她一把将这杯水朝她泼去,莫晗从领口到胸前的制服顿时打了个湿透,这着实吓了头等舱里所有人一跳。李莎更是捂住嘴巴,惊在原地。
“你这是干什么?”,男人不由得嗔怪起来。
“怎么了?我泼她你还心疼了是不是!”,看见男朋友这副摸样,她心里更感不悦。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懒得跟你吵。”,男人生气地转过身子,侧着头对着另一边。
“狐媚的东西!真不知道你们空姐跟小姐究竟有什么分别!”,她所有的怒火一起袭来,恶狠狠地发泄着,这音量,让头等舱里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李莎心里气得很,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和她理论,却被莫晗拦下了。她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然后转身回到服务间去。李莎没好气地站在客舱中,只能看着她更加猖狂得意,变本加厉。
不一会儿,莫晗又拿了一杯水走过来,脸上依旧挂着亲切的笑意。
“周小姐,您别生气,水我又给您倒了一杯,不过这回是常温的。飞机即将起飞,我怕您拿不稳再烫到。现在舱门确实已经关闭,飞机已经划入跑道,马上就会起飞。根据民航局的安全规定起飞下降阶段,我们是不可以做任何跟安全无关的事宜的,所以在这个阶段,即使客舱内有人死亡我们都可以视若无睹。建议您,系好安全带,起飞是关键阶段,相信再多的钱财也不比您的生命重要。安全带信号灯熄灭之后我们会再出客舱为您服务。”
莫晗语气柔和却字字铿锵,给足了这位小姐挽回面子余地,却又把她显得粗俗无礼。这会儿她又羞又恼,无言以对,只好气哼哼却又灰溜溜地系紧了安全带。
“哦,对了。”,莫晗刚要走,却又转过身来,“您刚才问我,空姐和小姐有什么区别。其实很简单,区别就是:您叫我空姐,而我,叫您小姐。”莫晗微微一笑,眼神里却是逼人的傲气和挑衅,给了刚刚还尖着嗓子得理不饶人的这位小姐一记重重的回马枪,这会儿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连头都不敢抬,而她的男朋友则是扭着头在一旁偷笑。
“漂亮!”,李莎在心里默默地叫好,“多么机智的回答,将原本对着自己的枪口转到了对方的胸口,反败为胜,完美!”
莫晗回身的时候,正好跟同排靠窗的一位先生投来的钦佩的目光相对,莫晗礼貌性地对他点了下头,便回到乘务员座椅上坐好了。
飞了这么多年,莫晗什么阵仗没见过,从登机迎客的时候一打眼,便大概看得出哪些人没坐过几次飞机,哪些人是常旅客,哪些人比较挑剔难伺候,而哪些人又会老老实实坐完全程,甚至连条毛毯都不好意思要。这种场面,她早就司空见惯了,拿捏自如了。
“姐,你刚才真是太机智了!不过幸好你刚才只是倒了杯白水,要是杯咖啡,这后面的几段你可怎么飞啊?”,李莎小声对着莫晗抱怨着。
莫晗轻轻一笑,“我一早就想到她会泼过来,当然要递白水了。”
李莎有点惊愕,“那你还……”
“总得让她发泄出来啊,不然她这么吵吵嚷嚷地真出个什么事,我们总也不好交代不是吗。”,莫晗边说着,边拿起了广播器。
“女士们、先生们,再次感谢您选乘香港飞鹰航空的班机。飞机即将起飞,我们再次提醒您,将安全带扣好系紧,关闭一切电子设备。我是本次航班的客舱经理莫晗Janet,我将携手我的团队为您打造一个温馨浪漫的蓝天之旅,谢谢。”
每一天,每一个航段,工作都是大同小异,但每一次的感受却不尽相同。遇上的人形形色色,状况也是林林总总,天知道什么时候是运,什么时候是劫。总之在这片万米高空之上,不愁没有精彩的故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