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尔尔》落了尘香

3、三日驻足观三次（三）

　　白碧灵再见到单尹哲的时候也没过多久，也就苏宇跑完比赛的几个钟头，正心想，苏宇这次比赛跑得可真不咋地，起跑时候用力过了点，该不是被那两个小丫头勾的心智全无了吧。
　　木梓清说，算了吧，苏宇也就那水平，就他那好学生的模样，也就装模作样摆弄摆弄足球，带个球还总丢，能指望他跑出什么成绩。
　　苏宇对比赛结果倒是无所谓，坐下来喝汽水，一口气半瓶，接着就说：“碧灵，看你的１５００了！”
　　碧灵就心想，洛亦风后面还有比赛呢，你怎么就不想着？
　　正说着就见木梓清停了步子，微微仰头向前面看去，道：“你说他洛亦风的比赛还打的成吗？”
　　洛亦风就站在离她们不远的花坛后面，侧对着，能看见她脸上与往常截然不同的严肃与狠厉。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有同年级的，似乎还有外校的，当然，还包括迈开步子向这边赶来的单尹哲。
　　那时候的白碧灵也没多想，只要摇头道，看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洛亦风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和木梓清好歹算是学生气的样子，他是怎看得上眼带着她们一起闹的。
　　他洛亦风肯给我们几分精力，最初不过是看在苏宇的面子上，如今却也算玩出了几分感情，习惯了。
　　白碧灵拍拍她：“梓清，你看那里。”
　　校门口正轰轰烈烈闯进来一群人，身上是穿着本校的校服的，但那般不合适的大小，一看就是找了人借来的。
　　领头的男生瘦瘦高高，刘海一直垂到眼睛，只露出细长的鼻梁，薄唇，和尖尖的下巴。
　　这样阴柔的长相长在这样有野性的男生脸上，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白碧灵一惊，这么大的架势，该不会是来找洛亦风的吧。
　　这时候洛亦风一群人正是在高台上面，说不出的沉着与凌厉。可真是蓄势待发。
　　碧灵去摇木梓清的手，才猛然发现她早已面色煞白，只盯着校门口那一行人，眉间蹙起。
　　她木梓清何曾这般手足无措过。
　　只说：“这群人是冲洛亦风来的。”
　　又回过头来道：“碧灵，一会儿要有什么，就只说这里没有叫洛亦风的。”
　　碧灵正不知所然，就见那群人四处顾盼，竟直冲着方向来了。
　　两人亦没处躲闪，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行人到了面前。
　　“木梓清？”
　　“是。”
　　“巧了，听说你有跳远的比赛？”
　　“昨天比完了，没有名词。”
　　那男生哦了一声，又问：“对了，你可知道这儿有个叫洛亦风的？”
　　木梓清假装漫不经心地低头看手机：“没听说过。”
　　碧灵知道，她是不敢抬眼去看那个男子，否则决然露出端倪，她那只与自己相握的手，正抖得厉害。
　　却又回过头来道：“碧灵，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碧灵猛然想起她方才的话，也急忙道：“没有吧。”
　　木梓清扬起脸来，挂上浅浅的笑，对那男子说：“似乎还真没有呢”
　　那人踌躇片刻，一扬手道：“好，木梓清，我信你！”
　　继而转身招手，带着一群人有浩浩荡荡出了校门。
　　知道那群人走远到没有回头的意思，木梓清才缓缓输出一口气。
　　碧灵方才也被吓得不轻，如今那伙人一走，连忙问：“谁啊？”
　　“简宁？”
　　“ｑｑ君？！”
　　碧灵是知道这个ｑｑ君简宁的。他和木梓清相识于现实，相熟于网络，彼此在ｑｑ上聊的天南海北，不亦乐乎。
　　他对木梓清还真动过心思，木梓清淡淡回绝他，也直接了当表明自己心有他人。那简宁倒也爽朗，照样与木梓清无时间无空间的东侃西侃，只是在不提那茬子事儿。
　　“碧灵，你说，如果哪天简宁知道了我与洛亦风这样相熟，会发生什么事？”
　　碧灵摇头，那简宁和洛亦风之间看上去远不止那么简单。
　　正想着，洛亦风一行人从后花坛绕过来，早恢复了从前的嬉皮笑脸，倒也认认真真说了句：“谢了！”
　　罢了又说：“今年的规定真够麻烦，没有学生会的工作证连场都不让进。”
　　木梓清不冷不热道：“工作证？学生会真是越来越会拿着鸡毛当令牌了。不过，区区几张工作证在你洛亦风手里算什么？”
　　白碧灵心想，完了，梓清这话说的怎么有这么带刺，八成还是被刚才简宁那一出闹的。转念又想，学生会未免太小题大做，也太低估了观众席的能力，到时候硬创着进场，他们又能拦住几个？
　　不过到底还是拿一张工作证心里安稳舒坦。
　　“碧灵，你的１５００。”
　　白碧灵才猛然回神，广播里正通知着女子１５００的检录。
　　白碧灵几乎没用反应时间，立即解去身上的手机钥匙，连同一件外衣一齐搭到木梓清手上，急匆匆道：“我去了哈！”脚下一踮，向着检录处跑。
　　女子１５００是白碧灵年年参赛的项目，也是她最能体现活力的赛场。赛道上的白碧灵似乎在展现一个完整的，跳跃的篇章。用八个字来形容，沉着冷静，敢闯敢拼。
　　每个周末从家门口到火车站往返的跑，这种从小打下的耐力，是不容任何人小觑的。
　　检录处已经开始点名，一张一张的检查号码牌，通知赛道。
　　这头木梓清一直远眺着，情不自禁开始数参赛的人数。
　　待听到１５００选手准备入场的讯号后，一只手掌心向上的横在洛亦风面前，
　　他抬头看看压根头都没回的木梓清和她那只横过来的手问：“什么？”
　　木梓清冷冷撇他一眼道：“入场证。”
　　洛亦风“哦。”从卫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沓塑料牌，各种“学生会工作证”，“运动会摄影许可证”，简直堪比学生会齐全。
　　抽了一张工作证放在木梓清手上说：“给。”
　　“谢了！”就急急往场内赶。
　　“等我一下。”一边说着，洛亦风一边在自己脖子下挂了一张摄影证，端起手里的单反，有点无力地说：“走吧。”
　　两人难得平静的并肩而行。
　　边走着，洛亦风边想起方才木梓清与简宁一问一答的那一幕，便小心翼翼问：“梓清，你怎么认识简宁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本以为木梓清会像往常一样冷冷回他一句：“朋友。”或者不屑的刺他一声。
　　可这回，她却像没什么大不了一样，浅浅的笑着，微微低着头道：“哦，简宁啊，我见过他父母。”
　　洛亦风一怔，竟觉得心中有点放空的无力：“你们……谈了？”
　　木梓清这才难得抬起头，脸上挂着笑道：“我和简宁相识于现实，相熟于网络，你看，我想是那种会网恋的人吗？”
　　“那，他父母……”
　　“哦，那次是我们很多人一起出去玩，后来大中午的，正好走到简宁家门口，一群人身上也没带多少钱，就合计着到简宁家随便吃点什么。饭吃的差不多之后他们都走了，我和简宁多说了两句话耽搁一些，这一耽搁，正好他父母就回来了。”
　　“就这样？”
　　“就这样，不过他父母倒是多问了我两句，后来也又叫我去他们家吃过几顿饭。”
　　洛亦风“哦”“他父母看好你吧？”
　　“兴许吧，可惜我没兴趣。我心里有别人。”
　　说这话是，木梓清目光在洛亦风脸上轻轻一划。
　　洛亦风不自禁的微微侧过脸，竟不敢去看她脸上的神情。
　　他洛亦风那个辗转情场多年，哄过骗过多少小女生，可偏偏到了木梓清面前，那句简单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宇说：“亦风啊，她们和你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啊。”
　　是啊，她们的前途要逼我光明许多呀。
　　所以，又何必又太多牵扯。

　　碧灵分到的是第三赛道，正好卡在中间的位置上。
　　最内道的姑娘窃喜，眉梢眼角尽是兴奋。
　　碧灵冷眼看着，微微打量着她挑染的发，和鬓角下若隐若现的耳钉，没来由的想起那两个不讨人喜欢的小丫头。
　　将四周都细细打量了，去年的冠军在和她相隔不远的地方。
　　“各就各位！”
　　碧灵猛然回神，踏上第三赛道的中间，低头检查了一下系了两道的鞋带。
　　“预备！”
　　发令枪响。
　　一群人争先恐后的挤成一团，目标只有一个，最内道。
　　四周也一下子热闹起来，呐喊声此起彼伏。还有好多人从观众席跑到场内，挂着工作证的学生前后阻拦，真比场内的运动员还辛苦。
　　碧灵不屑的甚至微微有些怜悯的看着那些忙着抢道的姑娘，还有目前泡在第一的，开始便再最内道的那位。
　　碧灵依旧不慌不忙地跑在她的第三道，中途见到站在场内的木梓清和洛亦风，还腾出空来向他们打了个ｏｋ的手势。
　　的确，一切ｏｋ。
　　刚刚跑了一百米多，争抢内道的人逐渐疏散，跑在最前面的姑娘已经体力不支。碧灵看准时机，顺势从第三道晃到了最内道。
　　夏天刚刚过去，天看上去比平常高远而明朗，迎面的风拂在脸上还带着微微的暖意，空气那样干净，整个世界似乎都变的清爽明净。
　　碧灵开始回想记忆里的日子。
　　刚上高中的时候，她前面坐着木梓清。那时候的木梓清还留着长发，用发带系在脑后，神情是因陌生而产生的孤冷，五官和气质在暮夏的阳光里显得安静而有些微的孤僻。
　　而那时候的自己，笑得比现在给你更加轻松和自如，像一块纯净的水晶，在阳光下升华出快乐和美好。
　　那时候的她们和那两个讨厌的小丫头还能说上话，被她们拉着去看苏宇的比赛，就这样认识了苏宇。
　　那时候的苏宇和洛亦风还好点雷打不动，于是他们又顺理成章地由苏宇认识了洛亦风，再到后来慢慢的熟悉。
　　后来，木梓清剪了长发，斜垂的刘海将她的五官烘托出来，衬出她沉静又略带凌厉的味道。
　　这些日子看似很长，可惜想起来似乎又不过尔尔。现在的自己虽然多了烦思，却一样笑得清明；现在的木梓清，由长发到短发，可性格和气质从未改变；现在的苏宇和洛亦风那个虽不似从前亲密，却一样可以称兄道弟。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过啊。
　　裁判提示还有两圈的时候碧灵开始提速，双腿迈开的步子拉大，脚踝增加了弹性，心思也全然回归到赛道上。
　　先前跑在第一的女孩早不知被甩到了哪里，周围很多人似乎都上气不接下气地硬撑着。
　　又过了大概半圈，碧灵发觉自己的呼吸也沉重起来，脚下似乎也不再轻松。
　　但长跑的意味着时候才真正显现出来。一个一个地拉近距离，然后，超越。
　　不灵用余光打量着，自己已经是第一了。
　　象征着最后一圈冲刺的哨声在头顶响起，碧灵又一次加速。
　　呼吸像风箱一样沉重起来，双腿似乎粘在了地底，想抬起来都不那么轻松。
　　塔身只能感觉到嗓间的血腥味儿，眼里除了终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可那又怎么样，能看清重点就足够了。
　　她似乎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身体带上惯性机械的完成冲刺的动作。
　　终点，近了，近了……
　　最后二十米。
　　十米。
　　五米。
　　终点线，突破！
　　白碧灵停下来，天旋地转，却回头看看被自己整整甩开一个弯道的第二名，心满意足。
　　她缓缓蹲在地上，想要把脸埋进臂弯，容自己舒口气。
　　忽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白衬衫的袖口。
　　碧灵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白衬衫，红卫衣……那个先前见过两面的红卫衣男生？
　　他，似乎是叫单尹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