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番茄小摊主》笔落惊风雨

52、51 心理番茄摊

　　番茄小摊在黛青基地正式开张了，名义老板郁空，实际老板温轻，打工仔胡氏两兄弟。
　　番茄小摊处于贸易区第三排，一排只有温轻一家商户。靠着数量和质感，番茄在贸易区内正常走量。依托黛青基地人口基数大和农产品单价高的优势，番茄摊每小时销售额是在云港基地内的五倍。
　　胡氏两兄弟数黛青基地币数到手软，喜不自禁。其实，由于异能实用又强大，护卫队的薪水也颇为丰厚，他两在云港基地吃喝不愁，生活水准远高于一般人。但是，两兄弟有烧钱的兴趣爱好。
　　胡海成长过程中，有一段时间差点走上歧路。在那段青春期迷茫里，他在人生的岔路口东张西望，因害怕未来懊悔迟迟无法做出决定，而恰逢同时，家人都不在身边，他一个人孤单地在三条道路上摇摇摆摆，既错过了太阳，也错过了月亮，还错过了星星。他陷入深深的泥淖里，自责淹没得他窒息。
　　阴差阳错地，他在快要溺水时抓住了一线生机。他在兴趣爱好里寻找到了自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他从稚儿到成年到未来的老年，既不是追求成为企业家，也不是追求成为政治家或银行家，他永无止境追求的是爱与被需要。在兴趣爱好里，他得到了永恒的宁静。
　　对于山区的孩子们，他从捐献旧衣物到捐赠一个塑胶操场或篮球架再到捐赠一所学校。末世后，他会趁着休息之余到各基地寻找曾捐赠过的山区，如果只剩一堆枯骨，给他们刨坑立碑，让他们安息，如果有人类尚存，留给他们物资，教他们遇上感染者时自保技能，如果有异能者，带他们到城里异能训练所，教导他们，如果学有所成一定要回去保护父老乡亲。
　　受胡海的影响，胡一维也在其中做着力所能及的事，他从来没有迷茫与疑惑，他想得简单，活得快乐。胡海想通透了才从伟大的人生志向转向升斗小民的平凡幸福，胡一维则由始至终一直都在享受市井快乐。他从不想明天，从不做需要垫脚的事。
　　就像现在，番茄摊上温轻负责招呼顾客，胡海负责称量收款，他只需要拿着一块布把番茄表面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时不时看一下销售额，和哥哥一起傻乐就行了。他知道，这张货币会成为孩子的过冬衣物，那张货币会成为孩子的战斗武器，还有的货币会成为孩子在城里立足学艺的本钱。

　　在一位顾客坚决不要找零，拎着番茄背转身缓慢离去时，胡海拉了一下温轻的上衣下摆，“这个人，下午要去城墙。”
　　去城墙意味着什么，温轻已经亲眼目睹过。生活的困苦与折磨，让这些人选择了最极端的解决方式。
　　“他今天会做上一桌丰盛的饭菜，和妻儿在一起吃最后一顿团圆饭。他的心里全部都是撕心裂肺地呐喊，他辛勤地工作，为了追逐更高的积分点在不同的异能者手下劳作，甚至白加黑做双份工作，可是妻子天天责备他不安定、收入低又没志向，儿子时时辱骂他只长年龄不长脑子、想事幼稚愚蠢。”胡海像复读机一样把顾客的心理动态复述出来。
　　温轻犹豫片刻，“我觉得，他这不算是走上绝路，算作一时想不开。”
　　温轻从记账本上撕下一块，写了一段字，胡氏两兄弟也添加了各自的想法。
　　“顾客你好，并非有意冒犯，无意间倾听到你的心声，有一些话想要对你说。你为家庭奔波劳累，本想获得妻儿的认可，可是却攒足失望。你的妻子可能一直不能接受你的平凡普通，你的儿子也一直在憧憬有一位强大而可靠的父亲。希望你与妻儿开诚布公谈一谈，也许他们有些说不出口的爱也潜藏在心底，也许你的妻子也曾为你的上进肯干而骄傲，也许你的儿子也为爸爸会做可口饭菜、会包容任性要求而感激。去试一试。”
　　胡一维拎着底部垫有纸条的一袋番茄，大步流星追上垂头丧气开了车门的那位顾客，“不好意思啊，大哥，刚把您的番茄和其他人的弄混了。”
　　“没事没事，这袋还给你。”顾客勉强在嘴角扯出了个笑容。
　　后面，温轻陆续又接待到了几位心里有想法的顾客，有一位异能者，在异能训练所被接二连三校园灞陵，被辱骂诅咒，被孤立敲诈，被作弄殴打，她被威胁着不许告诉训练师。身心经受着巨大的折磨，她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
　　接收到胡海的暗示，温轻先收了对方的积分点，“妹妹，你等一会儿，我们摊位会送私人订制的祝福语，很快就好。”
　　胡海和温轻到身后闲置的铺面沟通，温轻思索片刻后在纸条上写，“顾客你好，并非有意冒犯，无意间倾听到你的心声，有一些话想要对你说。你小小年纪，在训练所遭受非人折磨，实在令人痛惜。人与人相处，总有些难以调和的矛盾。请妹妹把视野放开阔些，试一试和训练师讲清楚，然后头也不回地换一家训练所。也许到新环境里，你会结识到善缘。在更久的将来，你长大了，也许会有甜甜的恋爱和自己的事业，也许会选择为淋雨的他人撑伞，成为一个很好的大人。往前看，妹妹。”
　　有一位异能者持有报复社会的心理，因为在工作上受尽老板漠视和白眼，与一位同事交恶到相看两生厌程度，他计划邀请老板和同事到家中做客，让这两人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顾客你好，并非有意冒犯，无意间倾听到你的心声，有一些话想要对你说。工作不易，成年人都深有体会，工作氛围也绝对影响个人情绪和生活欲望。但是，可能因为你目前深陷泥淖，所以认为所有工作都一样，有可恶的老板和讨嫌的同事。其实不然，世界上还有佛系的老板和不争不抢的同事，再不济，自己到经济差些的区域，种田或养鸡，做自己一个人的老板。人生在世，有许多种活法。别被肮脏的人和事挡住了自己的人生路，试着去走一条新路。”
　　如法炮制，纸条被塞进了番茄袋的底部。迎送着来来往往的顾客，如果来的人只有轻微的情绪低落，比如埋怨男朋友看不见自己新换的眼影，胡海会让温轻说，“你的蓝色眼影很美，显得整个人气色很好。”肉眼可见的，被夸奖的女孩子脸上是极大的惊喜。
　　可以想见，这简单的一句话，会带给她一天的快乐与神采飞扬。陆陆续续地，来买番茄的人似乎不仅仅是来买番茄了，他们来买一句陌生人的称赞，来买一张扭转人生的纸条。
　　就像风告诉了云，云告诉了雨，越来越多的黛青基地人知道，茶亭贸易区边角番茄摊的摊主有读心异能，他会给予很好的人生建议。

　　有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异能者因为感到生活无趣、感到上不去又不愿将就、感到身边人都在逼迫折磨他，随时随地无法快乐，温轻等人劝他去看残缺的人在街头风吹日晒也要活下去，劝他去了解平房里的欢声笑语和别墅里的无声哭泣，劝他与身边人多交流不要只是想当然。
　　有看了许多基地异能者成功学的人为抑郁不得志而持续叹气绝望，温轻等人劝他不要偏信作者片面之词，一来他个人回望总结未必精准还原事件全貌，二来岳父的政治支持、父辈的经济靠山与路遇贵人的机缘巧合都会被作者虚化，成功学既是真实性有限，又是可复制性为零。与其沉浸在对大佬的仰望里，不如踏实生活在自己所处的真实世界里，客观认识运气的改天换地与命运的不可捉摸，好好地活着，快乐地活着。
　　……
　　短短半天的时间，记账本已经被撕得破烂不堪，胡一维跑腿到附近文具店买了不少便利贴。番茄摊被许许多多人光顾，温轻等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的时间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知道他们的番茄摊兼职心理疏导，全程不必害怕把羞耻的心里话讲出来，站在摊前买上几颗番茄，老板连你喜欢红裤衩还是蓝裤衩都一清二楚。
　　在看到一个顾客来来回回逛了三遍，终于鼓起勇气到番茄摊前，明显是来寻求心理咨询时，胡海问出了疑问。
　　“是小鸟告诉我们的。”
　　“小鸟？”
　　“我在城墙上徘徊，既有点留恋又有点想一跳了之时，一只小鸟飞到耳边说，你再试试，你去那个番茄摊试试，就试这最后一次。”
　　实在不知道消息如何散播出去的，也许，是其中一位拿过纸条的异能者变成小鸟把消息扩散了开来，一传十，十传百，只要碰上一位同声异能者，消息瞬间就会覆盖30公里内的每一个人。
　　面前的这位顾客，人生似乎是泡在苦海里长大的，所有的小幸都在为大苦做铺垫，是番茄摊在黛青基地开张以来接待的最令人唏嘘的一位。出生，母亲难产而离世，不足五岁，父亲失踪，小升初，外公外婆离世，初升高，爷爷奶奶离世，考上大学，导师道德绑架，找到工作，末世来临，谈了对象，普通人类在黛青基地被剥夺一切权利。
　　温轻等人一时之间无从下笔，最后只在纸条上写了一句话，“别回头，往前走，直到走到阳光灿烂的地方。”
　　顾客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似乎有些失望，只是摊主的一个突然的拥抱和落在肩膀上的一下下鼓励让他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这些苦他从来说不出口。
　　贸易区里前两排不少摊主的目光望向了这个刚开张半天却卖了极多、顾客在摊主怀里嚎啕大哭的番茄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