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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往事 ...

  •   闹钟第一次响的时候,何谨言睁开眼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摸索了一阵,闭上眼睛继续睡了。闹钟第二次响的时候,何谨言又拿过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再次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醒来已是临近中午。
      早上,她向公司请了一整天的假,寻的借口是发烧。洗完澡,又煮了一碗面吃,面对偷来的浮生半日闲,何谨言突然有了去爬山的念头。
      平日里的衬衫西装高跟鞋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换上了简单的白色T恤,罩一件宽松的灰色开襟针织衫,套上牛仔裤,踩一双帆布鞋,坐公交从起点站到终点站,便到了锦山公园。
      初春时节,很是有几分春寒料峭。刚进入锦山公园的时候,尽管是正午太阳正盛时,何谨言还是觉出几分凉意,站在荷塘边上看了一会春风吹水摇荷叶,又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了一条微信,才沿石阶而上去永福寺。
      石阶窄而陡,爬了一会儿,何谨言便觉得暖和起来,沿途两旁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阳光被枝叶割得零零落落,光影斑驳,偶尔会见猕猴挂在树上,跃动间摇得树叶沙沙作响。
      半山腰处一块开阔地,能见灰瓦红墙朱漆门,便是到永福寺了。永福寺始建于清乾隆时期,几百年天地万物历经风霜雨雪的洗礼,永福寺几经修葺,如今香火依然鼎盛如初。
      每每踏入永福寺,何谨言便觉心静如水,焚香叩拜后绕道寺僧厢房处的花园,曲径通幽处花木扶疏,人影稀少,安坐在石凳上,偶见寺僧一笑,隐约有钟声入耳,心已在那红尘之外。奔忙的时光静止了,扰人的思绪也静止了,很是安澜。
      出了永福寺,何谨言又沿着永福寺后面的九曲径登望风亭。望风亭在锦山之顶,置身亭中,半座城已在脚下,天低而云近。凉风卷去了红尘俗世的纷纷扰扰,留给人一片清景观照内心。
      何谨言再拿出手机来拍照,才发现方才在荷塘边上发的那条微博有人回复,顾宁远说发烧还爬山真是好兴致。苏城说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你思如何?徐舟说看样子是翘班了,工作态度不好啊。
      看了,笑了,却没有回复。这会儿,何谨言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东升太阳的渐渐往西,天色微暗,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下山去找苏城吃饭。
      从锦山公园出来,何谨言给苏城打电话。那边苏城还没有下班,便问她要不要在他办公室楼下的咖啡吧坐着等一等。何谨言等了约莫半个钟头,苏城西装革履的出现在她面前。
      想想自己再看看苏城,何谨言弯嘴角:“早知道就该正装来配你。可惜我今天没上班,素面朝天的就出门了。”
      “这样很好啊,其实昨天和前天看着你踩着高跟鞋利落的样子还真有些不习惯。”沉吟片刻,苏城又说:“三年前,我第一次见你,就是这个样子。”
      何谨言愣了一下。
      三年,比照沧海桑田不过眨眼之间,可对于何谨言来说,却是离开校园又踏入社会的繁琐甚至略显冗长的三年。期间的转变虽不能被称之为巨大,可浅蓝和深蓝,一眼望过去依旧能被轻易的区分出来。
      如今,她再和顾宁远聊起大学生活的时候,常常都在用“我怀念”来开头了。
      “看来三年前,我还不怎么识得人间疾苦。”何谨言笑着说。
      苏城认真的点头:“还真是,不过你那时候比现在要可爱些。”
      何谨言没想到苏城会这么说,想说我现在也很可爱,转念又觉得不合适。就算有一天她真的足以向苏城撒娇,大抵也不会说“我可爱”这三个字了。十几岁的时候问旁人一句我可不可爱,那是真可爱。现在青春过了一大半,叫她再问旁人我可不可爱,她还真的不好意思。
      想着,何谨言低头慨然一笑,再抬眼却对上苏城凝视她的目光。
      咖啡管里充满了橙色的暖光,落进苏城的眸子里,宛如月华映水。
      何谨言一下子呆住了,好似在静谧的夜里迷失于丛林中,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泓幽水,在月亮之下,在一片宁静之中,流光婉约。
      一面,她深深被这景色所吸引。一面,她又急于寻找归家的路。目光交织,终究还是她先转头打破令人不安的胶着。
      细细叹息一声,苏城隐去嘴角的苦笑:“走吧,我在鲤定了位置。”
      “鲤?”何谨言有些意外。前几天她很想吃寿司,下了班和顾宁远到了鲤,结果没有位置,顾宁远又饿得不行,于是只好到旁边的店吃鱼片火锅。
      “看了你的微信,所以提前订的位置。”
      果然。也对,哪有那么巧的心灵想通呢。
      一路走着和苏城去停车场取车,见到香槟色的新款雪铁龙,何谨言瞄了一眼车牌,有些诧异的问:“本地号?”
      “嗯”。苏城一边上车,一边说:“来了的第二的星期去兴关汽车城买的车,二分之一的摇号率,还好我是那幸运的百分之五十。”
      “你不会还想在这儿买房吧?”何谨言玩笑一般问了一句。
      车子驶出停车场,又行了一段路,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苏城突然转过头看着她:“如果我要在这买房呢?”
      下意识的,何谨言“啊”了一声。避开苏城的视线,转过头看着窗外,少顷,才说:“我以为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红灯转绿灯,一路无话,直到两个人下车。
      到了鲤,苏城向服务员报上名字和电话号码,服务员把他们引到包厢。苏城是提前一天预订的靠近河岸的房间,一整面落地窗外是清源河最美的一段河湾。河岸的路灯照着盘龙桥,拱形石桥上巧夺天工的浮雕是一幅双龙戏珠图。河对岸是百年历史的锦绣楼,夜幕四合,锦绣楼的霓虹亮起,勾勒出锦绣楼古朴的檐角倒影在水中,仿佛画卷。
      何谨言却无心欣赏风景。
      点完单之后,服务员就退出了包厢,一时包厢里对坐着的何锦言和苏城都有些无话可说的尴尬。
      最后还是苏城先开口打破沉默,可惜说的话却是何谨言最不愿听见的,他只简简单单的问:“为什么?”
      深深的望了苏城一眼,何谨言慢慢的问:“为什么你现在会坐在这里问我为什么?”
      像绕口令一样的一句话,苏城却懂了:“我说过的,当时你也一定也听见了,这三年,我常常想你。”
      何谨言突然就觉得平和了,是一种在面对巨大的荒谬时反而特有的平和,罢了,算了,就这样了。短促的笑了一声:“说穿了不过是旅途上的一段艳遇而已,在阳朔这样的情节满街都是,实在没有必要念念不忘吧。”
      苏城皱了一下眉头,又笑了:“何谨言,你真这么想?那就怪了,是我当时的感觉错了?或者……还是你在自欺欺人。”最后一句话,苏城说得缓慢且笃定。
      何谨言觉得苏城的目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想要戳穿她此刻的镇定,看着她因他而露出不安的神情。放在三年前,她必定会因此而慌张,可现在她索性把苏城当成自己的客户,交锋中又怎么会先自乱了阵脚:“我又何必骗你。你在商场这么多年了,必然晓得用感觉来对事实做判断是最不应该犯得错,对吧。”
      “这倒是。”苏城点头。“啧”了一声,又意味深长说:“但爱情的开始往往就是感觉,不是么?”
      这一问倒是把何谨言问怔住了。半天才说:“你在跟我讲笑话吗?你女朋友身体还好吧?”
      抬眼扬眉,苏城看她。目光里糅杂了惊讶,茫然,疑惑,显然是哭笑不得问:“你认真的么?还是黑色幽默?我现在有没有女朋友你还看不出来?”
      刻意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何谨言像拉家常一样的问:“什么时候分手的?一年前,还是半年前?”
      苏城惊讶和尴尬的表情何谨言看得分明。过了这么多年,当她终于能从苏城的眼里窥见了慌乱和悔恨,她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原来是时过境迁,真假已经不重要了,她只觉得现在的这一刻还不如没有发生过。
      “你怎么知道的?”苏城问。
      何谨言刚想回答,服务员正好敲门进来上菜。结果面对满桌想了几天的吃食,何谨言却发现自己没了胃口,真是糟糕。
      等到服务员又一次退出去,何谨言才说:“是这样的。有这么一个故事,故事可能有点长,你耐心听我讲完。”笑了一下,何锦言支着下巴:“从前,有一个女孩,大四的时候不好好实习,一个人跑到阳朔去玩,就认识了一个他。他比女孩大五岁,长得还不错,对女孩很照顾,人也挺细心,又比较幽默,渐渐的女孩就对他倾心了。后来,女孩和他都离开了阳朔,女孩回了学校,他回了上海。女孩拿到毕业证的那天给远方的他发了一条短信说我毕业了,我终于可以去上海找你了。结果女孩等了一个下午那条短信都没有回复,虽然女孩有些失望,却还是想可能是他太忙了没有看见。等到了晚上女孩收到一个陌生但同样来自上海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发短信给女孩的人向她普及了一些关于艳遇方面的知识,结论是女孩只是他的一段艳遇,那个给女孩发短信的人才是他的女朋友。其实吧,一开始女孩也不是完全相信的,可人家还有证据啊,比如女孩一直进不去的空间里上了锁的相册和一些手机短信的截图什么的。你看,这下女孩不想承认也没有办法了,对吧。女孩这才突然明白了很多事,之前还在阳朔的时候他就常常会躲在一边接电话,之后分隔两地,他也只在中午才会给女孩打电话,一到晚上就都是发信息。然后女孩才想起来,其实他从来都没有说过爱,也没有开口叫女孩做他的女朋友。他只是在刚认识女孩的时候对女孩说过他还没有女朋友。他只是说他很想念女孩。所以啊,这个女孩到底是太年轻了,不过是别人岔路上的一段风景却被她当成了爱情。傻吧。”
      苏城懊丧的捂住脸长叹了一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偏着头,目光落向窗外某个点,一动不动。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何谨言有点渴了,先喝了一杯茶,又拿过白色的瓷盘,往盘子里倒了点酱汁,挤上点芥末,再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生鱼片沾上酱汁送入口中,随即满意的点点头,瞟了一眼苏城说:“别发呆了,吃吧,这三文鱼真不错,入口即化,这一盘肯定不够我吃的。”
      苏城总算把目光转回了她身上:“要是不够吃,就再点一盘。”语气里免不了带了些颓然。
      “其实我还有一个关于你的问题,这个问题困扰我几天了。”
      “什么?”
      “你是被派来西南区的还是主动申请调过来的?”
      “你又何必问。”
      “不想说就算了。”何谨言撇撇嘴。
      苏城的眼睛亮了一下,有些急切的问:“说了还有用么?”
      “不知道。我现在对你的感觉很复杂,可能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听她这样说,苏城想了一下:“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人也在这儿了,耗着就耗着。”
      何谨言停下筷子看了苏城一会儿,不想再说话,便低下头对着寿司挑挑拣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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