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红颜》芸芸众相

5、第四章 错位命运

　　暮鼓声声，晨曦初显，华银庵的钟楼里跑下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宽大暗灰色的袍子看上去并不合身，明媚的脸上，荡漾着雀跃的笑，蹦跳的向后院的厨房走去，“师傅早”静谧被这一声问候打破，静慈嘴角一垂，脸上一丝不悦：“静思，清静之地不可大声喧哗。”静思听了低下了头，望着脚上同是暗灰色的麻鞋，点了点头小声的回道：“是师傅”余光见静慈走远，复又显露俏皮之态窜进了厨房内：“静明前院的芍药开了。”

　　简陋的厨房内，有一人正蹲在炉灶前向炉灶鼓吹着气，灶上正煮着一锅清粥，蒸着若干只白馒头，灶头边放着十来只洗的极其干净的陶碗，听到了有人进来和说话声，可是手上的活并没有停下来，直到火再度旺了起来，才擦了擦额上的密汗站了起来，掀开锅盖见半熟的清粥慢条斯理的冒着泡，这才重新盖起了盖子，朝门口的静思望去。一张落雁之容，清秀有余，美艳不足的小脸，不由让人感叹竟然有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同身着着暗灰色的袍子，可是两边却梳着两条麻花辫，原来是和静思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罢了。

　　静思见静明不理会她，不依不饶的念道：“静明你料理了大半年的芍药开了！”

　　只见静明望了望身前的炉灶，笑了笑摇摇头，一对清澈的眸子似乎会说话，而一双纤细的手调皮的打着手势，惹得静思一阵跺脚，脸颊一片绯红，一阵风的走到静明的灶前，端起一个空碗伸到了她的面前，佯装生气的说道：“乱讲什么？”

　　静明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接过了空碗，掀开了锅，把空碗盛的满满的，其实她刚才不过是打趣静思又为那人送早饭来了，这七年她可没见过这丫头这么勤快过，又见他刚才恼羞成怒的样子，更是确认了七七八八。静明端着盛满白粥的碗，努了努嘴交到了静思手里，还不忘记塞了一只白馒头在她另一只手里。

　　“好静明先走不打扰了。”说完才佯怒的丫头，已眉开眼笑的端着碗揣着馒头小心的出去了。

　　望了望窗外，静明盛了碗清粥，又在托盘里放上了馒头，配上了配菜，也端着走了出去，留一室晨光掠影。

　　从后院走到了前院，一路虽然遇到不少人，可没有一个人抬头，都自顾自干着自己手头的活，确切说这是华银庵的常态，除非有人来上香这里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对静明来说倒是乐得自在。

　　停步在一间无甚特别屋前，拾阶而上，门扉轻叩。只听屋内有人回道：“进来吧。”静明静静地推开门，跨了进去，盘膝在榻上的是华银庵的住持，她不用抬眼也知道是谁进来了，静明七年如一日，每到这个时辰都会端着早饭敲门，虽然不说但是这个孩子的某些地方，比院里任何一人都强，可惜不会说话：“把盘子放下吧。”说着睁开了眼睛：“听说最近有官兵满城通缉一个伍国细作。”

　　静明听了不解的抬头朝主持望去，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虽然不明所以然，但是心里明白住持讲给自己听，必定别有用心。

　　“还是让那个人快点走吧。”只见住持说完一声叹息，复又合上了眼：“下去吧。”而手里的佛珠转个不停，静明听了低头退了出去。

　　才镇定的退出来，越想越不对劲，身影连忙疾步朝另一处走去。绕了半天，见不远处静思乖巧伶俐的关上了屋门，脸上腼腆的笑意还没有散去。静明急忙上前，比划道“静思这个人留不得，我们要马上让他走。”

　　“静明你说什么那？秦大哥伤还没好，怎么能走？”静思一脸诧异，还有一丝不悦。

　　静思的反应静明也能猜到，回想起来，那时那人一身是血的倒在华银庵的后门口，浑身剑伤，吓到的同时，自己也不由起疑，战事吃紧，到处不太平，可像他这样的，很是不寻常，可静思却不这么想，竟不假思索的救下了这个不明来路的人，而且还暗暗喜欢上了他，要是知道自己也不时常打趣她了。开不了口急的静明满头是汗：“外面有官兵在寻他，他是伍国细作。”

　　果然静思听了眼睛红红，一直以为静明是懂她的，不可思议的望向静明，一脸失望：“你胡说，秦大哥才醒，若是赶他走会死的，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听了这话原本清亮的眸子黯淡，比划着的手垂了下去，而静思不再看她一眼走了过去。这时只见呆呆立着的静明像想到了什么，转身急急的追了过去，拉住了静思，待她转身脸上已经挂满了泪：“让他躲在那口枯井里如何？”静思听了，还是点了点头，伏在静明的肩头，一阵哽咽。可是静明不知为此等她的是沉重的代价……

　　是夜敲门声如同催命符般如期而至，华银庵内的人披衣而起，门外早就被堵的半只苍蝇都溜不出去，全是女人的寺院里一片愤然，可当看到明晃晃的刀剑时也不得不闭上了嘴。

　　本该万籁俱寂的夜晚，瞬时灯火通明，在几个官兵的簇拥下，走进一人一身华服，冷酷的气质不比拿着冰冷刀剑的官兵少一份，所有的姑子一个都不敢抬头，而主持仍旧气定神闲的转着手里的佛珠，似乎能压惊醒神一般，但是静明知道这不过是掩饰，因为这串珠子被她牢牢的捏在手心里，再用力就有分崩离析的可能。

　　“我们追踪一逃犯至此，别无恶意，敢问师太近日可有可疑人到访？”正低着头的静明突然一颤，眼里装满了恐惧，只见一双华丽的靴子停在了身前，垂在两边的手握紧，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但是她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在问她。

　　就在静明左边的住持一笑回道：“清静之地哪敢招惹什么人，更何况是朝廷要找的是非之人。”话都说到这份上，要是对神明还有点敬畏之心，理应作罢，等有了确切证据再来，可是静明知道这个人是极其心狠手辣，为此她也赔了一副嗓子，今日华国会派他前来调查，必定和他也是伍国人有关，想来该是试探衷心。很多年之后，静明才知道这些不幸不过是她万事看得太透，才招揽来的，在这年代作为一个女子，要做到的不过是勿听、勿言和勿念，只是当她明白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是吗？先不说我就确认他躲在这，再者你敢对着神明发誓吗？”狭长的凤目微微吊起，嘴角一丝笑，那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自信，一系列完美的表情下似乎暗藏着什么玄机：“搜！”

　　时间一点点过去，耳边满是官兵穿梭的声音，其实静明是讨厌的，从小就对这声音有着极其讨厌的情节，似乎只要听到这声音就预示着大好日子的结束。果然西苑火光通明，在那里有人似乎发现了什么，而静明早就一手心的湿汗，因为那里有一大片荒地，荒地的一角有一口没有围墙的枯井，而那细作就躲在那个窟窿下，虽然事前早就把那里遮蔽了一番。

　　“看来找到了。”这双华丽的靴子停在老地方，不知是说给那老主持听得，还是说给静明听：“出家人不打诳语，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诚实的回答。”

　　这些话对于一个出家人来说是一种羞辱，可事实摆在眼前，再会说话也无法驳辩，这时那串转到现在的佛珠顿时停了下来，眼睛里竟然闪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光，原来那只手里紧紧捏着的是一颗碧绿的药丸，“老尼无话可说。”说完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一连串的动作坚决的没有丝毫停顿，当场毙命！在众人惊慌之际，其他的姑子也都七窍流血而死，独留静明呆呆站着，脸色惨白的看着这令她震惊的场面，可是肩膀细微的颤抖还是能被一边的人察觉，满腔的愧疚，恐惧，竟然比那一天来得更加猛烈。她们是因为她死的，因为最后她还是答应了静思，把那细作藏了起来。什么都没有保住，还赔了所有人的命。只见静明脚一软，跌倒在地。

　　“禀告公子洛已生擒伍国细作，一众人等已认罪浮法。”话才说完，一人身手敏捷快步离开，只是一众人等？在静明想来，还有一个最该死的人，却还好好地活着。

　　……
　　阴冷潮湿的地方，静明不敢坐下，因为她能看到稻草堆里时不时的窜出几条指长的蜈蚣，闹腾了一晚，最终天还是亮了，这里是华国边城一处秘密府邸，正确来说是璟王的府邸，也许没人知道在不起眼的宅子里，还修建了这么一间关押犯人的大牢。

　　一丝苦笑，归根结底还是逃不过命运，七年前她就不该去那该死的山头，或者即使死也该撒开腿逃跑，说不定本该早就可以和哥哥重遇，可是一切都乱了，他说过会让自己挑选喜欢的人，他说他会让她成为将军的妹妹，他还说让她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