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赵公子在城西

6、我想你（2）

　　赵莫和和赵莫慎两人陪着赵梓在池袋住了一个礼拜。赵梓白天拖着赵莫慎去她打工的地方，软磨硬泡让他穿上店里的服务装，一身墨绿色的红军服，然后偷偷摸摸的拍照，一心想着给顾莘寄过去。
　　往往这时候她就会笑，真没出息啊，明明分开了，明明都要忘记他，可是就会这样，有开心的事情忍不住跟他讲。
　　赵莫和每天出去坐新干线，把整个池袋逛了一圈，把哪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往哪个方向走都在纸上标的清清楚楚。赵梓是路痴，地图看不懂也懒得看，东南西北更是分不清，所以赵莫和在纸上标着上下左右。他自己拿着这张简易地图都忍不住笑，就像养了个女儿一样，提前做了一回爸啊。
　　走的时候，赵莫和把地图放进赵梓随身的口袋里，赵梓在机场抱着自家大哥，心里酸酸的。赵莫慎深呼吸几下，拍拍赵梓的头发：“不想在外面了就跟哥说，我和大哥过来接你。”赵莫和抱着赵梓软软的身子：“我们先瞒着小叔了，要不他知道了，你等着挨骂吧。”
　　赵梓在赵莫和的肩头蹭了蹭眼睛，才站好，又笑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谢谢哥哥啦，让老爷子别太担心，我会经常给他打电话的。”
　　赵莫和叹气，以前总在自己腿边儿撒娇的丫头，怎么一下就长大这么多？“还是不想回家吗？”
　　“哥，让我跑段时间吧，以前有那么多地方想去，现在有时间了，就别拽我回去了。”
　　看见赵莫和作势要敲她脑袋，赵梓忙捂着躲开：“我一定常和你们联系啦，一定不会有事的，卡我也会用，别担心。”
　　登记时间到了，赵莫和拉过赵梓在她额头狠狠的亲了一下：“哥就你这么一个妹妹，果果，好好地，嗯？”
　　赵梓憋着泡眼泪，在赵莫和和赵莫慎脸上“吧唧”一下，推着他们进了安检口。
　　当这架飞机飞走了，赵梓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怎么就这么不孝，这么软弱，这么点儿事就逃跑，还让家里人都担心的不得了。
　　机场很多人纷纷侧目，看一眼还是提着自己的行李走了。机场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这种状况。然而，人生百态，种种酸甜凉薄也只能自己品尝，谁会为了不想关的人而停驻呢。
　　顾莘在下飞机的人群中，提着一个简单的旅行包，站在机场大厅不远处，看着那个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的小人儿。
　　他何德何能，让这么一个娇小的人儿被逼成这样？四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是不是她也曾这样，哭的让他心碎。怨不得，赵莫慎骂他混蛋，原来，他给她带来了这样多的痛。
　　顾莘隐在人群里，看着那个小人儿站起来掏出面纸擦了眼睛，冲周围人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跟在她后面几米远，跟着她走到那家拉面馆。他坐在一条街外的树下，前面还有一排自行车挡着视线。
　　她在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烫着了就摸摸耳垂。还是这么个小动作，却差点让顾莘落了泪。她冲着每一个到来的客人笑，眼眶还红肿着，这个笑容就显得涩然了许多。
　　顾莘坐在那里，手里揪着一片旁边灌木丛里的叶子，揉了揉，指甲盖在上面印了好多印子。绿色的汁液渗进去，颜色很难看。他低着头，突然就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她，在她还不记得他的时候，她苦着脸也比现在这样的她好看不少。
　　那时候赵梓上初中，顾莘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他开了一辆蓝色的奥迪，在大院门口让勤务兵拦住。这个地方他三年没有来过了，勤务兵走了一批又一批，他开着普通牌照的小车，又没有通行证，大热的夏天，顾莘靠在车旁，等着里面有人来接。手指握着手机，在屏幕上无意识摩擦。
　　赵家和顾家的小别墅就隔了一条林荫小道，顾家的大公子荣归故里，自然两家要热热闹闹，这时候顾家上上下下忙活着，而顾莘还在外面等着。
　　蝉不停地叫，在顾莘数到第三声时，从马路那边过来一个小姑娘，多小呢？顾莘记得那时她站在马路牙子上，他歪在车上看她，还能看见后面的马尾一甩一甩，细胳膊细腿儿就好像要折断一样。蝉声停歇的时候，顾莘觉得闷热的空气都被划开一些。
　　她看起来很生气，脸颊鼓鼓的站在他的车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车，抓着停在肩头的马尾尖尖，两根手指往后一拨，然后绕着他的车子走了一圈。她一定很有趣，顾莘几乎可以肯定，因为从她出现开始，旁边死板的勤务兵就一直在笑。
　　她走过来站回他面前，脖子仰的高高的，细小的绒毛在烈日下看的清清楚楚，她说：“这是你的车吗？”声音粗哑哑的，一点都不像十几岁少女那样婉转，还带着一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傲气。也是，大院里出来的孩子都自诩比他人高一等，而他又有些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他点了点头，左手搭在车顶上，食指在顶子上“哒哒”的敲。她撅了嘴看他，什么是真正的鲜艳欲滴？就像现在这样，没有口红的浓重也没有精细的唇线，就是一个嘟嘴的样子，轻易勾起了他的情欲，只想一亲芳泽。
　　他兀自震惊他对这么一个小姑娘起的欲念，那头已经有一个男孩儿再叫：“赵梓！你给老子慢点，过马路都不看车？啊？你牛啊你！”声音粗噶，背着两个书包，前后各一个，十几岁少年会留的的板寸，热的满头是汗。在他面前的孩子听到声音很快的转过去，及腰的马尾扫过他的下腹部，让他猛地缩了一下。
　　原来她是赵家的孩子。大院里姓赵的也就只有一家，还是他们的故交。这个孩子叉腰站在他前面，阳光打在她的头发上，折射出紫色的光泽。“赵莫慎！我要回去告诉爷爷你说话带把子！”
　　那男孩走过来戳着她的额头咬牙切齿：“你哥小没良心的，谁给你背了一路书包？恩？叫哥哥！”
　　“我就不！”她转头看了看他：“赵莫慎，这儿站了个帅哥进不去，咱们和他们说说让放进去吧。”
　　“不行，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当然是好人！”
　　“哪儿看出来的？他脸上写了？”
　　“因为他车子好啊，开这么好车子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顾莘站在后面看这么个小人争辩的耳朵都红了，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面的男孩听到声音，错身看了他一眼，然后仔细打量他的车子，半晌，不屑地笑一声。
　　“切，你不就看他的车子是蓝色的吗？是蓝的就是好车子？哦，我忘了，可不是，你连蓝色的马桶圈都觉得是香的。”
　　她听了气得不行，过去冲着男孩的小腿就踢了一脚，然后转身看看他，眼睛忽闪。眸子亮的让他觉得刺眼。
　　“你等着啊，肯定让你进去。”
　　说着她蹦到勤务兵身边，勾着人家的胳膊撒娇：“兵哥哥，好哥哥，放他进去吧？这一看就是好人么。”
　　他震惊。她可以在这里高傲的像个公主，又可以像个小无赖一样在旁人面前撒娇。勤务兵好笑的看她，摸摸她的头：“乖啦，果果，一会儿有人下来接他，你不用操心。”眼里毫不掩饰的喜欢和欣赏。
　　顾莘转头看见他母亲出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和那男孩一起站在他母亲跟前嬉笑的女孩儿，坐进驾驶座，很快开了车进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家老爷子也在，下首做了几个男孩儿，包括不久前在大院门前见到的男孩儿。这孩子看见他很惊讶，有很开心，从他坐下开始就不停的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他。
　　赵老爷子看到他笑得很开心：“你家老大可是学有所成，有出息啊！”
　　他走过去端着酒杯敬酒，听见旁边坐着的爷爷问道：“小丫头呢？怎么还不过来？”他端在嘴边的酒杯顿了一下，左手拇指摩擦着裤缝，斜眼从上方看了老爷子一眼。
　　“哦，哎呀，那丫头闹别扭呢，回来的时候给我告状，说莫慎在学校交女朋友，不搭理她，现在还在房里不肯跟我来吃饭。”语气里满满的纵容任谁都听得出来。
　　那男孩儿在旁边听得皱眉，嘀嘀咕咕地抱怨，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跟赵老爷子呛：“爷爷，你别听那小白眼儿狼瞎说。那就是个麻烦精。”说着一脸讨好的看着顾莘的母亲：“姨，待会儿你给我带点你包的包子吧，她就爱吃你包的，让我赶紧回去把小祖宗哄好了，要不，去学校还不得可这劲儿的折腾我。”
　　顾莘坐在一边，看着他母亲高兴的去厨房热饭。地垂了眼，看起来多和谐的一家人，而他坐在这里，无所适从。
　　旁边紧挨着他的弟弟，顾青。他探头过来，带着点拘谨和小心翼翼：“哥，他们说的是赵家最小的女孩儿，叫赵梓，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了，和刚才那男孩儿是龙凤胎。”
　　他确实不记得。没出国之前他都是在学校住，和大院里的小孩儿都没什么交集。
　　“她经常来这里吗？”
　　他转头看着顾青，听到他问，顾青的眼里浮着浅笑。脸上的欢喜那么明显。
　　“恩，没事儿就过来腻着咱妈，那丫头啊，可真是个宝。”
　　是个宝，真是个宝。
　　那个夏天让他记得，一直记得，青涩的她，让他就这样想着，想的心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