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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七·晋阳 ...

  •   城门上,□□手已蓄势待发,城门上的士兵并不比以前少,当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城下的军队只有一攻城,他们是难以招架的。
      城门紧闭。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朝廷的援军已经上路,但依然停不下来的慌乱。
      不错,援军上路了,但是如果到达晋阳时,晋阳已经失守,对死守晋阳的他们来说,是没有作用的。
      城下,突厥军战鼓连天作响,士兵士气高涨,与城中将士士气的低靡,是那么鲜明的对比。
      晋阳城守城的主将一时间有些绝望了,两军力量悬殊,若是这个时候,突厥军断定晋阳城中兵力空虚,步步紧逼,晋阳一方必定无力反攻。
      他回望了一眼城内,没有任何人来报,援军还是未到……
      他朝天望去,烈日骄阳,他缓缓闭上眼睛……
      ***** ***** ***** ***** ******
      入夜,帐营中只有巡行的将士的脚步声,猛地忽然听闻一阵马蹄声,一匹乌黑的骏马载着一个铁灰色布衣的男子急奔而去,只余下尘土烟灰。
      马蹄声后,夜,便又是一片宁静……
      不久后,又是一阵马蹄声,而这次没有上一次声响那么大了,细细看去,马蹄上居然都裹了一层棉布,而马的奔跑的速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快,所有行动,都尽力将声音减到最小。
      又是一片烟尘乱……

      夜晚的晋阳成,城门上依然是丛丛火光,深夜,守城的将士们仍不敢倦怠,城上的人手不见减少。见由远而近的驰来一匹骏马,马上一灰衣男子,众人极警惕地问:“来者何人?”
      男子举了段韶的令牌,朗声道:“末将段韶段将军军中尉相愿。”
      守城将士打开城门,将相愿迎进晋阳,与守城的主将商议了一宿,自又是灯火通明,直至天亮。

      第二日午时未到,晋阳城外便一片叫嚣,突厥领兵的是一个壮年男子,剑眉星目,熊腰虎背,跨上战马,威风凛凛,有一股志在必得的霸气。昨日也与军中其他人商定了,今日若晋阳仍不开城门迎战,便该确是无可用之将才,今日便可破城而入。
      晋阳城中,城门上的将士却有所减少,倒是调了一半的人去搬了数百个径约两三尺的石块,使三分之一的人去伐木,将木材跑成三尺来宽六尺来长的木板。木板、石块都送上城楼,取了几块较为规则的石块放置到地上,将长木板稳当地架在石上,又搬来个大石块放在木板的一端,两端一重一轻,使得木板两头一高一低。
      城下突厥叫了大半日,与之前一样,仍不见响动,一来真以为晋阳城兵力空虚,二来也担心时间再长士气会有所减损,领兵的突厥男子一声令下,几面战鼓敲地愈加响亮,突厥军似潮水由远及近涌上来。
      相愿和守城的将士们在城上见了,忙遣了二十名看来身壮的兵士,一一跳上方才架好的长木板凌空的一端,借力将另一端的石块送了出去。城上其余的将士持弓箭,射近城者。这些□□手也是挑选过的,况且射程也不远,自然是即射即中。
      而石块不断地投向突厥军中,突厥军一下阵法大乱,被砸中的人倒地,未被砸中的人躲避,皆是一片惊叫,攻近城池的无法全身而退,突厥军终被挡在三十米外,不得近城。
      从城上望下去,军队排列也不成章法,战鼓虽响,城下却已然溃不成军,只候不攻,方才放松警惕,不曾料想北齐军还留了这么一手,无所防备落得如此狼狈,一时间士气散乱。
      领兵的男子与两边副将低语几句,该是在商议该进该退,谈了半日仍不决策,进,也知北齐援军早以上路,这样的打法必定元气大伤,攻下则矣,攻不下一则军心大乱,二则恐难抗北齐援军;而退,则必定有碍士气。故商议了半晌,仍然不见结果。
      红日高挂,士兵们每个人都汗流浃背,面颊以烤得通红,也渐渐烦躁不安起来,时间拖得越久,士气越难再震。

      他们不知道。
      其实不必再商议了,今天,以不是他们要退便可以全身而退的了。
      城楼上,战鼓忽然短急起来,声响震耳,每一下都掷地有声,相比之下,突厥的鼓声已然找不见方才的气势。
      晋阳城城门忽然大开,将士们一齐吼叫着冲出来,配合着震天的战鼓,更有摄人的气势。突厥军正惊愕,却又听得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细看,可不也是北齐军队!领头的一身明光重甲①,面上带了黄铜铸的面具②,乍一看去,狰狞可怖,让人不禁猛然一阵。一路杀来,他装扮虽然怪异,但杀敌却不弱,手中长矛杀出一条血路。
      他透过面具上的洞,看见自己手上的长矛一次次刺出去,那种冲破铠甲,刺入血肉的感觉他不喜欢,可是,在一片血光中,他没有选择,他要守护他的国家,而那些猩红的鲜血,是敌人的!
      他勒紧缰绳,两腿往马肚子上一夹,战马奔起来,他手上的长矛一舞,正从马旁那个挥着弯刀的突厥士兵喉间穿过,鲜血涌出来,喷射到红缨上,不错,红缨是红色的,所以,他看不到上面究竟沾了多少人的血,所以,他可以假装不甚在意地将枪头一转,一声残叫,他知道,又有一个人的血洒在他的茅上。
      长矛上殷红的红缨,银晃晃的枪头也映出一片血光,目之所及是一片混乱。
      他知道,马蹄下的土地是暗红色的,而在他的马蹄踏过之后又染上了新的血红,血的腥气他早该习惯,可是他胃中仍然剧烈的翻腾着,为了守护他的国家,他手中的长矛每一击都是迅速而致命的,他也许应该再努力一点,才能学会无视如流的血!
      迎面来的是一匹,战马,马上的人也举着一柄长矛,那是突厥的将领!他握了握缰绳,迎了上去,不错,他不会避开,或者说,他不能避开。将长矛一横,枪头又刺中一个人,而另一端,也狠狠地击中一个突厥士兵。
      他没有想到马上的人如此的灵活,长刃与短刃相比,最大的坏处就是灵活性。他出手每一下都很急,也很准,可是对方身子一侧,或者头一歪,总是以精妙的角度躲过他的攻击。他微微皱眉,帖着马背,躲过那人的一记横扫,紧紧的握着长矛,手背上青筋暴起,战马高大,而且现场一片混乱,如果坠马……
      他将长矛直直向那个人,那个人身子一侧,可是长矛却没有擦着突厥将领身子过去,他反将手一转,长矛离那个突厥将领忽然多出了一尺来长的距离,不容多想,他用力向那突厥将领腰间,扫去,要把他扫下马。
      可是那人却已经反应过来他要怎么做,忽然贴到马背上,脚已经从马镫上抽出,向下一滑,稳稳站在地上,手中长矛没有停歇,几招下,又伤了几名北齐士兵。
      他也飞身下马,又拎长矛刺去。那个人却忽然扔下手中长矛,从腰间抽出一柄弯刀。虽然长矛可以在远处攻击,可是灵活性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短兵,他也正欲丢弃长矛抽出腰中配剑,却无奈对方身法极快,他来不及弃长矛足下步子一转,先躲过对方横削他头顶的一刀。忙以长矛的把手去横扫他身子,却被他一个滑步躲开。
      弯刀直劈过来,他单手横了长矛挡住,另一手却飞快地抽出了腰间配剑,对方收回弯刀,他弃长矛不用,一剑平刺过去,对方急退,而他急进,忽然对方脚下一顿,身子一侧,躲过一剑,反挥弯刀向他逼过来。他退了几步,手臂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隔挡,牵制住突厥人挥刀的手臂,突厥人略微一惊,挥拳要去攻他背心,他身子往下低了低,那拳仍然落在他背上,但已不是在要害了,低下身子的时候以左脚为支点,将力气逼到右腿上,重重一扫,突厥人一个踉跄,果然跌倒。
      英雄惜英雄。他看着地上的对手,剑刺出,却是犹豫的,也许……
      可是他看见突厥将领握着弯刀的手背上青筋突起,脚已经调整了一个很好很稳的步法,只要一站起来,马上就能给他有力的反击。
      没有犹豫了,这次,他连眼都不眨,一剑穿过他的喉咙,他的剑加快速度的时候那个突厥人已将弯刀掷出,他把剑刺进他喉咙,弯刀有正向他飞来,他淡淡地看了那刀一眼,也许是投掷是过于匆忙了,那把刀,不会伤到他,只能从他手臂边上擦过去罢了。
      突厥军已经鸣金收兵了,他牵了战马往回走。
      他站在晋阳城门口回望,红日高悬,突厥军已退,而他眼中,仍然映着那一片血光……

      高长恭牵了战马,缓缓往回走,进了城门,将缰绳交到一名小兵手中,转身便看见相愿同一将走过来。相愿抱拳,道:“见过将军。”
      高长恭点头致意,伸手去解下一直套在面上的黄铜面具,便露出一张清秀俊俏的面孔来,俊眉秀目,肌肤莹白如雪,毕竟眼下是炎夏,闷在铜铁之中,他已经满头是汗,也不甚在意,一挥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那更相愿一同走来的将军抱拳一揖,道:“末将易简见过将军。”正见了高长恭取下面具叫到相愿手中,不禁惊于长恭面具下的真实容貌,本来还以为兰陵王是因为丑陋不堪,怕人闲言碎语,才遮挡容貌,却不知道这黄铜面具下是这么一张貌比美妇的绝美容颜。他的美,是阴柔的,这是沙场上的致命伤,只看他的容貌,谁会相信,方才浴血的人是他?!

      昨夜长恭只带一千骑兵,趁夜色绕到突厥军队后面,而今天三更时,大批人马也加紧行军,进入晋阳城,如此方有了之前前后夹击的一战。
      当天下午,余下的人马赶到晋阳会师,军队在晋阳驻下来,当晚,易简大宴军士,一为他们接风洗尘,二来也是为早上一场对阵庆祝。

      (①明光铠是在胸背部由左右两片椭圆形的护组成,这种护很象镜子,在阳光下有闪烁的反光,故名。南北朝末年明光铠日渐盛行,至隋代明光铠取代了两裆铠。)
      (②史上兰陵王战场上是以铠甲遮面,但民间流传多以面具示人,这里采用了民间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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