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祭~

9、大婚

　　初十，大吉，诸事宜，尤适嫁娶，大利东方。

　　这天，城东战家堡全武林人物齐聚，济济一堂。
　　不管是闹剧也好，正事也罢，无论我如何不成器，战柳两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况且单凭战柳两个派别的举足轻重地位的捍卫，是绝不许婚宴有半点闪失遭人笑柄的。

　　我灰褂子外面套着大红的喜服，站在中庭院子里看着浮上张灯结彩，大红囍字的花灯在檐下绚烂，一派喜气洋洋，生机盎然，禁不住哑然失笑，“没想到我战风的婚事，有一天也会如此——”

　　喑哑的笑声过后，人潸然离去。
　　青石板上，几滴晶莹，赫然，清晰。

　　战堡主面色如常，虽无喜色，也无愠怒和不快。娘两袖清风，明眸善睐，穿梭周旋于众宾客之间，无愧于姑苏的称号。
　　虽然被气的生病，也曾扬言不出席婚礼，可面对宝贝女儿时，柳一江还不是华服出席，与名士掌门们谈笑风生，左右逢源。
　　战颢难得的换了一身杏黄的长袍，依然轻摇折扇，不甚说话，却不知为何全无了谪仙的逍遥悠然。
　　倒是战燿，粉色的喜袍，满面春风，不迭的招呼寒暄，若不是少了胸前的大红花，定会被认作今天的新郎官。

　　苦笑无奈的摇了下头，低头瞅着自己胸前的红花发愣，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拉了去，抬头，却是大哥英俊剑挺的脸。
　　他含笑，几分温柔，几分喜悦，“风，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虽说有句话不太恰当，却也是我心里所想。看着不成材的弟弟如此风光的完婚，也确是了了大哥的一桩心愿。”在我茫然不知所云之时，他又推了我一把，“来见过各位的江湖前辈——”又逐一详尽的为我引见介绍。

　　呵，很好，我冷笑。战燿，你是在顾念兄弟之情，想让我继你之后踏上正派名士之路，往来于人际么。只怕你知道我做过了什么后会忙不迭的逃着我躲闪不及呢。极其厌恶别扭的转过头，找个借口逃脱了。

　　躺在廊下的长亭扶手上，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想睡，却听到柱子后面两个小丫鬟的窃窃私语。“喂，今天看到二公子没？”“二公子？”“哎呀，今晚上的新郎官啦”“嗐，你说战风啊，早说嘛——哎，别说啊，战风其实很好看的。”“是啊是啊，听说他被夫人逼着洗了一次脸，就好看成那样了。比大爷、三爷好看多了！今儿看着吓了我一跳呢！”“呵呵，难不成是圣水？哟～～瞧你，脸都红了。”“去你的——”嬉笑着打闹了一回，又道“其实我也听说了。只是——可惜了那张脸——”“是啊，绣花枕头大草包，一无是处！”“战家堡的蛀虫败类啊——”“可是外人不知啊，你不知道我在席间收拾，见得无数男人女人直勾勾的盯着他脸看呢！”噗哧一声，另一个丫头笑得花枝乱颤，“真的？”
　　“喂，你俩——别偷懒！夫人吩咐事情了——”远处有人喝道。
　　“哦”，“来了，来了”莺声燕语的答应着，人声渐渐远去。

　　是么？我仰面苦笑，原来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伤疤男被娘逼着洗了一次脸，就在她们眼里那么好看了？这倒有违某人的初衷和这伤疤的意义了。想到这，不禁伸出手摸了摸脸上长长的伤疤。
　　脸上一凉，回忆起那把父亲断云剑当时一挥而过的触感，粗糙而苍茫……

　　远处的青山树木也似乎瞬间染上了一丝不快和苦涩，喜庆热闹的大红色，在我眼里是那么的触目突兀生厌的紧。
　　主房那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不多时后，哪里即将有个女人，凤冠霞帔，蒙着大红的盖头，等着战风去揭下她的帘子。
　　那个柳氏的女人就是我的明媒正娶么。

　　突然想笑，发自内心的讽刺的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癫狂而不自知。才发现，什么时候，脸上已是湿湿的冰冷一层。

　　一个灰色的身影鹰鹞一般窜上屋脊，消失在黑暗中。
　　只有庭院长廊地上扔着大红的喜袍。

　　没有人知道，红烛阑珊，蜡炬成灰泪未干，燃尽了一夜到天明。
　　没有人知道，红色身影，端坐在床边，不动不休，一夜未眠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