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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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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皇妃走失的消息传到梁国的皇宫。身着黑衣的冷峻男人听罢,只笑看着手臂上的鹰。信使惴惴不安地跪伏在地上,即便校场上的风很大,却仍是冷汗涔涔。
“你说,她会不会回来呢?”男人悠悠问道。
信使未敢答。他不知道,主子问的是他,还是那只会杀人的鹰。许久,鹰飞起,直击长空。
不久,北国国王大婚。
恰,莫巧没了孩子。梁王逼着小大夫治病,说,如她出事,就提项上人头来见。小大夫无计可施,但为保性命,不得不硬着头皮苦觅良方。一女子来,正是北国的王后,梁王的妹妹。
“我可以救她。”她说。
冷冷相待的梁王终于正眼瞧了她。
“但我有一个条件。只求哥哥,原谅妹妹。”
月盈与梁王说了寄命之术。梁王听罢沉默良久。
换肉身,竟要换肉身吗?他可以不介意,只要她活着。可是,她呢?她若知道了真相,每日睁眼闭眼便是别人的容颜,她会如何?
许久,他蹙眉问道,“至阴之人,如何寻找?”
“不必找了,我手上,便有。”
恰,月盈带平香之时,被北王拦截。知道月盈要施行寄命之术,北王大怒。
“我早该知道你留她性命,是别有用心。我真该杀了她!”
“你不会。你从没杀过人,你也不会杀人。”
“你以为我手上沾得鲜血还少吗?我虽未真心要杀谁,却有千万人因我而死!”
月盈垂了眼眸。她知道,他当这个王,只是为她。就像他当初忍痛换脸,也只是为了她。可是她,却只一心为她的哥哥。她只能说,对不起。
北王猛地抱住她,神情激动,“我不要听对不起。月盈,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我只是不想你出事。纵然你有七窍玲珑心,施行此术也必去你半条命。你为他做得够多了,你欠他的早就还清了!”
月盈凄然笑道,“我并没欠他。阿诺,他是我哥哥,我敬爱的哥哥。我做这一切,心甘情愿。”
阿诺痴望着她,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在她心里,他根本什么都不是。即便成了婚,她也只是为了成全她哥哥的大业。可是他不甘心,他爱了她一辈子呀。
“你心里,可有半点位置是我的?不,丁点也好,哪怕是丁点也好。可有?”
她看着他,说,有。
他笑了,却也哭了。这样的他,活像个小孩。
她握了他的手,道,“我不会死的。你帮我,我保证,一定活着。”
恰,平香去农舍见了莫巧。梁王在外窥望。他有些不安。月盈说,要施行此术,需她有求生之念。
“莫家人,容不得求死的。”月盈说。
梁王什么也没说,只看着平香进去了。他感到难过,因为,用莫家人激她,既是救她,也会将她,越推越远。
恰,移居桃花林。月盈布下寄命之阵,以桃树做掩饰,又种下寄命灯,由离笙寸步不离地守护。
她说,“灯在,人在。灯尽,人亡。”
离笙不敢懈怠。
入夜,月盈窥梦。恐莫巧因与平香在梦中相见,生了疑惑,便布阵压制。此后,莫巧每每入梦,只闻声,不见人。久,月盈脸色渐苍白。
梁王问她,安否。月盈笑道,无碍,休息便可。
阿诺握紧了拳,却不能言明。他不知道梁王如果知道月盈会因此而有性命之虞,是否会停止施行此术。但他知道,梁王爱极了那个叫莫巧的女子,爱得极深极深。
可是,亲爱的月盈,你可知道,我爱你有多深?
他伺机见了樱桃,求她引她相见。过数日,樱桃不忍莫巧伤心彷徨,带至桃花林。
恰,阿诺向莫巧袒露真相。樱桃在旁得闻,惊。
莫巧气乱,寄命灯异变。离笙急遣小大夫通知众人,离影遂携曹云去寻。后告知梁王,梁王便来探望。樱桃撒谎,终蒙混过关,却也明白,那人的心里不曾有过她,此刻更是连信任也没有了。
泣别,说,顾妙可拜别,不是他见樱桃而一时兴起赐名的樱桃,而是,顾妙可。她希望他能记得她,哪怕,只是一个名字。
恰,莫巧服药,灯相恢复平稳。月盈心中生疑,为免逼问伤人,便故意要布阵窥探莫巧的记忆。阿诺信以为真,坦言。
月盈气怒,要去见梁王,被阿诺一掌击昏。不久,梁王来。
阿诺谎称道。“她不分昼夜地盯着,身子已疲惫不已。我刚劝了她睡下。”
梁王见床上确实躺着一人,也怜惜月盈的劳累,便与他说了莫巧要去烟燃山祭奠亡灵的事。
阿诺假意沉吟道,“施行此术,最好是不去。但娘娘偏执,只怕不肯。”
梁王笑了。他爱的姑娘,正是如此。
阿诺心中暗喜,忙献上计策,道,“灯相稳固,出去几日倒也无妨。这样,携平香与寄命灯同去,若生了什么异变,以平香的血喂之。”说罢又掏出一颗赤红色的药丸,让莫巧不适时服下。
“什么药?”
“固本培元之药,出了寄命之阵,此药,可抵上一阵子。”
梁王去。阿诺心生歉意,蓦然回首,心仪的女子正在床上昏睡。他焚了香,轻抚着女子的容颜。
“睡吧。等你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恰,至烟燃山。莫巧牵梁王离去,留一干人等原地驻守。忽然,车内传来一声惊呼。离影忙掀了帘子,与小大夫打了个照面。
小大夫言语失措,慌乱地指着灯,吞吞吐吐道,“灯……灯要灭了……”
众人一看,只见灯罩内灯火闪烁,岌岌可危。这时,平香莫名痛苦呻吟,拽紧了领口。
“水,好多好多水……我喘不上气了……”
离影与离笙互视一眼,心中顿悟,知是莫巧出了事。
“可知娘娘会在何处?”离家两兄弟异口同声,急急问道。
平香紧闭了眼,又猛地睁了眼,“水月轩……小姐以前住的屋子……”
离影抱了平香便夺步飞奔,离笙等人紧随其后。至水月轩,湖面波澜不惊,只漂浮着淡淡的血丝。离笙纵身入水。久,出,救梁王上岸。梁王已成昏迷之态,腹部的白衫早已染成了淡红色。他的手无力地伸向湖泊,口中喃喃唤着,巧儿,巧儿。
“救皇上。”离笙说罢又跳入水中。小大夫赶来,看着混乱的场面,吓坏了。
“快救皇上!”曹云与陈锋皆催促道。只听扑通一声,再抬头,便已不见了离影。
过片刻,梁王醒,身体乏力。又过片刻,离影拖着离笙艰难地游向岸边。众人都变了脸色。离笙虚弱无力,却仍要下水,被离影痛击了一拳。
“看着他,我去。”下水,浮起,再潜入,反复数次,皆未果。
曹云、陈锋想换离影上来,却见空中突现繁花朵朵,众人尽皆大惊。花雨飞向树下女子,似在无形之中为神力所引。少顷,粉色褪去,女子身上慢慢浮出一个飘渺如烟,透明如水的女子来。那人,正是莫巧。梁王跌跌撞撞地向她跑去,小大夫要搀扶,却被狠狠推开。
此时的梁王,已近痴狂。因为,他比谁都要清楚,那是莫巧的魂。她死了,已入平香体内的魂便没有了存续的理由。他伸手拉她,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在笑,笑得那样轻柔,那样美丽,那样自然。她漂亮的眸,慢慢看向湛蓝的天空。
“不,不——”他只能大叫。
他拦不下她。
莫巧的魂渐升渐高,置身于温暖和煦的阳光下,犹如一个美丽的梦境。离笙跪坐在地上,痴痴看着莫巧向她希望的自由飞去。一滴泪,就那样不着痕迹地从他的眼角落下。
他爱她,从他错误地去刺杀她时,他的心里便已有了她。只是,这份爱是如此卑微,一开始,他便不能有任何希冀。所以,他一直掩藏,就像,他的哥哥,也只是掩藏。只是,他藏得不及他哥哥好。
极尽悲恸的嘶吼声骤然停止。声音的主人轰然倒地,失去了意识。
恰,月盈醒,急下床。
阿诺进屋,毫不遮掩,“他们去烟燃山了。”
月盈瞪大了眸子,只是说不可能,要冲出去求证。阿诺拉住她的手,沉沉道,我骗了他。月盈转过头来,眼神越发地狠,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几近咬牙切齿。
“如他出了什么事,我绝不放过你。”
她甩开他的手,走了几步,胸口骤然疼痛不已。阿诺忙扶了她。细汗从额前渗出,月盈咬着牙,决然地推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她与他都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了。
她倒在一片粉色的海洋里。
蒹葭。渡口。
人流陆陆续续地从小船里淌出。最后出来的,是一个女孩,看样子,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可小脸上的冷漠与眼底的沧桑,无一不在述说着她坎坷的过去。
她拦了一个妇人问路,“可知道一个姓顾的公子?”
“你是说顾公子啊,有,村里就他一个姓顾的。住在山脚下,不过他此刻应该在池边坐着。就沿着莲花池畔走,见到一个安静坐着,样貌俊俏的便是了。”妇人很热情,彻底践行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箴言。
她轻声说了声谢,四下看了一番,便沿着池畔走。此时的莲花,开得正艳,就像桃花林里盛开的桃花,是毋庸置疑的视觉盛宴。
她看到了他。安静地坐着,安静地看着。他在笑。女孩垂了眼也笑,再抬眼却湿了眼眶。
他,在想她呢。
女孩走了过去,屈膝蹲在他身旁。他仍然很安静,慢慢地察觉到身边的人,便慢慢地转过头来。看清她时,他笑了。
“妙可。”他的声音如他此时的人,安静得惹人悲伤。
女孩含着泪,不住地点头,哽咽道,“我回来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两人相拥而泣。
“她,还好吧?”
妙可望着他眼底的忧愁,不忍再伤他,只能点头。他开心地笑了。
又数日。妙可提着篮子去送饭。妇人口中所言的事实一点一滴地在她眼前重演。顾景年,那个安静的人,每天早早地去,晚晚地回。
妇人问他,“你哥哥是在等什么人吗?”
她笑了笑,没有答。
她停下脚步。她看到顾景年的身后还站了一个人,一个女子。那个女孩,她认识。她握紧了双手。
“顾公子。”女孩饮泣道。
少年有些吃惊,但很快便笑了,“平香,你竟还活着。”
女孩点点头。
少年愉快地笑道,“你可知道,你家小姐也活着,过得很好。”
女孩抽噎着点头。
少年疑道,“你见过她了?”
女孩又是点头。
“那么,那么……她,是过得很好吧……”
女孩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又点了点头。
“那么,那么……是她,让你来找我的?”
“嗯。”平香泣笑道,“小姐还让平香带句话给您,说她过得很好,让你不要挂念。还有,请顾公子,一定要幸福。”
顾景年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一丝黯淡。他痴心等候的人,原来只是要他不要挂念……可是,无妨,真的无妨,她活着便好,她幸福便好。
不远处的妙可再也忍受不住心底的忧伤,仰了小脸试图让盈眶的泪水倒流。她知道,自平香出现时,她便知道。这世上,再无一个让她又恨又怜,唤作莫巧的女子。只是,那个女子走了,她亲爱的梁王该是怎样一番悲恸!还有,她的好哥哥,又该怎么办呢?当初他的痴等便已是了无希望,如今那人又去了,更是不可能了。
眼中的苍穹明媚极了,可是,心里的伤却肆虐成灾。她弯了唇角笑,一滴苦涩的液体便滑出眼角,落进风里,在阳光下璀璨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