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gical Psalter番外集》天圣

19、正式交接

　　钢笔在白纸上拖出流畅墨迹，最后一笔重重一顿，留下力透纸背的尾锋。

　　新的执行总长继任已经一个月有余，却迟迟未找自己交代某件重要事项——先沉不住气的人变成了洛昀。
　　虽然这一点并非未曾预料，实际上反倒是最有可能发生。早在那个人在那一天之内便返回会议室，浑身满是凄怆气息，却竭力在面上不动声色，冷定得近乎麻木地从自己手上接过所有的文件资料时，洛昀就知道他大抵是会这样做的人。
　　但不知为何心底仍存在隐隐约约的侥幸——或许对方只是事务繁忙忘记，或许是不好意思主动和自己提起。如果是那样则仍有回旋的余地，这么想着的洛昀拿着自己已经签写好的纸张，敲开了二楼走廊尽头的门。
　　「洛昀先生？」
　　开门的时候子今微微扬起眉毛，似乎对他的造访颇感意外。
　　「不忙吧？忙我也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放心～」
　　洛昀含笑进屋，四下打量一圈，平时应该已经跑过来黏在子今旁边的红毛小鬼并不在房间里。「你搭档人呢？」
　　「他出任务去了。」青发男子侧身让座，身后电脑荧幕已不知何时切换到用户登录界面，「您有什么事找他么？」
　　「不，我是找你。……这边字已经签妥，你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盖章确认吧。」
　　抬手递出那页内容似乎不多的纸，前一秒语笑嫣然的男人此时已敛眉肃目。眸光里满含刺探，却又像是陷在藕断丝连中挣扎什么。
　　子今接过文件，默不作声地扫向标题。
　　处分权移交，确认书。
　　仍然是子今盖章，从此生杀大权送回前前任。尽管范围仅止于死刑，再轻一点点的都依然不会易主。
　　年轻的现任总长波澜不惊地将纸页对折。抬眼看去，洛昀的表情也已复归如常，唯有一双碧色瞳子仍微微地闪烁不定。
　　「您有心了。」向主动要求再接一任烫手山芋的前辈敬意地一颔首，子今轻轻喟叹，「我没想到您会主动找来。」
　　「等到真出了事需要我，你却找不到我的时候不就该慌了？」防范于未然，后患要先堵，洛昀耸耸肩表示大家都是凡人百密总有一疏。
　　「总部无论何时都很需要您。」笑意浮起，子今难得地语带调侃，「请务必多帮Psalter预知灾难，那便是比这还要帮我大忙。」
　　心下怃然，洛昀眯眼轻笑表示深有同感。眼见着对方似乎没有立刻在页末盖章的打算，不由得静静注视，似是在无声问询。
　　「别的事情，您要帮忙我都不会拒绝。唯独这一件……我不会盖章。就这样也好。」
　　第70任执行总长闻言一滞。始终有些许飘忽的眼神却蓦地沉定下来。
　　「死刑可是唯一不能逆转，也绝无赦免余地的处分。」
　　「我知道。」
　　「不管是谁面临死刑，你都不可以有任何心慈手软。」
　　「我知道。」
　　「这次不盖章，以后再下不去手的情况也必须要下。」
　　「我知道——」
　　四目对望，子今柔和而坚定地给出应答。
　　「执行总长之于总部的最大价值，并不是负责管事的部分。」
　　书记处后勤部医疗财务作战中心都不是吃干饭的。即便少了个关节显得生涩，大家凑作堆也总能把组织运转起来。
　　「因为违反三大原则的人一定会被处分，它们才能成为必须遵守也绝对会被遵守的铁律。所以执行总长的处分权，是支撑总部的第一根基。」
　　不足廿三的年轻人踱步向门口，仰望墙上新贴的大开纸。那是精简扼要却面面俱到的所有的总部规章制度，每一个字都凝聚名为约束的力量。
　　「您和管家先生共同分担它，持续了十几年。我认为，直到我继任之前，您也和管家先生一样是Psalter当期的执行总长，绝非前任。」
　　像是听出了弦外之音，洛昀倏地起身。
　　「所以，如今我理应把执行总长『全部』的责任都接应下来。因为『此任』，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眸色如夜的青年男子伫立眼前，向他展颜微笑。没有任何多余言辞，只是坦坦荡荡阐述某件应该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确凿无误的事实。
　　洛昀却觉得心头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忽然瓦解成灰，顷刻飘飞不见。并非『如』释重负，而是当真被对方接过了一直替着谁背负的东西。
　　而那负担委实太过深重。另一头连着的是生命。
　　他不知道当初自己对管家说，让那人可以歇歇的时候，年长的同僚是否也如他此刻这般骤然安心。
　　而那透着酸涩的欣慰感又算什么。
　　「好啊，既然你这么说。」
　　很快收拾起情绪，笑靥灿然的洛昀向子今伸手摊开。「就把那张确认书还给我吧。」
　　「您还需要它么？」
　　「当然是用不着了啊。」
　　「那么，就请让我直接处理。」
　　子今半垂下眼，洛昀在他脸上又看到了那副熟悉的，谦逊而恭谨的表情。
　　然后看到那张纸在他手上，被无数灵力锋刃倏忽来回凌厉切割，眨眼间纷纷碎裂成细屑，飘飘扬扬如雪粒般洒落。
　　那样彻底，就像某些再也不可能后悔的事，某些再也不可能交还的东西。
　　「子今……」
　　「嗯？」
　　「……你……还是扫扫吧。小悠回来看到了绝对要念叨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