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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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正演着一场好戏，湖岸边的人观战观的乐此不疲。
人群中不知何时站了些一样身着黄衣的藏剑弟子，此刻正透过人群的间隙仔细瞧着湖面上站着的人影，交头接耳说话时嘴角的笑容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深意。几个人正低声说着什么，几句不中听的话却不知怎的传到了明明相隔甚远的叶时卿耳里，他猛然回过头，锐利凶猛的目光刺过来就像明晃晃的白刃。
那几个藏剑弟子愣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而湖面上还风平浪静。
唐无夜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人，看着她眼里分明流露出几分疑惑。
是了，她并不认识自己。
时间却好像在这一刻定格，周围忽而有温柔的风声。
那女子持剑而立，神色轻浅之中却有些防备和疏离。不远的距离里，碧蓝湖水倒映出她的身影，就像一缕金色微凉的光划过心上。寥寥而过的微风在湖面上荡出细碎的涟漪，那一汪碧泓中银杏叶般的金色就化作碎金洒在了视线里，好像一不小心就能漏进心底。
那句诗是什么来着？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不学无术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诗，唐无夜不由得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可再抬起头细细去看她，目光描过那双弦月眉下清透的眉眼时，又倏地平静下来，嘴角不由得扬起几许爽朗的笑意。大概是因为看到三年前被自己救下的那个绝望投湖的女子，如今已经变得这样成熟而美丽，忽而就有些庆幸的觉得自己也做了一件好事。
“你……？”她终于出声询问，因疑惑而微微蹙起的眉在努力搜寻关于他的记忆。
连蹙眉都这样好看。
唐无夜在心里微微一笑，眸中分明化出几分柔和，却又无心解释。
静默片刻，他避而不答的移开目光，视线投到对面的方如墨和曲微寒身上。似乎天地之间就这样不谋而合的为他们分了阵营，让他们有这样的机会站在同样的位置。
对面有她的对手，也有他的敌人。
他倏地一笑，仰起头朗声问道：“姑娘可愿与我合力一战？”
声音像飒爽而过的清风，骄傲无比的阳光，霎时间竟让人有几分莫名的动情。
不问缘由，不问其他，仅凭现在所朝的方向，所站的位置。
而这世上总有些天成的默契。
所以叶玲珑的回答是轻轻走到了他身边，两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秋风卷落叶般的目光，凛冽而高傲地投向对面的敌人，并肩作战的姿态好似他们并非初次相见，而是配合已久生死与共的战友，那袭人的阵势颇有几分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能并肩而站的人，这世上，只有那么一个。
唐非终于一脚踩上了地鼠门灰衣男子的胸膛。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被踩住的瞬间那人就即刻抱住他的腿大声求饶，一脸惊慌的样子里却还机警地试图避开唐非鞋尖上的利刃，然而发现了这一点的唐非毫不留情地狠狠一踹，原本只是抵着脖颈的利刃就这样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然后他俯下身，目光狠烈地盯着脚下大惊失色的俘虏。
“还想跑是不是？”他冷笑一声。
“不不不！小的哪儿敢啊大爷！大爷……求您留小的一条贱命，小的只是跟着老大来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贼头鼠目的小喽罗哭皱了一张脸高声讨饶，生怕唐非脚尖上的刀片一个不小心就割断了自己的血管，哭求到后来就越发抱怨起来，“大爷，小的是后来才跟着黑老大的，他跟您之间的恩怨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要是早知道黑老大得罪了唐门的人，就是给我一百条命我也绝不会跟着他啊……大爷，您就放过小的吧……”
唐非不耐烦地挠了挠耳朵，加大了脚上的力道。
小喽啰以为自己要死了，顿时哭丧的更加厉害起来，激动求饶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几乎盖过了唐非身旁忽然多出来的脚步声。另一名身着唐门服饰的弟子显了身形，明显是下属的模样对着唐非施了一礼，然后犹豫了片刻，在他耳边低声道：“没追上。”
唐非眉目一凛，神色更加不悦起来。
不由分说用力一踹，就像泄愤一样：“说！黑狐去哪了？！”
小喽啰吓得更厉害了：“大爷！小的真的不知道啊您放过小的吧！……”
求饶声绕耳不断，小喽啰看着唐非越发冷酷的眼神不由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他此刻的静默不语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似乎下一秒随时都可能要人性命。就这样僵持不下，半晌后还是那个后来的唐门弟子走上前，在唐非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唐非这才点了点头，辅一松脚，那个唐门弟子就立刻将那小喽啰反手擒住。
“带回地牢关起来，看好人不准让他跑了。”唐非站在一步开外的距离里沉声吩咐道，旋即走上前一把揪住小喽啰的衣领，居高临下地警告道，“不肯说是吧？那就自己掂量清楚了，唐门的地牢里可是有千百种方法让你说。”
旋即不给小喽啰丝毫回答的时间，就一个手刀落下来，让他乍然失去了意识。
唐沁站在岸边，仰头望着湖面上你来我往的人影，神色并不好看。
眉间凝聚的忧悒就如浓重的乌云，目光时而紧盯着自己的亲生弟弟，时而又看向情同姐妹的叶玲珑，但是最后还是无法控制的去在意另一个白色的身影，看着那人手中变幻莫测的虫笛，一招招千丝百足如天罗地网密不透风，一如既往的毫不留情，还是那样凌厉而伤人。
胸腔中涌动的情绪沉重而复杂，沉甸甸的，一点也透不过气来。
“闹够了吗？”
乍然间，曲微寒冷冷一声，虫笛一挥反弹对方攻势。
唐无夜侧身避开，看了一眼水面上激起的巨大水花，施施然勾起嘴角答道：“别做梦了。”
叶玲珑一个迎风回浪躲开方如墨的浮花浪蕊，刚好回到唐无夜身边，沉思了片刻，毫不犹豫地丢掉了手中另一把剑。
剑气重又蓄起，方如墨攻克内力的战术不攻自破。
方如墨的脸色变了一变，眉头紧蹙，不甘心的上前一步，却明显进退两难。曲微寒就在这个时候伸手拦住了她，眼神沉沉地扫过唐无夜和叶玲珑，手中的虫笛闪烁的紫光愈渐强烈，轻蔑的一声低喃不偏不倚不大不小的传进对方耳里：“自不量力。”
说罢抬起手，霎时间紫光大作，照得他本就冷漠无情的脸更像一条毒蛇那样阴毒和诡异。
唐无夜眉头一凛，本能的上前一步挡在身旁女子面前，不想叶玲珑却伸手抓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之后，叶玲珑持剑于胸前，垂眸睁眼之间，湖面上霎时间剑气激荡，水汽混着强风腾空而起，乘雷霆之势化作一面镜墙，磅礴的剑气于无形之中划过周遭，将他们严严实实地护住，如坚不可摧的防盾。
“你……”唐无夜启唇微怔，有些惊讶于她看似柔弱的身体竟能凝聚这样强大的气劲。
“小心。”
叶玲珑淡然地回答，余光轻轻瞟过他的侧脸，旋即紧紧盯住前方随时都会袭来的攻击。
凌冉感受着这激荡的剑气，眸中有几分若有所思，却并不惊讶地看着叶时卿：“不愧是你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能有这功力。”
叶时卿的嘴角悬着几分傲气：“多谢夸奖，受之不愧。”
而不远处刚刚交头接耳的藏剑弟子见此状况，脸上的表情却一下愤恨起来，相互对视一眼，拳头捏的滋滋作响，其中有一个忍不住怨气低声啐道：“呸！她能这么厉害，还不是因为她爹是叶时卿！”
“好了，别说了。”有人连忙看他一眼，蹙着眉摇头制止。
“凭什么不让人说？！叶玲珑她不过是……”
“行了叶冲，时卿叔伯在这里，有什么话也别乱说。”另外一个站在前方的人回过头来，黄衣金袍，看起来稍稍年长，眉目中明显多几分成熟和谨慎，应是这群人中的主导之人。他深深看了那个叫做叶冲的人一眼，大约是传递了什么警告般的信息，满脸愤懑不甘的叶冲终于咬着牙吞回说了一半的话。
“哼！”他长袖一挥，尽是不甘不愿，憋了一肚子的气烧得灼烈。
前方那人不急不慢的弯了弯嘴角，发丝微微抖动，似乎忍耐许久终于看不下去，一字一句拨开了真相：“玲珑师妹不过生得命好，你又何必迁怒于她。”
“什么？”叶冲身形一震，双眸大睁。
“你因私事看不惯她，也不必如此小肚鸡肠，与女子这般计较，可是君子所为？”那人继续说道，语气无波无澜，似轻风扫过云端。
霎时间叶冲面红耳赤，仿佛被说破了秘密一般勃然大怒：“叶云修，你知道什么？！”
说着就要上前理论，其他藏剑弟子见情势不好连忙拦在两人之间。叶云修好整以暇的看了看他，深黑的眸中高深莫测，仿佛对方的恼羞成怒正中他下怀：“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你何必如此激愤。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与玲珑师妹交集甚少，能这么憎恶她，难道只是因为她有个厉害的爹吗？”说罢嘴角的笑容又分明了一点，却又眨眼之间消失，变得如水清冽，“见好就收吧，你为了叶相思私下诋毁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怎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云修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目光愈渐透明起来，声音清明似最后的叮嘱，“叶冲，长点心吧。”
语毕背对着他，伸手比了个休止的动作，以致身后的师弟不管多怒火中烧，也只能在众人劝阻中死咬着牙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再度回到湖面上，叶玲珑凝聚起的剑气已完好无损的抵挡了好几次曲微寒的攻击。
然而跟着被保护在屏障里的唐无夜并没有那么放心，他深知曲微寒的武功内力还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跟他们耗上许久，然而剑气的充盈却需要持剑人不断消耗自身来补给，可成一时之势，却并非长久之计。于是长了脚一样的目光紧紧跟随在叶玲珑身上，细细观察着她神色的变化，看到她额上因愈加强烈的消耗而渗出一层薄汗之时，终于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退后。”
他这样说，声音依然如风清朗，带一点胸有成竹的笑意：“听着，我数三二一，到一的时候退到我身后，什么都不要管。”
“你说什么？”闻言，叶玲珑抬起头匪夷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所言莫名其妙。
然而唐无夜只是递过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并不多做解释，施施然伸出手指：“我数了啊。”
“三——”
“二——”
“一！”
尽管一头雾水，但一字落音的瞬间，叶玲珑还是如他所言化去守势，自己向后移动的同时也被他用力拉至身后。
两人一个后退一个上前，眨眼之间位置交换，唐无夜空手无凭的正对上乍然即到眼前的紫光。遥远的距离里，岸边众人看不清唐无夜指尖细微的动作，闭眼的闭眼，捂嘴的捂嘴，皆大惊失色。唐沁眉头一沉，一手已经抚上腰后的千机匣。蓄势待发之际，却见那团紫光莫名停了下来，停在唐无夜鼻尖前一寸的位置，照得他整张脸看起来十分诡秘阴暗。
“跟了你这么久，以为我不会想想怎么破你的招吗？”
唐无夜低声回敬道，语气里带一抹自信的轻笑。
紧接着，就看见那团紫光周围有几条青蓝色的线显现出来，相互交替连接，顷刻间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暴雨梨花，以针连线……”曲微寒不禁启唇念道，眉目间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惊讶。
“还得多亏你，要不我也想不出这个用法。”唐无夜施施然笑道，骄傲与挑衅昭然若揭。旋即戴着黑手套的指尖微微转动，青蓝色的线愈加收紧，牢牢的将那团紫光缚在原地，等着它一点一点消散力量。而另一边，曲微寒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平淡，眸中没有情绪波动，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立于原地，一双看不透的眼安静的有些非同寻常。
凭借对他过多的了解，原本见到弟弟化险为夷的唐沁才刚松了一口气，又马上绷紧了心弦。
果不其然，那团紫光看似弱化了片刻，却又很快开始膨胀。周身束缚着它的青蓝色光线逐渐变得模糊，远远看去竟快要失去它的踪迹。转瞬间，唐无夜十拿九稳的表情一下变得警惕起来，眼睁睁看着那团紫光一点一点吞噬掉暴雨梨花针所形成的网，意料之外和突如其来，让他倏地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乍然间，叶玲珑拉住了他的手腕。
“快逃！”她高声喊道，手中之剑向前一抛，眸中寒光一闪，整把剑化作最后的屏障之后，在空中烟消云散。
唐沁也在这个时候飞身而上，同时弩中一枚追命箭直直穿透紫光，破去大量来势，霎时间紫光中被冲破的庞大气劲凭空爆发。
挡无可挡的冲撞力爆裂而出，压迫得叶玲珑和唐无夜失去重心，双双坠入深湖里。
“玲珑！阿浅！——”
唐沁在半空中高喊他们的名字，末了回过头狠狠看了一眼始作俑者。
对上她愤恨的目光，曲微寒的神色微微一颤。
然而眨眼便看到唐沁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直直俯冲至湖面上那两朵水花消失的地方。
水下的世界一下变得安静了。
看不清的视线，无法继续的呼吸，不断下坠的身体仿佛置身于没有尽头的可怕深渊。叶玲珑感到身体在湖水中沉沉浮浮，因窒息而痛苦挣扎，双手试图自救，刚才的撞击却让她的手使不上力，逐渐失去的呼吸和不可能存在的空气也让她几乎要晕眩在湖里。迷迷糊糊之间从水下向上看去，视线所及之处仿佛都隔了一层浓浓的雾，水面外的天光在暗色之中那样分明，就像意识和生命流失时最后的幻影。
是什么时候……也见过这样的画面呢？
那时的感觉像做梦一样，恍恍惚惚，神智尽失。只记得后来有一双手牢牢抓住了自己，然后只感到身体开始往上浮，紧接着就没有了意识。
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吧？
然而当绝望和混混沌沌的思绪都快要随着窒息一起消逝时，一双手再一次从背后强有力的扣住了自己的腰，后背贴上身后那人坚实的胸膛，紧紧被他抓在怀里，然后像是在无底深渊之中找到了一个支点，整个人随着他一点一点往上浮，一点一点接近水面外那遥远的明光。
这样的感觉……怎会如此熟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