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微不足道的灭门小事儿》卓人

7、第 7 章

　　女主人起身刚把门锁打开，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门外的人直接把门猛地推开。一个五十多岁大眼高鼻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劈头盖脸就是直愣愣的一句“你咋把孩子弄丢了！”
　　“你能不能进去再问！好好说！你站在门口这是让大家全出来看景啊！”后面随即传来一个五十多岁女人的大声斥责，边说边把男人往门里推，顺带整理了下鲜红色披肩。
　　大眼男回头撇了眼披肩女，讽刺道“这儿轮得着你放屁？！我跟我妹说话呢”
　　“咋的呀？你说的那还是不是人话？你做的不对还不能说啦”披肩女挺起胸膛，做出备战状态。
　　大眼男更是没好气，如受到天大的污蔑，转身对着披肩女怒目而视“我哪儿不对了？！你说！她把孩子弄丢了我还不问问？”
　　“你还有理了!上来不分个青红皂白指着鼻子就问，还说我放屁，你说说你那嘴里还能说出个人话吗？”披肩女迎难而上，做出奋战到底的样子，把手包往地上一甩“站在门口就来这么一出，你是不是等着谁家的出来给你捧场？！”质问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十六度，脖子一扬，腰板挺直，双手掐腰，视死如归也不过如此。
　　孕妇见这架势忙起身，拽过披肩女，往沙发上拉“妈，你跟他吵啥！”
　　大眼男看着孕妇和披肩女，顿时眼中满含委屈的泪水，侧指着女主人冤屈的述说到“她把孩子弄丢了，还成我的不对了！”腰向前弯，用手拍着胸脯，不过转瞬间变换了张面孔，怒视着女主人，义正言辞的质问道“你是不是又说她了”
　　女主人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答道“我没有！”
　　大眼男快步冲到女主人面前，指着女主人的脸，扭曲着自己的面空讥讽的说道“你可别跟我在这装了！你我还不知道，你说！你到底又说了些什么！”
　　“爸！你有话好好说！你一上来就吼啥呀！”孕妇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这没你啥事儿！我关心我外甥女你还管得着了？！”
　　“诶！就你关心是不是，就你关心？我们都在这儿是装的呗！”披肩女再次发话
　　“你他妈的你那嘴能不能说人话！”男人癫狂的吼道“给你撕烂了得了！”
　　“你冲我妈喊啥呀！你关心？你来这么晚！”孕妇也参加进这莫名的战斗中，坐在一旁的老妇人痛苦的看着这一切，嘴中直念叨“都少说一句吧....”
　　“我这一天天容易嘛，工作上这事儿那事儿全都得我张罗，这眼看就年底了，越到年底越忙这也得看，那也得顾全到，一天累个半死，单位还离不了你，还得接你妈下班，一会儿这个电话一会儿那个电话.....”
　　“诶？我可没让你接，是你死皮赖脸非要接的，我自己能走”披肩女愤愤的插话，手一摆，扭过头连看都不看一眼大眼男
　　“你看，你这说的像话吗？自己媳妇忙了一天我还不接，我还是人嘛”男人低声下气，看了看周围每个人，继续罗列一天的行程，最后仰天长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体谅大人，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货！”也许是情绪高涨到一个顶点，男人看着孕妇就像看着杀父仇人一般，忽的，谁都没反应过来，猛的上前扇了孕妇一个耳光。
　　披肩女腾地一下站起，大力把大眼男向后推了一下“你干啥呀！打孩子干啥呀！你发疯到一边发去，孩子还怀着孩子呢，你打他干啥呀！”几近疯狂的吼道，咬牙切齿的指着坐在一旁的老妇人“你看看你养的儿子！这就是你养的疯儿子！我可恨死你了！”
　　老妇人边流泪边对着大眼男“你可消停会儿吧，你看你一来都不得安生....”
　　“我怎么了就....”大眼男话音还未落定，只听身后传来“啪啪啪”狂扇耳光的声音，就看孕妇边狠狠的扇自己耳光边咒骂道“都是我的错！我他妈就不该给你当孩子！你满意了吧......”盯着男人的眼中充满诅咒“你他妈是全世界最不容易的爸！你他妈最有委屈！还他妈摊上我这么个不体谅你的货！你满意了吧？！啊？！你满意了吧？！”披肩女强抓住孕妇的手，眼中满含泪花“你这是干啥呀”
　　孕妇继续说着，神情陷入一种病态的执着当中“我他妈委屈我跟谁说了？你们还能说要不要这孩子，啥时候要，你们还有的选！我他妈连投不投你们的胎都选不了，一出来就没有回头路啊！....摊上你们这样的我他妈还得感恩戴德的，谢谢你们没把我养死！你们他妈的就只差没把我养死了！”
　　大眼男看着这眼中的不肖女，痛苦扭曲了整个身体，指着孕妇的手不住的颤抖，来回的踱着步子，脸上呈现的是强忍着痛苦的抽搐，悲怆啊....只能用这三个字来形容此时这个无声流泪的男人。
　　孕妇凿了一下肚子“你也别出来了，出来也是个遭罪！”
　　“你们这是叫我死呀”老妇人捂着胸口哭诉道
　　大眼男似乎被什么激回现实，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老母，指着她说“这又有你什么事儿，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女主人走到男人面前，尖锐的喊道“你说咱妈干什么！”
　　“你们都给我起来！看到你们在我眼前晃悠我就心烦！”老妇人吼道，而后悲切的感慨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养出这些个东西来”
　　大眼男看着挡在面前的女主人，再次吼道“你说！你到底说什么了！你可骗不了我！”
　　女主人的情绪明显被男人激起“我说，让她滚！你满意了吧”然后直挺挺的看着男人，无所畏惧手舞足蹈的继续吼道“我早就受够了，看她一天天病怏怏的样子，好像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生病了似的，咋的呀，讨可怜呀！让全世界都同情她啊！一天天没精打采的样，我看了就烦！就狠！病了，挺挺就过去了，不都是这样吗？那孩子就是太懦弱！我就是看不惯，谁不是挺挺就挺过去了，怎么就她那么娇贵？我看也就她这么不要强！天天就跟得了绝症似的，就那得绝症的都比她强！她简直太差劲了！”女主人又直了直腰不停地点着手，比划着也许是用力过大，也许是情绪太过投入，整个身体都跟着有节奏的晃着“我对她没什么好同情的，都是她自己作的，赖不着我们！哪怕就是有一天她英年早逝，我都不会流半滴眼泪，我反而会觉得解脱了！”
　　“你咋能那么跟她说话呢”披肩女说道“她那不是有病吗，又不是她自己要得病的”
　　女主人猛地转身，后退几步“就她有病！我自己病的起不来的时候不也是自己挺得吗？挺着挺着不就缓过来了吗，我小时候就是发烧也是自己挺的，靠过谁？我哥他小时候天热，大腿上长疹子痒的不得了，一层一层往下掉皮，那不也是自己挺过来的吗？还有我弟那年出去跟别人玩摔倒了，碰成脑震荡，不也是自己挺的吗？她怎么就不能自己挺过来了，她就是太懦弱，随弯就弯，一点也不要强！”
　　“这是报复啊....”老妇人捂着胸口“是报复我啊...”
　　"你可别在这儿悲天悯人的了，你年轻那会儿你都干过什么，你心里有数！＂女主人不屑的说着
　　“她是你孩子，你自己摸摸良心问问她是不要强的孩子吗？这病是靠自己挺的吗？不到这个份儿上能这样？”大眼男吼道
　　披肩女更是得理不饶人的附和道“我看啊，就是之前太能挺给耽误的”语气中却别有一番耐人询问的得意与主持公道“那孩子自己要面对病已经够可以的了，你还在那儿损，那不更难受，要我我也走，生着个病还跟你在这上着火”说完还梗了梗脖子。
　　“你们可别埋怨我了，我就要崩溃了，崩溃了！”女主人再也无法控制仅剩的理智，陷入病态的抑郁情绪中“就她难受，就她难，我不难啊，要管工作，单位一堆事儿，我还是一把手，管都管不过来，还要担责任，一件事儿做不对那就是个大事儿，天天心理压力多大！还有那些人，你不上心的处着能行吗？话说回来，我还真就喜欢在单位呆着，那些人都得捧着我，哄着我，在单位能实现我的价值啊，我有成就感，付出就有回报！你对那些人一个好，他们就回一百个好，那些才是有良心的人，知恩图报！哪像这个，心就是铁做的，你怎么对她好她都不感恩！我就纳闷儿了，我做了一辈子慈善事业，那都是积德的事儿，我扪心自问没做什么坏事啊，谁家有个事儿我都能帮就帮，谁不都说我个好，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现在谁一问我你家孩子咋样，我都没脸提，丢不起那个人，也省得别人看笑话，都是一群等着看你笑话的....."
　　"精力都放到外面了，谁管你外面咋样，任你在外面是谁，孩子面前你就是个当爸的当妈的...."孕妇默默地流泪，低语道，声音小的也许只能自己听见
　　"人家孩子一个个的咋看咋好，这个.....我现在啊，就差心疼我老公，要不是他，我早就走了，看到那孩子就闹听，眼不见心不烦！对，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我现在就心疼你爸，你爸肯定是不能离开你的，我就担心我走了，把你爸累出个好歹，要不是想到你爸啊，我早就搬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说着说着，女主人坐下把头深深地埋在双手中，呜咽了起来....穿都得双肩好似承载着世间最大的冤屈。
　　敲门声恰到好处的为那段血淋淋的陈词画上休止符，孕妇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