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秋水冬藏

4、丧事活计上篇

　　五一七天假的时候，学校组织去市里看展览。尉迟自是不去的，他那几天的行程可是被老刘头安排好了，每天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在自己耳畔唠叨，什么师傅下半年的伙食费就全靠你啦，不准放师傅的买卖之类的。他觉得好笑也没推辞，他师父老人家还拍着胸脯跟自己保证，走完这趟买卖请自己去十字路口的排档里大吃一顿。这老刘头吝啬的紧，平日里逮着机会就到尉迟家蹭吃蹭喝，堪称一毛不拔。这回肯主动请吃喝，怕也是觉得占据了尉迟玩儿的时间又拉不下老脸说出来。尉迟想说没这个必要，他和那群同学根本不相往来...但看到老刘头捏着钱袋儿一副肉疼的摸样又把话咽了下去，难得一回，不吃白不吃。
　　那笑容在老刘头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阴险...
　　至于周镜的出现是出乎两人意料的。那天空气沉闷，湿气大。师徒俩吃了尉迟妈做的汤圆子就匆匆赶路到了户主家。那是一桩丧事。等尉迟老刘头前脚刚到的时候，他们那边的前事儿都张罗好了。白门对子，大敞的灵堂，和正对着大门的棺材以及灵桌上的黑框遗像。
　　按照流程，孝子表哀痛磕完头礼后，再由接到讣告的亲戚前来吊丧。他们均着孝服白帽，甚至根据尊长孝服的样式及帽子都是不一的，这里头的典故尉迟不懂老刘头也懒得解释。众人跪拜结束后，长子才跪在扎好的麦秸垫子上，给过逝的亲人烧倒头纸。这种时候基本上没有老刘头和尉迟的事儿，两人立在一旁充当着阴阳先生的位置。
　　入了夜，主人留下奔丧者吃了饭，奔丧者对死者家属慰问安抚后也就各自散去了。这晚上还不能安宁，得留下死者的直系男性晚辈留下来守灵，守灵的人一般两至三人，交替进行。且放置棺材的正屋和门口需亮灯一晚，已指引亡魂找到回家的路。
　　老刘头蹭了顿晚饭吃的无比酣畅，当下咂巴咂巴就有些犯倦。尉迟在一旁看得真切，一个肘子捣过去才把老刘头踹醒。这二人被请来无非就是超度下亡魂择个葬地压下场面的，但就这么站在棺材旁什么都不干，尉迟心里堵得慌。
　　老刘头当然知道他在想来，撩了撩眼皮，也没多话，从褂子里掏出了几张黄符递给了一旁的孝子。这老刘头在民间还算有些脸面，那孝子再三言谢后才将那黄符送进丧盆里一起烧了。
　　那灰白的烟一圈圈儿的，和老刘头时常抽的烟一个味道。
　　事后，二人在户主的安排下住进了东南角的偏屋，尉迟这才想起来那张鬼画符的事儿。
　　老刘头正在擦他那宝贝烟斗，闻言扯了扯嘴角，像是讥笑：“教了你那么多年还是不长记性，那上面的朱砂和黑狗血能镇住凶煞邪祟，也算是给那亡命魂开了条道儿，走得顺畅一些。”
　　尉迟点点头，心说老刘头竟然能白给那户人家这宝贝。不其然，他刚躺下，就听到那人的声音响起，透着几分尖酸。“不能白给他们，徒弟明儿个给我多吃点儿挣回来！”
　　那天晚上，尉迟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一个男人在灵堂不停地走动，嘴巴里神神经经的念着些什么，尉迟走进想细听，就见那男人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张脸和灵堂遗像上的一模一样....
　　后来他是被老刘头敲醒的，那烟杆儿就直接砸到他的天灵盖上疼得他一个激灵。见他醒了，老刘头才不紧不慢的抽上一口，吐了一圈白雾：“醒啦。”
　　尉迟揉着脑袋，有些责怪老刘头下手没个轻重。就听见那老人精幸灾乐祸道：“我还想着，要是再不醒，就把这烟灰盖你脑门儿上。”
　　他嘿嘿的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小徒弟道行浅喽。”
　　尉迟这才想起那个梦，见老刘头一副气定神闲的摸样就知道这人估摸着已经摸着底儿了。老刘头又吸了两口烟，喷了尉迟一脸。他也不着急，用烟杆儿指了指对面的木头窗户。
　　尉迟闻这烟味久了也不觉得呛人，只觉得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顺着他的肺部漫向四肢，那酸软的感觉顿时缓轻了不少。这会儿见老刘头指着窗外，他一转眼，也不禁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惨白的人脸。

作者有话说

　　屋里头正在放春晚的重播，某娃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从里屋跑出来，喊了一句：那边的菊花开了，像香蕉皮一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