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瞳》司南KUKI

2、此去，经年

　　十三岁的沈侯爷每每忆及他们初遇之时都会会心一笑，像是两个少年老成的童子故作玄虚言之奥义。
　　如今少年初长成的沈慕寒已贵为大齐太子，当别人唤“太子爷”时他仍是喜欢“沈侯爷”这称呼，因为，天水初见他时，他是这分位。
　　“沈慕寒，专心一点，这段《淇奥》你都反复诵读多日了仍是无感，到底何意？”天水把书本搁在桌上，白袖轻扫，勾了这嬉皮笑脸的太子爷的魂。
　　“嘿嘿，我未经情欲，怎么会懂《淇奥》嘛，《淇奥》是思君之情，，我哪有君子可思慕的？”
　　“你还有理了？《醉阡陌》一遍你便记住了。”
　　沈慕寒得意的挑眉，“诗中女子之名，深得我心‘水潼’，‘水潼’，像不像天水瞳曜的取字？哈哈哈……哎哟！”头上挨了一记，天水黑着脸拿书敲他的头。如果说第一眼看他会是冰冷难近的话，那便是打错特错了。
　　随着年岁过去，沈慕寒的性格越发开朗，也越发….没正经。他与任何人都可以须臾熟络，交际能力甚好，口才极佳。但虽是熟络，言语之间仍是倨傲与冰冷，带着淡淡的疏离。
　　唯独，和他在一起，会放下戒备，肆无忌惮地开玩笑。
　　“沈慕寒，”天水淡淡开口，沈太子正帅气地重复着撩发甩头【我有自己重复这个逗比的动作♂】的动作，可精致的玉龙发簪却因惯性而飞旋甩出打在了天水的掌心上，若非他反应机敏，簪子就会扑在他脸上！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幼稚的一面若是被朝中大臣看见会如何？你可是未来……天子的不二人选。”天水有些艰难地咬了咬唇，似乎在隐忍什么。
　　“我担心吗？不需要啊，有你天水在，还有应付不了的问题？”他得意地看着天水。
　　对啊，他担心什么呢？沈慕寒一表人才，容貌俊朗，武艺高强，擅长兵阵，琴棋书画更是□□自己的境界，这样的王说出需要别人的话，未免言重，自谦了。
　　“我只是一介音童子，论等级，远在你之下，如今新政改革，局势大变，朝中臣子要大量遣旧进新。所以，恐怕我是不能再做你的老师了。”
　　檀木椅上吊儿郎当的身影顿住了，他直直地对上天水的赤色重瞳，压抑的怒气自周身散发而出。
　　“你说什么？天水瞳曜你是在给我告别吗？你想走？我不同意！”一挥长袖扫掉异地的笔墨砚台，发出沉重的闷响。
　　门外侍从想进来看主子出了什么事，可一进到门口便被沈慕寒的气势逼退了。
　　“如今天下谁说了算？当今皇上——你的父亲。天子一声令下，臣走臣死不还得惟命是从？你的命令，眼下还没有效力。”天水默默地拾起地下散落的笔杆宣纸，却不料，甫一起身便被奔至身前的少年拥了个满怀。
　　原来……他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了，胸膛这样温暖。自己除了教授他所学，对他了解的甚少吧。
　　“也许我会回来，只是要等一个契机。”天水无奈地闭上双眼，自己没来由的心软是为了什么。
　　“不准走，你走了谁陪我练剑骑射？谁陪我吟诗作画？谁陪我弹琴对弈？你知道，只有你够做我的对手。”少年的鼻音越来越重。
　　对手……天水的睫毛轻颤，总有一天，若这句话应验了，谁又来救他呢？
　　“沈慕寒，对不起，这一次不能纵容你的任性了。”他右手从他怀中迅速抽离，反手封了他的穴道，只可听，看，不可言，行。
　　“人，总要分离。即使此去我不再归来，三年，也许一年，你便会对此不痛不痒。十三少年，本应如你。我却不孚这青涩，我过于老成，是因为看的事物过于残忍，经历的过程太过波折，你没有真正懂过。”
　　“今后，我会以琴为伴云游天下，同师父一起。你就在宫内好好习艺，会有更好的先生代替我传授你。有句话要忠告你，我会把它写下来放在你身边，一个时辰后，穴道自动解封，希望你看后会谨记。”
　　沈慕寒运了全身的气来冲穴道，只觉眼冒金星却仍未有破绽。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武功差他这么远。气得七窍生烟，却是无可奈何。
　　天水不急不躁，信手提笔在宣纸上写下隽秀自己，他的楷书清秀飘逸，自成一体，如蜻蜓点水般轻触涟漪，晕开满纸温柔。
　　写罢，拢袖，轻卷宣纸，从袖口中取出一小截红色丝缎将它系上。他从一旁拿了一只火红色玉锦鲤，将卷轴缓缓送进鱼嘴内。
　　“锦鲤抄，别年少，愿君今生年华好。伤别离，勿桎铐，愿君此世常欢笑。”
　　天水将锦鲤抄郑重放在沈慕寒的身侧，最后微笑地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踏步离去。
　　如果他转身，哪怕一秒，会看见泪流满面的沈慕寒，像是一尊失了魂的瓷娃娃无能为力地捕捉他离开的踪影。

作者有话说

　　每段太过美好的过往，承载不住过于深重的未来。看向未来血迹斑斑，回首曾经弹琴复笑兮的时光，却只剩下莞尔叹息。写这段的时候，我久久舍不得往后提笔，接下来的故事像是地狱里的炼狱轮回。倘若有来生，岁月静好，此刻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