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记》南宫幽阙

5、大哥你好

　　那咯咯笑着的女孩看上去面熟，却不知道在何处见过，青梅正自思索，那姑娘把手一拉，又将青梅拽着走了一会。

　　对于身体内暗藏的灵魂来说，这儿并不是自己的家，方位、景色对自己来说都无比陌生。却又觉得那拽着自己的姑娘力大无穷，即使用尽这具身体的全力也挣脱不得，只得叫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孩也不理，只径自带着她转了几个弯儿，青梅见原本呈现于眼前的房屋渐渐消失，而树木倒是越发的丰密，慢慢被带着从大道上拐进了青石小径，路旁的野花拂着裙摆，像是被引到了一个花园里去。

　　果然，又行了几步，方见前方树木掩映之间有一座飞角小亭，只是这女孩倒并未带她去往那儿，只是又一拐，隐入了树木之间，这才放手。

　　青梅一甩手，向后退了几步，警惕看着眼前人和周围的景致，想着要是情形不对就寻思着逃跑，只是突见这姑娘将头上的首饰耳环全都拆下，扔到一旁，又来解衣宽带，青梅狐疑地问：“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仿佛这才注意到青梅身上，将衣服解下后，里头便是男孩穿的袍衫，青梅这才发现，这个“姑娘”其实是个男孩子。

　　男孩从袍袖中掏出一把小扇，装模作样地扇了扇道：“可悲啊可悲，竟然连大哥都认不出，妹子着实让兄长失望啊。”说着便痛心疾首地摇摇脑袋。

　　青梅这才恍然，这个男孩便是当日随着父母来探望自己的那位哥哥，之前全部心思放在与父母周旋之上，也没有细细地打量了解这位兄长。

　　只十岁上下，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让青梅“扑哧”一声笑出来。

　　见是兄长，青梅便放下心来，看来他倒是跟自己想到的熊孩子似的，做了恶作剧将她捉弄过来，却又是不知为何。

　　“大哥，你这又是为何要将我带入花园里来？”

　　“妹子啊，大哥见你爱吃橘子，便带你过去橘林。要说再美味的果子，还是要自己摘那才够味！”兄长说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自己便带头往一条泥土小道走去。

　　青梅倒是好奇心被挑起，也想从这位兄长身上探听点这座大家宅的关系往事，便随着他走向林木深处。

　　转了一会儿，出了一座被藤蔓树丛掩住的小木门，两人进到一座桔园里头。前世的青梅是浙江大山里的孩子，每到秋天，家门口院子里的橘树上挂满了黄澄澄金灿灿的橘子，她便跟着小伙伴们去摘橘子，此时看到熟悉的画面，又回想起儿时之事，青梅倒感到眼睛有些湿湿的。

　　兄长已将折扇收起，过去摘了几个橘子，送到青梅手里：“诺，给你。”

　　青梅拿好，便望着兄长说：“多谢大哥。”

　　却见大哥笑了起来，说道：“第一次见你如此有礼貌，不用同大哥客气。”

　　青梅这下知道，这具身体的过去，要不是个性子如火的女孩，同人发生口角才因而落水；要么便是与这位兄长感情甚好，说话便可以由着自己性子。无论如何，这样看来，这位兄长对自己还是挺不错的。

　　青梅道：“大哥，自那次落水后，我常常感到头疼，从前的好些事情，都模模糊糊记不清了。”

　　那兄长手上提着个小篮，正往青梅这边的橘树上够手摘橘子，边摘边笑：“落了次水，想不到还转了性。”他将摘好的橘子放入篮子里，继续说，“那荀丫头，却的确不是个好东西！”

　　青梅眼睛一转，问道：“大哥，我到底是何原因落了水中，我自己都没有印象了，你，可曾知道？”

　　“那几天大姨过来府里做客，带了咱几个表妹来玩，谁知那几天，家里真是被这个以荀妹妹翻了天，凡是她看中的新奇玩意，都得归她拿着，青芸、青杏、青禾几个虽然眼巴巴的，也无法子，青桃最喜爱的泥人兔子也归了她，青桃可不干，缠着母亲哭闹，即使平常母亲万般宠爱，遇到那事儿，母亲也只能说客人远道而来之类的话安慰，直到那日，她寻着你去园里头玩，说要你去摘池子里的莲蓬，你啊，也是个倔性子的，如何都不肯，便在池子边打闹，这才落了水里。”兄长边说，边剥了个橘子放入嘴里，将另外一半的果肉递到青梅手里。

　　青梅心不在焉地接过，丢入嘴里，心下不解，道：“母亲为何对她这样好？”之前在病榻前，那小妹妹青桃被母亲揽在怀里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青梅认为她必然是这个家里的嫡女，深受母亲的宠爱。

　　“这我也不知。”他回答道。

　　青梅现下知道了，除了青桃，自己还有几个姐妹，都是庶出，不受母亲的喜爱。

　　“来，咱们将这个篮子装满，这些全都给你。”他捏着一个又大又圆的橘子说，“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青梅却摆手推辞道：“大哥，我也不是那么爱吃橘子，你不用对我这样好。”

　　事实上她确是极爱吃的，只是不想让当家主母听到风声说自己与大哥走的有些近了。

　　兄长见妹妹摆手，只是一笑：“妹妹真的变了。”

　　青梅心想，不管以前的青梅是个什么样子，现在和以后的青梅可都是自己，必须得小心翼翼、规行矩步，自己还是想多活个几年，活好个几年。

　　自己不识路，便由兄长领着，朝原路过去，走出了花园，便见屋企楼阁，雕梁画栋，十足是大户人家气派，弯弯绕绕了好久，才走到自己所居的雅岚阁。走在路上，青梅本还想好好记住方位和楼宇，自己前世的方向感还不错，可是在这府里绕来绕去，却还是被绕晕了。

　　到了门口，兄长提着那手里的篮子，便问：“妹妹你真的不要吗？”

　　青梅则朝他福了福，拉了距离开来，微笑道：“兄长自己留着吃吧。”

　　此时里头的几个丫鬟倒是看见小姐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便进去找雪蝉，那雪蝉听闻了消息，急急忙忙跑出来，后头跟着些小丫鬟，一见青梅便跪倒在地，而雪蝉只是朝青梅和少爷福上一福，就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没有看管好丫鬟们，小姐你没有事吧？”

　　她眼里闪着泪光，倒似十分害怕自己的小姐受到惊吓，青梅心里倒是恨恨的想着：“你继续演！”

　　“小姐，少爷，屋里来坐吧。”雪蝉低了身子，邀请道，却眼波流转地望着少爷。

　　“不了，我得回去了，傍晚父亲要来查问功课，妹妹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少爷则摆摆手，回绝了雪蝉的邀请，雪蝉眼里失落的神色倒是被青梅收入眼底。

　　“那妹妹就不送了。”青梅便转身对兄长福道，目送他摆袖离去，而后便踏入屋内，雪蝉急忙收了心思跟上小姐的步伐。

　　青梅觉得出去那么一遭，身子倒是没啥问题，便不想睡到床上，于是便在外屋的八仙桌旁坐下，那雪蝉却还在耳边劝道：“小姐去床上躺着吧，晚饭过会儿便送过来了。”

　　青梅摆了摆手，道：“没事。”便拿起果盘上的糕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雪蝉在旁道：“小姐，你真的没事么？雪蝉好担心啊……”

　　“你放心，雪蝉，”青梅学着虚与委蛇道，“我一切都好。”

　　“那丫头……”雪蝉小心翼翼地问。

　　“那人不是我们屋里的，不知携了我想去做什么，只是路上碰见了大哥，我便被大哥所救，那人便径自逃了，也不知是何人。”青梅慢条斯理地说，责备语气很明显便容易听出来。

　　见状，雪蝉急忙跪下，连带一屋子丫头都跪下，雪蝉道：“小姐没事便好，奴婢往后一定严加看管这些丫鬟们，决不让此事再发生。”

　　青梅便去扶起她，安慰道：“好啦，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怪你也无用，只是以后院里的安危还是要重视的，否则，若我在睡梦里头被坏人掳了去，这责任，你们可担当不起……”她慢慢说着，喝了口茶，继续道：“你是大丫头，我的生活起居，你一概负责，若是出了差错，你该知道会怎样吧。”

　　雪蝉急忙低下头去，道：“雪蝉一心一意服侍小姐，今日的事情，是雪蝉的责任，雪蝉主动领罚！”说着，便示意周遭的丫头们准备板子。

　　青梅便急忙站起来，扶住雪蝉，柔声道：“雪蝉，你我亲如姐妹，我知道你如何待我，有你这样一个丫头服侍，好多事我都不需操心，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打你呢，今日的意外，便只是个意外，今天，我哪里都没有去。”

　　一众丫头便都跟着雪蝉跪下，雪蝉道：“谢小姐开恩。”便随着磕下头去，后头的丫头们也一并朝青梅磕头。

　　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一个正在摇尾乞怜找工作的失意毕业生，从来都没有人在自己的面前磕过头，而如今，回到了这个时代，做了一院之主，稍稍显了威严，便有下人在底下磕头以及求饶，自己的一句话，便能将人推置于风雨或者救人于水火，这样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好了，雪蝉，何时摆饭呢，我饿了。”青梅继又坐下来，边磕着瓜子边问，雪蝉忙让丫头去厨房喊饭，下边的丫头自去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饭上来了，青梅瞅了瞅，像是现代的快餐，三菜一汤，那汤水里漂浮着几片青菜叶子，除此之外便是一层厚厚的油层浮在面上，那菜肴更是简单，土豆肉丝，便寻不着几片肉丝，番茄鸡蛋，更是没有几丝蛋皮，还有一盘是清炒莴苣，看上去没有什么油，清清淡淡。

　　心下一转，知道厨房必是得了主母的授意，如此大的宅子，给自己的却是这样的菜色，想必其他几个姐妹：青芸、青杏、青禾该是同自己一样。虽然平时自己是吃惯了这些菜，但心里还在默默地问候苍天为何自己没有穿越到嫡女身上，好吃好喝享不尽。

　　罢了罢了，她安慰自己，就当减肥了，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