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记》南宫幽阙

36、回溯

　　青梅了然于心，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道：“好，我知道了。”

　　老者语重心长地说：“姑娘，你要做什么，我不拦你，但你这条命是我救的，希望你能够万事小心。”

　　青梅却又摇了摇头，道：“师傅说什么呢，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师傅多虑了。”

　　“那便好，”老者道，“ 看天色，逐夜也快回来了，老朽这就去给姑娘煎药，姑娘自己好好歇歇吧。”话毕，便颤巍巍地起身，掀起了帘子出去。

　　逐夜正好回来，刚好碰到离开的老人，便将手中的透骨草递给了老人，便进屋来看青梅，见青梅已经醒了，便十分高兴地道：“姑娘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青梅总疑惑人心，尤其是这两个人，自己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为何二人却如此照拂于她，他们究竟要图些什么呢？

　　“哦，我好多了，还要多谢你们这段时日的照顾，我才能恢复地这么快。”青梅客气地回答。

　　“恩，姑娘还须多多休息，你这腿伤的这般严重，一时半会还是好不了的，反正先安心在这儿住下。”逐夜给青梅泡了杯茶，递给她，说道。

　　青梅朝他微笑了一下啊，却说：“我觉得身上已经很舒服了，过几日也是可以走路了吧，在这里叨扰了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我打算好了之后回家去，万金酬谢师傅同你。”

　　逐夜的眼神略有些飘忽，尤其当听到她说要“回家”去的时候，他顿了顿，只道：“ 医者父母心，遇见伤者，不管是富是穷，我与师傅都会尽力相救，救了姑娘也是因了缘分，我们也是在为自己积德，并不贪图什么，姑娘也不需太过挂念家人，还是先将身体养好才是大事。”

　　青梅看了他一会，宽了宽眼神，回答道：“你说的对。”

　　往后几日，青梅便在这落珈山中养伤，却不再过问山顶之事，只是每日就如同寻常在府里一样，写字作画，了了度日，每天就像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地过去。

　　这一日午后，艳阳高照，日头正高，老者正悠闲地在偏屋睡午觉，逐夜上山去采摘草药，回来时却没有看见青梅的踪影，他找了好久，将几个房间全部翻了遍，却也不曾看见她。回到里屋，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青梅常常在此练字，留下了不少墨宝，不仔细看还以为那只是其中之一，却原来是书信。

　　信中的意思十分明显，就是青梅认为自己在此叨扰多时，现在腿伤已愈，又因有事在身，不得不离开，多谢师徒二人的救命之恩，她回去将事情办完，就会带着酬劳回落珈山来感谢两人的恩情。

　　逐夜眼神收紧，看着不紧不慢从偏屋走出的老者，抓住他衣领问道：“心为道长，人，是你放走的？” 老者打着呵欠，午后偏困，他被逐夜的动静吵醒，一醒过来就见他十分严肃地揪着自己，不解问道：“你在说些甚么？”

　　逐夜将信递给他，道：“苏姑娘走了，家中只有你们两人，你会不知道她走了这件事情？”

　　老者紧张地打开信纸，浏览了大概，神色变得严峻，道：“这……怎么会这样，苏姑娘在我这住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走了……”

　　逐夜冷笑一声道：“ 道长，无须再装，此事，我自会向殿下禀明。”说着，将信笺收入袖口，对着老者抱了抱拳，说了句：“告辞。”便转身离去。

　　“喂，你去哪里？”老者对着他的背影喊道，那逐夜停了脚步，只道：“在下的任务已经完成，至于去哪里，倒是轮不到您老人家操心。”

　　因为从牢狱中逃脱，也没有什么行李，倒是一身轻，虽有脚伤，走起来并不太利索，但好歹还是能够走路，虽然不知者茫茫落珈山中到底埋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但至少，遇到的那几个人，还是对自己恩重如山。

　　一想到未央那张苍白的脸，鲜红的唇，青梅就忍不住心悸，养伤的这段日子里，青梅也偶尔会做噩梦，这女孩抬起头来 ，满眼是泪地望着她，望着她的心像刀绞一般，她很想帮她。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大皇子，只有他，才能够告诉她这一切的真相，只有他，才能帮她从这夜夜难眠的噩梦中拯救出来。

　　几日的晴朗天气，山中空气新鲜，下山的路也不那么难走，青梅拖着受伤的脚，一步一步慢慢往下挪，虽比较费时，但也还是顺畅。

　　正自思索着怎样去京城，怎样混入皇宫去找大皇子时，却听见背后有动静，起初她以为是山下村落的村民上山砍柴，也不在意，可等她坐下休息时，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果然，从密林后窜出了几个粗糙的大汉，光着膀子，提着砍刀，望着眼前的女子。

　　其中一个流着口水道：“这姑娘还真水灵，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像城里的千金大小姐，味道应该很不错啊，咱们今天可有福了……”

　　“嘿嘿嘿，”另外几个也□□着道，“那干脆咱来点刺激的，看着大好春光，不如在此处……嘿嘿嘿……”

　　“好主意！咱先尝尝她的滋味，再带给主人，岂不快活……哈哈！”另外一个也附和道。

　　糟了，青梅见围拢过来的几个彪形大汉，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在这荒郊野岭，恐怕也不会有好心的路人过来拯救了。见他们步步紧逼，青梅随手操起一杆树枝，毫无章法地挥过去。她从没练过武，自然也不晓得如何使动招式，因此在此时，她也只能凭着蛮力随便乱挥，这小动作在那几个人看来简直可笑。

　　“哈哈哈，这小娘们还挺有趣。”

　　青梅的乱挥乱砍丝毫构不成威胁，那几个大汉反而更来劲了，围了过去就要抱住青梅的腰，青梅见势不好，一脚踢向围过来那人的下&体，那人被猛的踹中要害，痛的闪一边嗷嗷直叫。

　　“臭娘们！”另外几人见兄弟被踹，也不去管那人的伤势，提着刀直冲上来，青梅一见那么多人一起来，对他们又抓又踹，拳打脚踢，使劲了平生所有的招数，却还是寡不敌众，招架不住，其中一人哈哈一笑道：“兄弟们，咱们不陪这美娇娘玩儿了，春光这么好，咱们赶紧上了解解渴吧！”说着，便搂住了青梅的腰，嘿嘿笑着扯她的衣服。

　　正当青梅觉得自己完蛋了的时候，身边的那几个人却突然没了动静，身上的力量也陡然消失，她转过眼眸，发现那些人竟然无声无息地全都倒在了地上。

　　“诶！”青梅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却听半空中飘来幽幽的声音道：“快把衣服穿好。”

　　青梅顺声望去，见那黑衣少年正坐在树上，方才那些彪形大汉遇害，应该是他下的手。

　　青梅理理衣服，对他抱拳道：“多谢！”

　　逐夜从树上跳了下来，伸手拦住她，道：“你伤还未好，为何竟要不告而别，你这样，我……师傅和我有多担心啊。”

　　青梅对着他微微一笑，道：“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也不能在山中久留，就像信里说的那样，等处理完了事情，我就回落珈山来谢你们。”

　　逐夜微微叹气，道：“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有什么事情那么紧迫，伤还未愈就要去处理，天下事大，可哪一件大过自己的身体。”

　　青梅轻轻坐了下来，真诚地望着逐夜，说道：“你又救了我一命，我不知道应当怎么感谢你，但是，在你面前，我也不想伪装，我就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你。”

　　于是她便将自己犯下之事、牢狱之灾的所有因由都说与逐夜听。

　　逐夜听罢，便道：“那么姑娘此番，是如何打算的？这样下山，却又是去往何处？”

　　青梅道：“ 其实我也是瞒着你们，犯下这样的事情，家是必不能回了，可我夜夜都被未央的噩梦所折磨，她告诉我，所有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去寻找大殿下。”

　　逐夜道：“那如果，这只是她骗你的呢，如果大皇子也不知道真相，更不知道解决办法呢？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你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他……我觉得，你已死里逃生了，还不如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过着开心的生活便好。”

　　青梅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挺有道理，万一，找到了大皇子也于事无补呢，万一，未央也不知道只是随口胡说呢。可是，她好像从来都不想去想这些疑问。

　　青梅从小包里掏出一枚果子，咬了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而且，”她顿了顿，展颜一笑，“我这人有一个缺点，就是特别执着。”

　　她从包里又掏出个苹果，递给逐夜。

　　逐夜接过，听她这样说，是打定主意去找大皇子了，他虽不知道她这样做，有几分是为了所谓的未央，有几分是为了别的事情，但看她的模样，应该也是无法被劝说回去了的。

　　“逐夜哥哥，无论如何，真的很感谢你这几次相救。你快回去吧，不然师傅会担心你的。”她理理包裹，打算站起来继续赶路。

　　逐夜知道没法劝说她，便淡淡地问道：“你真的要去宫里么？”

　　她俏皮笑道：“不是去宫里，是大殿下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弄的明明白白，这心里，才不会难受。”

　　逐夜打量了她一会儿，确定她的表情是真诚，于是也站起来道：“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便一起上路吧。正巧，我也要去找大皇子。”

　　青梅转过头，不解地望着逐夜，问道：“可师傅那儿……”

　　逐夜摆摆手，道：“师傅他老人家能够顾好自己，你也无需担心。”

　　青梅仍旧疑惑道：“可是你什么也没带啊，你真的是要去找大皇子，还是……找个理由跟着我？”

　　少年的脸霎然绯红，却急忙摇头并一本正经地道：“姑娘请勿拿逐夜开玩笑，逐夜确实是有事情，因此，这一路，并非逐夜希望与姑娘同行，而是恰好顺路。”

　　见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青梅也忍俊不禁了，却也不好拒绝，一路上二人一起，凭逐夜的本事，倒是不用担心有危险。下山的路途，也变得不那么无聊寂寞。

　　收尾的路途便在逐夜的陪伴下安然走过，下了山去，便是一座安宁的小镇，青梅不熟悉情况，只能跟着逐夜乱走。

　　“落珈山位于十方城的西南方，而清流县城便坐落于落珈山之下，背倚苍山，面朝都城，乱世之时，落珈山乃我国都的第一道屏障，而第二道屏障便是这小小的清流县。” 在这小城里慢慢走着，逐夜便对青梅解释着这座县城的历史。

　　“你懂的可不少啊！”青梅称赞道，虽然她对于这所介绍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她总觉得这逐夜十分不简单，一定不是一个普普通通隐居山林的采药人。

　　二人随意找了家临街的茶肆喝茶休憩，青梅正想问问逐夜的来历，虽然一同经历了这么多天，但她对这位朝夕相处的少年还是不甚了解，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一张没有任何秘密的白纸，而他对于自己，却是一幅看不明白的抽象画。

　　正打算开口询问，却听见附近传来凄厉的惨叫，这声尖叫倒是吓跑了不少人，但青梅同逐夜却循声找去，这才发现有位少女被绑在狭窄的弄堂里，后面几个人正费力地把她绑得更紧，但她在奋力挣扎，这给后面的人带去了不少的难度。

　　“小姐，您就别再倔了，若是不从，咱们可是要被诛九族的，您不想想老爷夫人，也想想您的弟弟吧！”

　　那小姐却是越挣越勇，朝那小厮唾了一口道：“弟弟是我林家的骨肉，我就不是了嘛！爹娘何时将我当亲生女儿来看待！我林嘉容今日还就偏偏不从！”

　　那些小厮没办法，只能继续五花大绑起这位林姓姑娘。

　　眼见这姑娘受苦，二人也于心不忍，逐夜上前飞起一脚便踢晕了那些个仆从，青梅便过去将这林姓小姐松了绑，二人带着她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离开了此处，青梅与逐夜找了家客栈安顿，也把林嘉容带上了，这姑娘洗了把脸，花容月貌毕现，只是脸上一股桀骜之色，倒是很衬她之前的那番话。

　　“林姑娘，适才，是怎么一回事，你可否，说与我听？”青梅夹了个鸡腿给林嘉容，“慢慢吃，慢慢说。别怕。”

　　林嘉容大口啃了半只鸡腿，嚼了一会儿，就说道：“姑娘想必是外地人吧，你可知京城里发生了件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