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记》南宫幽阙

15、教女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只因着身旁跟着一大帮丫鬟小厮，不方便说话，一路沉默地走完了这段并不漫长的小道，只见花园口子上正等着青柏、佑晟他们。

　　一见来人，青柏等人急忙迎上前来，见大皇子和妹妹都无甚大碍，则才松了口气。

　　佑晟则从一旁的亭子里边跳过来，跑到哥哥的身边，像模像样地勾住他肩膀，笑道：“青柏兄，各位小姐，有我哥在，保你们妹子无恙，你看，这不好端端地回来了么，是吧哥？”

　　佑昕却不理佑晟殷切的目光，只走向妹妹佑澪，并不说话，只是目光却如寒冰一般，佑澪看了一眼哥哥严肃的样子，心中有些害怕，低下头不敢说话。

　　青柏急忙过来打圆场：“好啦好啦，大家都没事儿，我们这就回去吧，这点儿，皇后娘娘该是也看完戏了呢。”

　　这下，大家都才想起来，是该回去了，佑晟从一边拉了拉兄长的衣角，大皇子便道：“那这就走吧。”

　　路上的雨势依旧不减，只是跟了这样一帮浩浩荡荡的队伍，再加上佑晟和青柏这两位活宝，一路上倒也并不沉默。

　　佑澪走到佑昕的身旁，糯糯说了一句：“对不起，哥哥。”

　　佑昕也不看她，边走着边道：“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吧。”

　　佑澪不言语，只是更把头低下，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却又斜着眼看了一看帮助她的青梅，见她正同自己的姐妹们走在后头，心里头倒升起一股愤恨。

　　她不懂兄长为何生气，只是这是第一次他为了个外人跟自己翻脸，这让从小就尊贵无双的自己倍受侮辱，心里默默记住了她的名字。

　　只听身旁佑昕却低声道：“这次的事也就算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任性糊涂，否则，我会告诉母后的。”

　　佑澪一听，眼泪便在眼里打转，皇后娘娘虽也娇宠自己，但是每当自己闯祸之时也会毫不犹豫地教训自己，此时一听这话，心头更是又怕又恨，只好委屈地道：“澪儿记住了。”

　　佑昕不再与妹子说话，只快步走到佑晟与青柏身边，三人便言笑晏晏地走在前头。

　　回到屋里，见皇后娘娘正与大夫人二夫人坐在座上喝茶，像是毫不担心几个孩子的安危，而大夫人见到孩子们回来了，眼睛一亮，在几人中寻找宝贝女儿的身影，却并未发现，她皱了皱眉，心头不无担忧。

　　给皇后娘娘见过礼后，几人便也坐定，娘娘问了孩子们玩的可好，佑昕、青柏便一一答了，说是大家都耍的很开心和谐，将那场平白升起的风波掩盖了下去，佑澪虽是松了口气，只是脸色却依旧不善。

　　又陪着皇后说了会儿话，待雨势渐小，皇后娘娘便打算起驾回宫，等院子外的轿子准备完毕，几位贵客便起身告辞，离去之时，佑昕还偷偷望了一眼跪伏在地的青梅，接触到他的目光，青梅马上想起自己怀里那瓶贵重的药品，又低下了头。

　　等他们一走，大夫人便按捺不住地问青柏，青桃怎么不在她们姐妹中间，青柏回答道妹妹身体不适回屋歇着去了，大夫人的脸又是一下就变黑，严肃地扫了一眼几个唯唯诺诺的女儿们，视线又是在青梅身上停留良久，尔后便挥挥手，命几个儿女都各自回去。

　　待屋里只剩下她和自己的下人，大夫人便叫来身侧的嬷嬷，问道：“事情可都办妥了？”

　　那嬷嬷则点了点头，道：“卉儿亲手处置了她们几个，夫人您放心便是。”

　　大夫人将茶盏凑入唇边，道：“你们母女俩都是仔细的人，我自是放心。这后头，倒还有些事，你们也得给我办的妥妥当当的。”

　　嬷嬷便道：“是，夫人，已经在准备了。”

　　大夫人轻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舒展开来，像是一朵枯败的花，她哑哑地笑道：“一个妖精，一个小0贱0货，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笑到几时。”

　　“好了，我去看看桃儿，这不懂事的孩子，如此之好的机会，竟白白浪费了，真是……”

　　那嬷嬷也笑了笑道：“夫人，小姐现下还小，您需得多教她一些，以后再创造些机会去认识两个皇子。”

　　大夫人点了点头，伸手穿上袄子，道：“听娘娘的意思，我家这些女儿将来进宫的机会不会少，桃儿……还是有时间的。”

　　嬷嬷道了声“是”，替夫人扣好衣服，大夫人便带着丫鬟仆从往女儿的住处过去了。

　　青桃正百无聊赖地在屋里画梅花，见母亲驾到，马上起来迎接，亲亲热热地扶着她的手把她迎进屋里，却见母亲脸色阴沉，不知自己哪儿做的不好，只是将面前的糕点推过去，软软地叫母亲吃。

　　见女儿如此贴心懂事，大夫人的心也软了，不再板着一张脸，恢复从前的温柔模样，道：“桃儿，你糊涂啊。”

　　青桃撅着一张小嘴，道：“女儿哪里惹您不高兴了？”

　　大夫人拉着女儿的小手，坐在软靠上，柔声道：“娘为你创造与两位皇子接近的机会，你却好生糊涂，居然借口回屋，哎……”

　　青桃则扑闪着一双大眼，疑惑地问：“我为何要与两个皇子接近呢？”

　　大夫人叹了口气，自责道：“都怪母亲平日里让你练画习字，却忘了告诉你这样做的目的。”

　　青桃吃惊地望着母亲，她自懂事以来，就将练画习字，做刺绣当做理所当然要履行的责任，并且也乐在其中，哪知母亲的“目的”二字却犹如当头棒喝，令她更为迷茫。

　　“让你做画、习字，是为了让你接近两位皇子，虽然现下东宫之位尚空缺着，只是万一你的婚事成了，你父亲和朝中的叔叔伯伯必会助一臂之力……”大夫人语重心长地告诉女儿自己的良苦用心。

　　青桃泪眼朦胧地望着母亲，道：“女儿不知母亲的心事，只是，女儿并不想嫁皇子啊。”

　　大夫人一听，本就对女儿今日的表现很是不满，她如此一说，更是气怒攻心，立马站起来骂道：“你这不长进的东西！”

　　青桃急忙跪下，抹了把泪道：“我又不认识他们。”

　　“所以才创造机会让你认识！”大夫人骂道，顺了会气，便又坐下来，说：“女儿啊，娘就你一个宝贝女儿，想尽办法为你铺路，到时候你成了太子妃，乃至皇后娘娘，那才是大权在握，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她喝了口茶，平复了心情，继续道：“今日之事，只怕你那几个姐妹都该嗤笑你了，如此大好机会，你却不懂把握，反是让她们几个占去了便宜……我看今日，那大皇子总是拿眼去瞟苏青梅，不知这小0蹄0子又使了什么妖功媚法，倒是跟她那贱0人母亲一个模样！”说着说着，又说到当年把老爷迷的神魂颠倒的秦玉娘，一时收不住，狠狠啜了一口。

　　青桃跪在地下，只低着头，不言不语。

　　大夫人心里一软，将女儿扶起来，道：“孩子啊，你给娘争口气，你自己得了荣华富贵，娘也有地位啊，你看现下，你父亲多宠那位姨娘，将来那姨娘若是生出个男孩，而你又不争气，只怕，我们母女俩也没有好日子过！”

　　“儿啊，你也看到了，自从那姨娘进了府，老爷就不曾往娘这儿过来，对你也不曾象过去那样好，你还没有危机感吗？”说着，大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叹了口气。

　　青桃一想，自从那姨娘进了府中，父亲对自己的确像换了个人似的，那次宴席是唯一一次见他的面，可他也不像往常一样，反是将自己狠狠训斥了一顿，转而那样关心青梅姐姐；更为可气的是，平时父亲总是会赏自己一些名贵或者好玩的东西，而自从那姨娘进了门后，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些物品进自己的院门了，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便俯到母亲怀中大哭了起来，嘴里念叨：“娘，我一定争气。”

　　大夫人温柔地抚着女儿的头发，笑着道：“好孩子。”

　　当大夫人苦口婆心教女之际，青梅正躺在床上端详那被大皇子赐下的龙凤膏，便命雪蝉将那些粉末倒在自己背上。

　　唤了半天雪蝉却并未出现，倒是另一个算是管事的大丫头雨谈掀了帘子进来，躬身听吩咐。

　　“雪蝉呢？”青梅疑惑地问道。

　　“雪蝉姐姐有些事要办，所以不在院里，小姐有吩咐的话，雨谈也是一样的。”

　　青梅便招手让雨谈过来给自己敷上膏药，追问道：“她在做何事？这些日子，倒总是不大能见的了她。”

　　雨谈一边敷药一边道：“奴婢也不知道，她这几日总是神神秘秘的，也不曾说与我们知，恐怕小姐还得自己问呢。”

　　青梅脑海中一时转过很多念头，雪蝉这样做，显然是没有把主子放在眼里，她觉得自己得想个法子，把那无法无天的大丫头赶出自己的院子。

　　她便坐了起来，脸色一阴，道了声：“真是大胆！”

　　雨谈显然被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身，不敢抬头。

　　她换上一副气愤的表情，道：“你们这些丫头，还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吗？！”

　　雨谈忙低身去磕头，道：“小姐息怒，这都是雪蝉作的，与奴婢无关啊！”

　　青梅显是意识到自己将气撒在这个无辜的丫头身上，于是和颜悦色地将她扶起，然后躺下继续命她上药，问：“你们真不知她在做什么？”

　　雨谈道：“她最近鬼鬼祟祟的，行踪不定，小姐没问，我们也不好问呐。”

　　青梅将这句话记在心头，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来，便闭了眼，继续自己的疗程。

　　待涂抹完毕，便命了雨谈下去，背上这伤口涂了这药倒是有些凉有些疼，加上今日花园里折腾了一通，又差点淋了雨，身体有些疲累，便随意吃了几口晚餐，就躺下去睡了。

　　再次醒来已是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夜凉如水，屋里屋外的众丫头也都进入了深沉的梦乡，青梅开了窗，见外头黑色天鹅绒一般的夜幕上缀着一颗一颗明亮的星子，她从未见过这样繁多而美丽的星星，不由惊叹，便披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自己的屋子。

　　没了窗棂的阻碍，可以更加清楚地欣赏那通透明彻的夜空，略站了会儿，感觉到有些寒冷，便抱着臂打算回屋。

　　却在此时，瞥见一条诡异的黑影闪进了雅岚阁的偏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