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记》南宫幽阙

13、贵客来访（上）

　　自此，香萍便在青梅这里安顿下了，虽只是个粗使丫头，却也算得了个安身之处，从而做事更是尽心尽力，很是勤快。

　　天凉如水，这深秋的日子最是萧索，不过幸好，大夫人这些时日也不曾刁难自己，过去问安时也只是问了家长里短、生活起居的问题，问罢了便挥手让她们回去。

　　因了之前这风波后，几个姐妹倒都是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也不过来雅岚阁里说话了。

　　然而二夫人却时时过来看青梅，说是为她看伤，实则一起聊天玩闹，其实二人年纪倒也相差不大，在一起还挺聊的开，青梅常听她谈起少女时在东琉国的趣闻轶事，托着腮一副很羡慕的样子，两人的关系也因此变得更为亲密。

　　这一日，二夫人并没有来，青梅正百无聊赖地吃着饭，忽然雪蝉又来禀报说大夫人邀请小姐们过去，青梅恨恨地想：这老太太又开始搞突然袭击了。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道：“给我备身衣裳吧，我这就过去。”

　　雪蝉听话地进去了，青梅放下筷子漱漱口，稍稍梳洗了一会儿，便穿戴整齐，出去见大夫人。

　　刚一走进大夫人的居所，便看见里里外外站满了身着统一服饰的人，像是侍卫，而里面飘来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倒不似从前姐妹一堂时的严肃拘谨，也不像二夫人在时的客客气气，这欢笑，倒是异常热情而亲热的，而且是大夫人的声音，在热切地招呼着。

　　青梅走了进去，一见到她来，大夫人便眉开眼笑，青梅看了眼前方，发现大夫人此时却不坐在她通常的首座上，那里，现下正坐在一个陌生的妇人，慈眉善目，面容祥和。而下首，坐在府里的两位夫人，周围则坐着哥哥青柏，妹妹青桃以及三位素不相识的同龄人。

　　那三位中的两个男孩将目光投向过来，青梅这才发现她似乎见过他们俩，想起来时当日救了自己的两位皇子，此时大夫人招呼她说：“梅儿，给皇后娘娘、大皇子、二皇子、三公主请安。”

　　青梅一听，不敢怠慢，急忙跪将下去，口里柔柔道：“民女参见皇后娘娘、大皇子、二皇子、三公主，皇后娘娘、大皇子、二皇子、三公主万福金安。”

　　说罢，头也不敢抬，只拘谨地跪着，那座上的皇后娘娘道：“平身吧。”青梅这才站起来，却依然不敢抬头。

　　却听座上人笑了笑，道：“姑娘不用拘谨，本宫今日过来，也只是想同你们拉拉家常，说说体己话儿，姑娘就同平时一样便是了。”说罢，顿了一顿又笑道，“好孩子，别害羞，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青梅慢慢抬头，见皇后娘娘宝相庄严地坐着，只是脸上显露着慈爱的笑容，她对着青梅点了点头，道：“是个不错的姑娘，坐吧。”

　　青梅这才走向皇后指给她的位置，轻轻坐下。

　　此时后头又跟来了那几个姐妹，都一一问安，她们知道来客是身份尊贵的皇后、皇子及公主后，脸上无不显露出紧张及恐惧的表情，战战兢兢地做着动作，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贵客。

　　待几个姐妹也落了座，皇后娘娘异常满意地对大夫人道：“苏家的男孩一表人才，智勇双全；女孩子也是温柔娉婷，知书达理。你们呀，真是教养了一些优秀孩子啊。”

　　大夫人忙矮身道：“多谢娘娘夸奖，有这些好孩子，也是托了皇上、娘娘的福啊。”

　　娘娘拿帕子掩了嘴笑道：“你呀，这嘴啊，跟抹了蜜似的，就是会说话。”

　　娘娘喝了一口茶，又转头道：“茹赟，你呀，也该加油，赶紧给苏大人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闺女，顺便呐，抱进宫里来乐呵乐呵……”说着，又笑起来，却不再瞧之前跟之客套大夫人，只将一双慈目瞧着二夫人。

　　大夫人的脸色略有尴尬，二夫人却面带娇羞地道：“娘娘说笑了，茹赟才入府没多久呢。”

　　“所以呀，可要抓紧时间。”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瞥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心下一凛，忙忙帮腔道：“妹妹，娘娘说的极是，你呀，年轻身体好，该为苏家多多开枝散叶才是。”

　　二夫人羞红了脸，柔柔弱弱的倒像是一朵娇花一般，大夫人心里是恨的咬牙切齿，脸上却显露着和蔼的微笑。

　　此时皇后娘娘又说：“以后有空啊，你们也可以常来宫里陪陪我，说说话儿。”两位夫人俱是温柔地点头。

　　却又听得她转向大夫人道：“还有呀，你可不要把你这几个姑娘锁在深闺里，我看着喜欢，也想让这几个孩子多多进宫陪陪澪儿。”

　　大夫人急忙道：“臣妾谨记。”

　　皇后娘娘又道：“我这次来，也没空手来，”语罢，拍拍手，外头立时有奴婢端了东西进来，俱是用锦布包着，娘娘对大夫人道：“这几只玉镯我特意命人打的，你看看可喜欢？”

　　大夫人马上受宠若惊地跪下道：“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慈祥地微笑，继续道：“接着拿进来。”

　　便见外头的婢子抬着个大大的物事进来，轻轻放好在底下，便规矩地侍立一旁。

　　“皇后娘娘一使眼色，身旁的公公马上会意，叫旁边的婢子掀开拿覆盖于上的帕子，只见一座精美的云母屏风立于眼前。

　　众人皆是被这屏风的精美别致所折服，见那紫檀边框上，雕画着细致的花纹肌理，四角上边镶嵌着玲珑翡翠，那屏风里头绘着一副斑斓的图画，远处黛山如翠，映衬着下方苍茫的草原，中有一位骑在马上的女子，青丝飘扬，英姿勃发。

　　二夫人望着这副屏风，若有所思，皇后娘娘望着她说道：“茹赟，我知你思念家乡，所以便让人打制出了这一座屏风，来慰藉你的思乡之情。”

　　二夫人急忙跪下，哽咽道：“多谢娘娘。”

　　夫人脸色略有些不好看，却也依然顺着朝皇后福了福，皇后娘娘则笑道：“都平身吧。”

　　眼见着二夫人快要流下泪来，皇后娘娘便招手让她过去，令她坐在身侧，和蔼道：“我懂你的思乡之情，只是你已嫁作人妇，感情的重心还是要移到你们家老爷和这个家的身上。”

　　二夫人矮身道：“多谢娘娘教诲。”

　　娘娘便收敛了神色，又叫上来一些奴婢，赏了青柏文房四宝，又赏了几个女儿一人一只簪子。

　　大夫人眼瞧着皇后娘娘与二夫人的亲密举动，心里很不是滋味，便殷勤道：“娘娘，为着您来府里，臣妾叫了京城最有名的戏台班子过府演出，咱们这就过去看戏吧。”

　　娘娘素喜看戏，听了此话更是眼前一亮，道：“还是你了解本宫，咱们这便去吧。”说罢，瞧了瞧她几个儿女，见几个孩子听说要看戏，脸上都露着疲惫，便又说：“这样吧，咱们几个大人过去看戏，就放这些孩子在府里玩吧。”

　　大夫人答了是，又道：“只是几个姑娘除了桃儿都未将绣活做好，便让柏儿和桃儿陪大皇子、二皇子和小公主在府里逛逛吧。”

　　皇后娘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这母亲未免做的太严厉了些，难怪这几个孩子教养的这样好。我呀，就是平日太宠那几个小祖宗了，”说着，她执帕笑了笑，大夫人也跟着附和着笑，她又道，“只是今日几个孩子难得凑在一起玩耍，就令她们放松一天可好？”

　　大夫人忙忙伸手搀住皇后娘娘伸来的手，唯唯诺诺地说：“是，是。”

　　皇后娘娘道：“佑昕、佑晟、佑澪，你们跟着青柏和几个妹妹去玩吧，只是还得规矩着些，都记着了？”

　　那几个孩子便低下头答应了。

　　皇后娘娘缓缓起身，道：“走吧。”

　　那大夫人急忙唯唯诺诺地搀着她走出去，几个孩子都跪了一地，道：“恭送母后（皇后娘娘）。”

　　待大人和随从走了，几个孩子便不再似刚才那般拘谨，尤其是青柏，似乎和宫里这三位十分熟识了，等大人一走，便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其他几个姐妹倒还是不为所动地坐着，只是时有喝着茶或者别的小动作，只青桃一动不动，却眼神凌厉地看着那三个陌生人，彷佛这三人来意不善，是来抢她的东西似的。

　　而小公主佑澪则好奇又严肃地打量着府里的几个姐妹，当触碰到她的目光，青梅便投去柔柔的一笑，她却不友好地移开了眼光。

　　青柏道：“坐这儿多累，咱们还是去花园里走走吧？”说着，便朝着好哥们佑昕佑晟挤眉弄眼。

　　佑晟听了此话，从座位上跳起来，跑到另一边拍拍青柏的肩道：“吾正有此意。”两人说着很有默契地击了掌。

　　佑昕则俯身对佑澪道：“去花园吗？”

　　佑澪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对哥哥报以甜甜的一笑说：“好啊，我也想去。”

　　青梅并几个姐妹也站起身来，打算陪着这三位贵客去花园游玩，只听青桃却说：“抱歉，大皇子、二皇子、三公主，还有哥哥。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屋里。”

　　青柏歪头打量了她一会儿，道：“你好似没事儿啊？好吧，你就回去休息吧，若到时候落下病来，母亲又要怪罪于我了。”

　　青桃便随随便便行了一礼，便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青梅心里想到：这妹妹，真是被主母宠坏了，如此任性，看来主母从来没有教导她要亲近皇室成员过。眼神一瞥，却发现边上的青禾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一晃眼，青禾又仍是那副拘谨的模样，青梅以为自己是花了眼，便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