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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朝望乡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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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这闺房内还附有一个不小的浴池。菡萏沐浴在玫瑰水中心想着。方才三四个丫鬟簇拥着自己进来时她已将这夏晓阁完整打量了一遍。布局与春知阁大体相似,也是由一大块屏风隔出内外室,陈设也多一致,只是这屋中的摆设描绘得全然一派夏景。包括屏风上的莲叶戏鱼图,墙上挂的“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的诗画卷轴,都不出其外。而琉璃瓶中插的新鲜荷花荷叶更是让菡萏震惊——这暖暖春日竟教他们寻来这明艳的荷花,这也不禁让人猜想,其他两间以秋和冬为题的阁子内是不是摆放了珍贵的菊花与梅花。
这一认识,让菡萏不禁感叹访翠楼果然深不可测。
沐浴完毕,两个丫鬟进来服侍她穿衣。她眼尖,瞅得案几上放的是一套白中缀粉的裙衫,凑近了看,以她的眼光,就知道这是江南最有名的织造所产的湖丝,价值堪比黄金,只叹这秋娘好大方。转念一想,自己多年来的愿望终于达成,十八年男儿装早已让自己对女孩子的衣服心驰神往。今日能大大方方穿上漂亮女儿装,真是不枉自己远道从华都的家中偷溜出来。
这一身绫罗上身,不仅两个丫鬟看呆了,自己也像不认识镜中人一样。穿男儿装的自己清秀,乃一翩翩公子,在华都时就迷倒过不少姑娘。至于自己的女儿相,是她在王府之中散开青丝被自己的贴身侍女天璇看到而啧啧称赞才知晓是很美的。因此,在这之前,她不知道自己作为女儿身,竟也可以这样明艳。
两个丫鬟名唤荷香和莲清,应了这夏晓阁的景。待她们二人回过神,终于开始为菡萏梳头。菡萏没用那些金银的钗环,只取一支碧绿玉簪绾起部分长发,其它的任由散下,再无任何缀饰。两个丫鬟看她的扮相,青丝如绢,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已是极美。
正是这时候,秋娘推门而入,恰巧见到这一副装扮的菡萏姑娘,又一次看痴。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姑娘名曰菡萏,真是配绝啊。”秋娘赞叹。
“秋娘说笑。”菡萏婉言,“对了,秋娘是不是该跟我签一张契,把条例列列分明?”
“是了是了,我就是来与菡萏姑娘签契的,这是契书,姑娘看看可还妥当?”说着把契书递与菡萏。
她仔细翻看,觉得没问题了,就说,“秋娘办事,我放心。”于是用拇指蘸了印泥盖了契。
至此,菡萏正式成为访翠楼的临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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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进驻访翠楼的第三日。
秋娘脚步匆匆却不乏欣喜地走入夏晓阁。
“菡萏姑娘,菡萏姑娘,我已照你的吩咐将你的名声在京里传开,不日你便可登台了。”秋娘喊道。
“是吗?那多谢秋娘了。”
在访翠楼的这两日,菡萏基本将表面人物摸透。秋娘是楼里的总管事,至于这访翠楼后头的势力,便窥不见一斑了。至于秋娘三日前说的十大花魁,是访翠楼里最具容貌和才情的十位姑娘,其中颇具名声的就属红羽和凝霜了,而这两位住的分别是四季阁之中的秋悉阁和冬谙阁。而通过这一点,菡萏也明白自己被秋娘看得有多重,否则,以她一个新人的身份怎会入住夏晓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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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入夜。
菡萏躺在内室的锦帐之中,思索完这一切人物关系,开始想念起家里人了。严厉的明叔,温婉的天璇,冷冷的天枢,还有王府隔壁那个只会弹琴酿酒的花离眛。
心之所向,想着想着就说出口了——明叔啊,天璇啊,天枢啊,花花啊,好想你们啊!
“阿流,我为什么排在第四啊?”
正想着,她就听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可是,这远在京城,花花在华都,怎么可能啊?别想了,睡觉睡觉。
“阿流,是我。”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这一次,她没有听错,真的是花花的声音!莫非他真的找自己找到京城来了?而且又开始了他的老一套——躲在房梁上?
当她终于清醒的认识到真的是他的声音时,她怒了。“花离眛!你给我下来!快点!”
于是堂堂花离眛花公子就被她这么喊了下来。
月光照得一室清华,而这月光也如绸缎流淌至男子的身上。他一袭白衣,身形颀长,说不出的清隽之感,特别是那一双玄色的眸子,在月光映衬下,愈发深邃。若不是她已与他相熟三年有余,只怕也是要看痴的。
“阿流,别这么凶。一个姑娘这副德行,以后恢复女儿身都没人敢娶你。”花离眛摇头。
她回过神,大喝:“稀罕!大不了就一辈子当男人!”
“当男人好啊,阿流,一辈子跟我待在一起,弹琴喝酒,怎么样”花离眛戏谑地望着她。
“不怎么样!”她直接拒绝,“对了,你来了正好,这样我上台时给我伴个奏。”她转而说道。
他轻笑,略是不满,“我堂堂一音律天才,你竟拿我做这用途?若是这访翠楼里的人知道我花大师来了,还不得对我顶礼膜拜夹道欢迎啊?哪像你,让我伴乐?”
她不以为意,“爱帮不帮,反正我也不缺你这一个乐师。”
花离眛哂笑,不无宠溺地说,“好啦,阿流,又没说不帮,我帮你就是了,”他又叹气,“唉,这天下除了你怕是没有人敢这么对我了。”
听到花离眛这么说,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立马转话题,“说起来,京城这么大,花花你怎么知道我在访翠楼?”
“整个巽国都在传京城访翠楼来了个绝色女子,名曰菡萏,是你最爱的花。不仅如此,还师承琴艺冠绝天下的花离眛——正是不才我,你说我是有多傻会想不到她是你?除了这个,你师承于我?这不是折煞我嘛。”花离眛边说边坐到案几边倒水喝。
“花离眛,你不是不碰他人碰过的碗盏吗?”她惊讶地问道。
“那是别人,你入睡前我见你用的便是这个茶杯。”他淡然道。
“……好吧,”她语塞,“花花,我离开王府,明叔他们怎么样啊?”
“你还知道有他们在?你留书出走,告诉他们你一人先赶赴京城,等到王位世袭听封之前让他们再来,他们怎么放心?又怕你是讹他们,只是溜出去玩了,于是他们在华都找了几日,未曾有你的音讯。待我办完事回到竹园,马上央我来找你。你放心,我已命人传快信回华都告知明叔他们。”话说完他已坐上床沿。
“花花……”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他阻了。
“也还算你有点分寸,知道和楼里只签一个月的契。”他一记板栗敲上她的头。
她立马从床上跳起,大喊大叫,不无怒意,“花离眛,你做什么!”她嘟起嘴,“虽说在外人面前我是个男子,可我实际上好歹也是个姑娘啊!”
他笑着摇头,“你还有理了。你倒说说,哪个姑娘像你这样野蛮?在华都之时三天两头翻围墙进我竹园偷绿露喝?”
她自知理亏,却还是要说上一句,“这不是花花你酿的绿露好喝吗?”
“总之你的理最多。好了,夜深了,休息吧。我就在梁上待着。”甫一说完,揉揉她的发,就一跃上了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