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流》立早早

11、开轩卧闲敞

　　翌日。

　　竹园里正午的阳光很是好，江千流命人从屋里挪了一只竹榻，便懒洋洋地躺在上头寐着。天枢立在她身边，天璇怕光太强灼了她的眼，正用帕子给她遮光。司徒岩在凉亭中喝茶，而花离眛在一旁抚琴。

　　这时，竹园来了一个仆人，是明叔从别院打发过来请江千流的。

　　他见世子睡着，便上前问天璇可否打扰。天璇听是明叔有事，就轻轻将世子唤醒了。

　　她起身。

　　“世子，明叔遣我来通知，说是别院里有要事，这会儿他不方便离开，便让奴才来请世子过去。”那仆人道来。

　　江千流听罢，就带着天璇天枢辞了花离眛和司徒岩赶去别院了。司徒岩本想跟着一道去，倒是被花离眛拦下了。

　　一进别院，大家伙儿都看到了满屋子的物品，均是齐齐整整用红稠包好的。

　　“明叔，这是……”江千流问道。

　　“回世子，老奴昨日递了折子，皇上今早就派了宫里的公公来传话，让您明日就进宫面圣。这些礼品，一部分就是皇上赏赐的。”明叔说着，视线在那些物品上打了个转，“至于另一些，是方才当朝秦太傅送来的。”

　　江千流诧异，“我迦陵王府与这秦太傅无何关系，他送这礼来是何意？”

　　“这礼送来时我也纳闷，但人家好歹是当朝太傅，怠慢不得，我便遣了人去请世子。”明叔说着，“见您还未来，太傅也等不及，知道我是主事儿的，便向我道明了来意后匆匆走了。”

　　“哦？莫不是要巴结于我？”江千流笑着开起玩笑来。

　　明叔听她这么说也笑起来，继而说道，“世子哪里的话，若是来巴结的倒还好，只是…”

　　江千流受不了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着急地催他，“明叔，究竟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吧。”

　　“世子啊…这太傅其实也没明说，只是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他想将他的千金秦小姐许配给您啊！”

　　“什么？！”明叔话音刚落，天璇天枢一齐喊出声来。

　　天璇一向如此咋咋呼呼，可今天连天枢都如此激动，着实让江千流和天璇都吃了一惊。

　　她们俩一同盯着天枢，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掩饰了过去。

　　江千流思索了一下，“不妨事，这不过是太傅自己的意思而已，到时候借个由头推了便是。”

　　明叔倒不这么认为，“世子，依老奴看来，这事儿不好办。”

　　“哦？怎么说？”她问明叔。

　　“按照秦太傅方才的意思，怕是他已经与皇上通过气了。他毕竟是当今圣上的老师，皇上怎么说也得给他一分薄面的。”明叔道。

　　江千流听完，微微叹出一口气来，“这么说来，那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她的感叹让天璇更加忧虑，“世子，那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江千流忙安抚道，“你们都别急，是个事儿就总有解决的办法，就等我进宫见了皇上再说吧。”

　　说完，她吩咐明叔，“这些物品，择出一小部分来，与园中的奴仆们赏了。”

　　在别院料理完一些事，用过晚饭，她推了明叔准备的轿撵，和天璇天枢徒步回竹园。

　　从别院到竹园，须得经过访翠楼那一街。

　　晚上的访翠楼，总是绚烂与醉人的。

　　正经过访翠楼大门前，她听到有人唤“江兄弟”，就下意识地回过头。一回头没看到什么熟人，还以为是在叫别人。可一转头回身又听见有人喊“江兄弟”。她第二次转回去看，原来真有人在喊她呢。灯光之中，她看到，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玉食居同饮的成慕楚。

　　他今日一袭玄色衣衫，衬得他更为英姿。身边未见他的弟弟成翊楚，倒是带了一个随从。

　　江千流看那随从的模样，也不像是一般的仆人，那身上的气质虽不及成慕楚，也是压得过一般人的。

　　“江河兄弟，好生巧合，今日竟在此遇上了。”江千流从那随从身上收回视线转向他，他正一面说着，一面打量自己。

　　她这时才想到，现在自己身上穿的这件宝蓝镶金色的衣裳，是方才去别院才换上的。她知道，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这衣裳价值不菲，更何况是成慕楚。于是她恹恹地朝他笑着。

　　他也笑了，“我早料江河兄弟非富即贵，今日看你的风姿，便知确是了。”

　　“成公子别只说我，我料想成公子也是出自大家的，是与不是？”她反问他。

　　他忽而又笑起来，不知是何意味，“罢了，咱们去聊这些身外事做什么？今日又遇到江兄弟，便是我们的缘分，不如进楼共饮一杯如何？”

　　江千流想要拒绝，直觉告诉他这个男子并不简单，还是不要相交太深的好。

　　只是，她知道，他很聪明，说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推脱根本不起作用。可是回去太晚了她怕花离眛会去别院寻她，若是让天璇或天枢回去知会一声他又会不放心，不如实话实说。

　　“成公子，这月色歌舞的，和你这有缘人同饮一杯实在是好的很，不过…”看到他的眼随着她话语的转折微微地眯了起来，她心里一紧，不过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今日已晚，我若太晚回去必会有人担忧，不如改日吧。在此先写过成公子的美意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勉强了。”他已回复了淡然的神色，“咱们既然有缘，必定会再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她答道。

　　他转身走了，江千流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没在灯火阑珊的地方。

　　她隐隐地觉得，不知为何，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会让她想到一种动物——大草原的狼，那么犀利，那么尖锐，窥伺一切，洞彻一切。

　　回竹园的路上，天枢许是有些担心，问出他方才就想问的话，“世子，那人是…”

　　听他这么问，江千流哂。其实她有想过，成慕楚是不是猜到了自己就是访翠楼的菡萏。但是回想起来，除了斗诗那日他有问过，自己否认后他也再未提及，应该是不会清楚的。

　　想到这里，她松了口气，淡淡地对天枢说，“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真的吗？可我看那人看世子你的眼神很是奇怪呢！”天璇叫唤道。

　　江千流轻轻拍了她的脑门一下，“傻瓜，你看错啦！”

　　竹园里的灯照常亮着，本想找花离眛商量些事儿，却不见他等在园中。

　　她沿着小径去他的卧房，房里暗着，他应该睡下了。她撇嘴，害得她还以为自己回来晚了他会出门去找呢！没想到自己先睡下了，看她不好好捉弄他一下。

　　她轻轻推了门就蹑手蹑脚地摸进去。踱到床边，猛地把被子从他身上一掀，自己的一整条腿跨上他的床，两手一用力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好你个花离眛，竟然早早地就睡下了，我还有事儿同你说呢！”她玩心很重地在他耳边大喊出这几句话。

　　半晌，只听他语调悠悠地吐出一句话来，“阿流，你确定要这样子和我商量事儿？”

　　他这么一说，江千流第一反应以为他在嘲笑她的动作不够淑女，于是正想反驳来着，却看到——他只穿着一件单衣，却也因为她的动作半褪，而他的半个胸膛坦露在外，撩人得很！

　　这…是她的杰作吗？应该…是吧。

　　终于，她意识到更严重的问题！由于自己用力过猛，她的整个人几乎是压在花离眛的胸膛上的！

　　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从花离眛的衣衫上剥离，一寸一寸地从他床上起身。当她这些动作均完成到一半的时候，花离眛终于憋不住地笑出声来了。

　　她一激动，立马将先前的动作归零为整，一鼓作气地起了身，等到站定，发现自己的心还是突突地剧烈跳动着。

　　她觉得尴尬，不敢作声，企图让花离眛先打破这一局面。可谁成想，他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就是不说话。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大吸一口气，决定当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哈哈，花花啊，你醒了呀！”她殷勤地笑着。

　　“嗯，刚醒。”他居然这么配合？

　　“哈哈。”她依旧傻笑着。

　　“被你吵醒的。”他淡淡地说。

　　“……”她沉默了。

　　过了许久，两人还是没说话。

　　“花花啊，那你接着睡啊，我走了。”江千流僵僵地挪着步子走向门口。

　　“你不是说有事儿同我商量吗？”他在她出门前问了出来。

　　她一惊。对啊！不是有事儿跟他商量吗？可是…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地挪到这儿了，又要重新挪回去？

　　她不要！

　　事儿可以明日再商量！

　　“呵呵…没事儿啊…谁说有事儿啊…”她语气怪异，头都不回地说着。

　　一步，两步，她终于挪了出来。关上房门，溜。

　　花离眛半躺在床上，看着她尴尬极了，又不想表现出来，最后溜之大吉的模样，他心里又无奈又好笑，终究在她走了之后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