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下 ...


  •   你能体谅我有雨天  偶尔胆怯你都了解
      过去那些大雨落下的瞬间  我突然发现
      谁能体谅我的雨天  所以情愿回你身边
      此刻脚步会慢一些如此坚决你却越来越远

      然而他没有来。

      她捧着刚出炉的小桃花瓣饼干在老地方等啊等,从早上等到下午到黄昏到满天星宿,等不来一抹熟悉的白色翦影。

      她的心情从欢快到期待到失望到担忧,都没有日番谷笑着来跟她分享,远远挥手叫她尿床桃子。

      他没有来。

      日番谷跑到现世出差,京乐队长若有所指的说,日番谷君是主动自荐的。

      雏森连声问为甚么?为甚么他不告诉她?为甚么明明昨天约好了,他一定明白这个约会的含义,为甚么偏偏挑这个时候出差?京乐耸耸肩,打个慵懒的呵欠,粉色碎花的鲜艳和服披在身上。今年的春,真是寒意凛人啊,小七绪。

      旁边的秘书美人托了托眼镜,凤目扫过雏森亭亭玉立的萧瑟,微生不忍,柔声说日番谷队长有他的考量,雏森副官…妳不用太强求。

      强求?伊势副官是甚么意思?

      雏森疑惑焦急的表情落入京乐的眼底,于是他说,小七绪,今晚把乱菊小姐叫过来吧,反正日番谷君不在,她独守空帏,也挺寂寞的。

      独、独守空帏?京乐队长…你是不是有点用词不当?

      甚么?小雏森,我的文学造诣在尸魂界可是数一数二,妳竟然说我用词不当?噢噢我好伤心耶!京乐故作夸张的样子被七绪一拳打回正常。

      七绪端丽无双的脸又是尴尬又是怜悯,杏形的清澄眼眸映出无忧无虑又机灵敏锐的光芒,低声说其实日番谷队长跟乱菊副官的事……因为他们不希望张扬,所以知道的人不多,我和队长是在偶然的情况下获悉……日番谷队长不是故意隐暪妳的,他是怕妳…他是怕妳……

      京乐不着痕迹揑了揑七绪的手,说小雏森要一起来吗?人多热闹点。

      她摇头快步离去,脚下溅起小小的水洼,小饼干在胸怀变凉
      ——小白和乱菊姊

      过去的一连串蓦地在眼前浮现,第一次的相见、第一次的重遇,小白对她无言的呵护……和对乱菊无尽的宠爱。她取笑小白你怎么这样纵容乱菊姊,难怪别队的人说你没有一点队长的架子,简直跟京乐队长一样是副官奴。

      日番谷喷茶,白皙的脸涨作鲜艳的紫红色,尖叫一声可恼耶拍桌而起,冲着她大吼大喊妳说谁是该死的松元乱菊的副官奴!

      门外的乱菊笑得贼兮兮地伸头进来,橘子色的美丽波浪发在门框飘啊飘,像热情夏日的奇花异卉,说队长我听到了,乱菊好高兴啊。说的时候还眨眨眼睛,一副矫情娇美的姿态,日番谷的脸更红了。

      『雏森副官,有那个男人不喜欢前凸后翘腿子长的金发美女?』

      雏森觉得人生是由许许多多不同的例外组成。既然蓝染队长志在雄霸四方无暇兼顾儿女私情,她想重投过去的未婚夫的怀抱不算过份,尤其在大伙儿高呼乱叫余情余情的时候,戴着一颗受伤的心回到日番谷的庇护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像现世的八点档,女主角总是经历一番波折辛酸的磨难才意思到当天的好,然后大团圆结局……雏森认为她会走一样的路,毕竟小白对她那么好,他那么爱她。

      雏森生前被父母当抵押品送到债主的家担任童养媳,本该受尽凌辱捱尽苦头,岂料她的未婚夫有意跟她举案齐眉当一辈子恩爱夫妻。这是她的例外,日番谷是她的第一个例外。

      她该心满意足养尊处优,准备从卑贱的地底泥飞上枝头变幸福的名门小少奶奶,可是怨来怨去,不知怨她福缘太薄还是命中注定有此劫难。尽管她去世的时候不算痛苦,两眼一黑便过去了,从此日番谷的头发从黑变白,他在尸魂界一头变不回去的白发是他们生生世世的爱情证据。他是她生前的未婚夫。

      然后她在瀞灵廷邂逅顶天立地的蓝染惣右介,领略爱情该当如同紫雷轰身的时候, 她遇上另一个例外,蓝染队长是她的例外……她在红尘万千魂魄涌涌的浩瀚宇宙惊鸿一瞥见到他,是缘是孽是债她无心理会, 她只知道一生一世她只会这么无条件深爱一个男人,直到现世摧毁天空化灰, 他永远是她的蓝染队长。

      雏森想过蓝染队长爱的不是她,却没有想过日番谷爱的是松元乱菊。
      于是她蹲在东门等待日番谷回来给她一个答案——爱我还是她?

      你说她自私也好、卑鄙也罢,她回问你一句难道你的爱情光辉可昭日月?

      雏森桃不是伟大的女人,她毕生的愿望只是攀付一个可靠的男人,在混乱的世界居安一隅,勇敢地生活下去而已。

      用不着你们讥笑她不要脸。

      *

      然而来的人是乱菊。

      天空洒着迷蒙小雨,溅在身上不觉湿,却是一阵阵刮肉的寒冷。橘子发的女人撑着油纸伞,遮着雏森湿透冷透的身子,轻声说雏森,不要这样…队长会很担心妳的。

      他担心妳就够了。雏森意想不到有这一天,她对乱菊的一切一切如此讨厌,从她顺滑的头发到丰润的嘴唇到性感的墨痣,都显得刺目可憎,跟故事里夺人丈夫的狐狸精同出一辙,让她恨不得把这个破坏她仅余的希望的女人消灭撕毁。

      乱菊说,我很抱歉…雏森。说的时候华发贴玉腮,她疲惫的表情落入雏森的眼底成为抹消不去的讽刺。我刚刚去过八番队……队长他其实不想让妳难过,他知道这个时候…妳很需要他。所以…请妳不要责怪他,队长已经很尽力保护妳了。

      雏森的目光紧紧盯着灵子门,看啊看等着日番谷回来,想忽略乱菊,偏偏她的声音甜恹得如此清晰、那遗憾的口吻装扮得如此逼真,逼得她只能跳起来拨开乱菊的伞,大声嘶叫我不要妳可怜!

      蓝染假死以后她从来没有仰天疾呼,把所有冤屈所有悲酸一股脑儿向天渲泄。现今她对着橘子发的女人咆哮吼叫,也是出于一样的绝望心理……日番谷冬狮郎不要雏森桃。这个念头拆毁她完好的半边天空,她以为愿意撑起她的人生的男人,其实早已悄悄投入别个女人的世界,留下她孤苦伶仃在荒芜的地方独自徘徊,没人怜惜没人疼爱。

      谁要你们可怜…我知道妳也恨我,现在他不在这儿,我们不要假腥腥装友好,反正他看不见!妳拿我当笑话!妳跟小白的事……从来没有告诉我,就看着我独个儿闹笑话自作多情!

      你们都欺负我……

      说完便蹲在地下哭泣。乱菊只有说不是这样的……队长真的很担心妳、很疼爱妳,他不告诉妳,是害怕妳不高兴…
      但是雏森…妳要队长为妳牺牲到甚么程度?

      她不敢告诉乱菊,曾经她真的自以为是认为日番谷的幸福就是尽力保护她一辈子,她错误地把责任和爱情牢牢扣上挂勾,如当初跟日番谷吵架的乱菊。雨势越来越大,雏森继续哭个不休——除了哭泣,她不知如何是好,过往她只消一哭,他就大嚷着替她挑起一切劫难…也许这一次不会例外,哭着哭着日番谷心软了,说不定又搔着头大嚷好了好了妳不要哭我甩了她跟妳在一起这样妳称心没有。可这是痴人说梦话。她被日番谷爱过,所以她明暸,这个白发的小小男人对爱情是仰望天长地久的。

      他会爱乱菊到天长地久,久到穷尽她一生也等待不到他的回头。

      乱菊把油纸伞塞在她的手上,雏森哽咽着想甩开她,她却紧紧握住不放手,垂头叹谓我拜托妳不要再让队长更操心了。

      『别让日番谷队长太担心。』

      她的眼泪流啊流从她的眼睛流到乱菊的瞳眸,乱菊的掺揉酒香的气息在寒凉的空气散漫,雏森蓦然想起这是十番队队舍被子的味道。难怪当天日番谷的表情这么异样,难怪人家谣言十番队队长从来不回房间休息,总是彻夜批外公文……原来乱菊在那儿,他就在那儿。

      一样是微微下雨的秋,她苏醒后日番谷匆匆从现世赶回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手烧伤了不顾、头发衣服淋湿一片也不理,来到就冲着她笑,妳终于好起来了,我和乱菊和吉良都担心死了。她问他为甚么不用冰轮丸,他不答,然而后来传言乱菊被虚抓住,日番谷不忍伤她才弃用利刃,结果把她夺回来后两人在大雨中深深拥吻,又是眼泪又是大笑,场面温馨犹如爱情巨著。雏森笑说,太夸张了,小白不是这么浪漫的人。

      可她现在确定了,谣言是真的,日番谷爱乱菊,雏森桃只是青梅竹马的第三者。

      雨声隐隐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日番谷正顶着雨屑向她们走来。然而他的距离太远,雏森分不明白他的眼光到底在她的身上还是乱菊身上,只是他走得越近、她越莫名地害怕。明明上一秒如此渴切见到他,这一刻巴不得他马上消失才好。

      他的身影跟蓝染队长重迭,两个本来爱护她,最后选择分道扬镳舍她而去的男人。

      雏森用力拍开乱菊的手,扔下满地小饼干拔足逃走。

      *

      尸魂界谣传五番队副官深閠养病,谁也不见。

      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枕边放着蓝染队长破碎的眼镜框,床脚挌着日番谷的油纸伞。窗外轰隆一声,十月的雷雨,那响彻天地的雷声把她心碎的瓦砾震得嗒嗒响,织姬说雨水是把天空和大地连接起来的唯一的桥梁,虚攀爬着这条天地降临凡间, 在人世狂呼摧毁它遗失了的爱。

      谁说不是呢?每一只虚曾经是至情至圣的人类。因为不舍,所以逗留,因为逗留,所以侵蚀。
      死了的爱就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予以消灭。

      雏森伏在地板上,窗开着,雨水一瓢瓢泼凉了她。她撑着油纸伞仔细听外边敲门的人的声音,卯之花队长、恋次、露琪亚、八千留、吉良、七绪、乱菊费尽唇舌,联群结队劝她开门,她不理……等啊等啊等,望穿秋水,等来等去等不到他来告诉她,所有的事是一场误会,我怎会喜欢乱菊,尿床桃子。

      她要他宠溺地揉她的发;她要听到他气愤又心痛地责怪她衣裳湿透、手心一片寒冷;她要看到他拿她没彻的打败表情;她要见到他不自在地脸红,斥责她胡思乱想,他喜欢她几百年都不曾改变;她要他信誓旦旦告诉她没关系,我会保护好妳,从今以后不让妳再吃半点苦……重演生死桥栏上感人的一幕。

      然后她会哭着搥他胸口,搥到厌了倦了他说他不敢了,她便让他抱着,脸颊儿贴着他的温度,小小声说小白我们再订婚约好不好?

      他要说好,结局是失去蓝染队长后,她仍然获得日番谷冬狮郎的宠爱,在动荡的尸魂界快乐地居安一隅。

      ——事实不然。

      她有追逐蓝染队长的权利,他也有移情别恋爱上其它女人的自由。乱菊很信任他,当天她拔刀相向的时候,前者一直坚持相信她伤心的队长。

      以前乱菊说过,我是队长的副官,这个关系永远不会改变。

      她天真的问,乱菊姊不想升职当队长吗?

      乱菊摇晃着朱陶色的酒樽大笑,说当队长的话就不能随时翘班喝酒了,还是当十番队的副官轻松自在。日番谷满脸阴影在旁边冒出来大咳一声,额上青筋如繁花灿放,说松元乱菊妳的脸皮不要厚得太过份,我在队舍忙得死去活来,妳竟在这里风花雪月。乱菊便说哎哟队长好讨厌,竟然偷听女孩儿家的悄悄话。

      她听着他们口舌之争,一个笑一个叫,不明白吵架是情趣的一种,并非所有爱情建立在崇拜与倾慕之上。日番谷和乱菊选择吵吵闹闹共扶患难的方式相爱相依,谁说她介意坐下来让他亲吻,又谁说他讨厌踮足仰头瞻望古塔的女神。

      雏森笑着拍掌,当时未能领悟乱菊的是承诺不是陈述。

      永远太沉重,许下同时等于贩卖自己的人生,其中的情深意切,幼时她不暸解,现在懂了。

      她明白为甚么卯之花队长说,死神最沉重的是无尽的生命,长年累月的回忆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如果生命匆匆百年,该多好呢?

      那么雏森桃会在蓝染队长的宠爱下安然离世。

      那么蓝染队长不会梦想立足众神之颠。

      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颠覆过来。

      *

      日复一日,她把自己反锁在悲伤的囚笼里,等待日番谷前来哄她破涕为笑。几百年来,他们都是这个相处模式,从来没有人派他们的不是,然而此刻不同彼时,门外的人窃窃私语,一字不漏传到她的耳里——「雏森副官被乱菊副官横刀夺爱了。」

      「真不敢相信…日番谷队长和乱菊副官……」

      「嘘!不要乱说话!当心隔墙有耳……」

      岂止隔墙有耳,连她们不安地瞪房门一眼的鬼祟动作彷佛都历历在目。雏森撑着油纸伞,看着天空由灰变黑,又由黑变灰了好几次,房间没有钟,她不知道现在是甚么时候。尸魂界一连下了好多天暴雨,传闻七番队的后山山泥倾泻,大伙儿怨声载道,诅咒这场百年罕见的大雨。然而她喜欢,在她沮丧的时候,这场雷雨彷若是蓝染队长送她的礼物,因为雨的尽头有蓝染队长的笑容。

      所以…请继续下吧。

      直至把幻像统统洗清,直至日番谷君回来敲门,抱着她说他的爱一如往昔。

      直至这一切都不存在,直至他们手牵手回到百年以前的古树下,相视一笑。

      终于他来了。

      她开门面对他,眼前的日番谷依然是几百年前的日番谷,却彷佛被百年的洪流冲走了腼觍的情怀。他的华发早生…他的鲜白队长袍…他的狂傲稳重,他临风而立,熟悉的味道隐约传来其它女人的体香,花场外的菊开了吗?十番队后园的莲荷耐寒吗?乱菊知道你来吗?他没开口,她先泪流。

      ……告诉我你爱我。

      他和她之间相隔一道矮矮的门坎,她跨不前,他越不前。明明相隔不远,骤看犹如海咫天崖,尤其她是首先回头的一个,他是率先离开的一个。

      她的眼泪流了满襟,于是他伸手抱住她,绵绵长长的吁叹在雨声沙沙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抓着他的袍衣,道:「小白,告诉我你爱我……」

      他不回应,两人拥抱着。

      时间随着溅湿泥地的水花一去不复返,东流的水和逝去的爱还有漏走的光阴,都是抓不回来的非物质产品。她以前有一百个机会向蓝染队长倾诉我爱你,却没有这样做;她以前有一千个机会请求日番谷告诉她我爱妳,却没有在意。最后所有的机会随时间流到东海,已经再也回不来。

      在最后的最后,他说:「对不起。」

      然后轻轻把她推开,年轻的脸带着抱歉的坚毅,他是真的很遗憾,要是雨水可以倒流天上、时间可以重来一遍,也许一切都不一样……遗憾是雨水不可能回去,光阴无法倒转,日番谷不会放弃乱菊……

      「我爱她。」

      她觉得自己站在这儿已经一千年,那一声声细雨跌下来的声音哀切如啼,她回过神来日番谷早已不在,然而他的油纸伞还孤伶伶瑟缩房间一角,乏人理会。

      她被抛弃了。

      好不好一死了之?

      *

      她独个儿去后山的花圃,想在那里淋雨淋死了事。

      说不定这种死法,能把她的灵魂带到蓝染队长的身边,带着对日番谷和乱菊的愤恨,化身一只大虚,在他的宫殿重新过着队长和副队长的美满生活,泡一杯茶,放一片飘落的桃花瓣,笑着谈谈老套的想当年。

      到那时候,所有怨恨都不重要了,他是不是曾经打算杀死她,统统属于陈年旧事,不打紧了。

      她扔下日番谷的油纸伞,奔走到被雨水打湿泼残的花团锦绣里,天际是一片隐约的深紫色,银白的雷劈将下来,一下子粉碎了无敌的双极。

      在大自然的威严前,死神只有俯首称臣。

      雏森把飞梅插进镜花水月刺入过的腰腹,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旧患,死也死得缠绵,那溅出来的血跟红菊一样娇艳无双,不知道日番谷君看到喜不喜欢?也许这么一来,他会对她另眼相看对不对?

      她直挺挺倒进花圃,剑尖刺穿身体,花泥溅污玉颜。

      ……飞梅,请妳告诉镜花水月,我毕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为他拭刀刃的时候。

      然后请妳转告冰轮丸,我毕生最怀念的光阴,就是取笑他跟小白一样冷冰冰没半点人情的时候。

      飞梅,妳会见到他们吗?

      我会见到他们吗?

      焚身的痛楚过后,雏森被一阵绵密的温暖逼醒过来。睁开眼是灰白的天花、木造的帆布床…旁边挂着入鞘的飞梅,和窗明几净的小斗室,房间很干净,隐隐传来男生的味道。但不是日番谷的,她知道,那味道里没有乱菊的甜香。

      她的眼波微转,转到椅子边的男人的脸上,嘴角浅浅牵起,轻轻唤道

      「…吉良君。」

      《End》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