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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α ...

  •   平静而安稳的幸福时光,似乎总是转瞬即逝。一转眼,就到了去医院复查的日子。

      这两周之间唯一的波澜大概就是具俊表知道我车祸的消息后,再一次急火火地冲上门来。
      不知道都敏俊和他在外面说了什么,他这次出现后,竟然只是沉着一张脸,把带来的鲜花和各种慰问品堆了一地,在我床边沉默着坐了好一会,蹦出了一句“好好养伤”,就离开了。

      虽然这次车祸给我的日常生活带了诸多不便,但除此之外,我的内心深处对这次事故抱着更多的,是一种感激和庆幸的态度——
      毕竟,如果没有这次阴差阳错的事故,都敏俊或许到现在还没有办法直面自己的内心,认清他对我的感情,我和他的发展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顺利而神速了。

      重新回到了那日的医院,再一次做了一系列复杂的检查之后,我开心地得知自己终于可以摘下戴了两周的颈部牵引器。
      整个复查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都敏俊在和医生交流,他们对话中不时出现的各种医学专业名词,让我听的晕头转向,但最后的结论简单易懂:我的伤势恢复很快,目前身体状况良好。

      “都先生也是医学专业出身的吧,不知目前在哪里高就?”在谈话进入尾声的寒暄时,负责我的医生自然而然地问道。
      我抱着看戏的心情向都敏俊投去好笑的一瞥,刚好捕捉到他眨了眨眼,有些尴尬的表情。
      “承蒙您盛赞,我并不是学医出身,目前在大学任教。”他语气委婉地解释着,非常有礼地点了一下头。
      医生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随即摇头对我笑道:“明小姐,你的男朋友不会是因为你受伤,所以在这段时间彻底变成了一个专业的医生了吧?”
      我也笑起来。不期然的,脑海中突然想起车祸那天在事故中失去女朋友的男生的脸。
      “对了,医生,那天因为同一场事故送进来的男生,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他的名字,应该是叫 ‘朱中元’来着?”

      提起这个名字,刚才谈话轻松的氛围倏然消失不见。
      医生收起脸上的笑容,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个孩子目前还在住院。”
      “我印象里,他似乎没有受很严重的外伤呀?”我奇怪地问道。
      “有时候,伤得更久、更深的地方,是这里。”医生说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脏。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阵令人心情压抑的沉重沉默中。
      “哦,对了,”医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差点忘记了,前两天朱中元的家属来找我,说是希望能见见明小姐你,如果你待会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见见他们吗?朱中元的病房就在住院区的六层。”

      至于朱中元的家属为什么想要见我,具体的缘由医生也不是很清楚。怀揣着几分好奇,我和都敏俊坐上了住院部的电梯。

      “教授,他们家属总不会要来找我兴师问罪吧?”毕竟那个男生的女朋友,便是在那场车祸里丧生的。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不会的,你也是受害者。”都敏俊静静地安慰着我,笃定的语气听起来让人格外信服。
      我晃了晃两个人十指交握的手,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明媚。

      在同一场车祸里,朱中元失去了他的女朋友。
      而我,却“得到”了我的爱人。
      这尘世间的因缘际遇,有时真是无常得令人感概。

      住院部的六楼是高级的VIP病房区,没有普通病房的嘈杂,环境安静,装潢优雅,连走廊里飘着都不再是医院里千篇一律的消毒水味,而是一种淡淡的清香。
      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朱中元的名字后,前台的护士拨打了一个内线电话,在得到了确认之后,她才微笑地带着我们穿过站了好几个保镖的走廊,走到了最尽头的房间。

      “你就是明秀妍,明小姐吧。”病房门外站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身材高挑,气质干练,穿着一件修身的毛衣长裙,虽然妆容精致明艳,但仍遮掩不住她面容之中的焦虑和憔悴。她像是出于习惯似的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又将视线落到了都敏俊身上。
      “是的,请问您是……”我一时间有些迟疑,作为朱中元的母亲,眼前的女人看起来似乎有些过于年轻了。
      “抱歉,最近总是容易恍惚。”她收回目光,伸出手,“我是朱中元的姑姑,朱圣兰,谢谢你能来看望中元。明小姐你的伤势如何了?”
      “承蒙您问起,基本都已痊愈了。”
      我和这位朱女士礼貌地攀谈起来,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怎样切入正题。
      短短的寒暄之后,朱圣兰转向了都敏俊,眼底有着淡淡的戒备:“这位先生是明小姐你的家人吗?”
      “他是我的男朋友。”
      “哦。”她应了一声,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再说。

      看出了朱圣兰似乎有什么单独的话想要和我讲,都敏俊向她礼貌地点头示意,对我说了一句“我去旁边等你,你们慢聊”之后,便体贴地走向了远离这端走廊的另外一侧。

      都敏俊离开后,我看到朱圣兰稍微放松的表情,单刀直入地询问道:“我听医生说,朱中元的家属想要见我,不知道是您想要找我吗?”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怎样开口。沉默了一会儿,她转过头,像是寻找勇气般,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向病房里的人,接着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明小姐,我不知道你对我们朱家的事情知道多少,但相信你在过去的几周里多多少少也从媒体上了解了一些。中元他从小就父母缘薄,母亲在很小的时候去世,父亲更是常年不在家里,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
      “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交了第一个女朋友,我一度还为他感到开心,可是……”
      朱圣兰说到这里,本来还算平静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她抬手捂住嘴,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突然降临的绑架,还有因此丧生的初恋女友……这个打击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被她的悲伤传染,我心中也跟着胀满了酸涩,忍不住伸出手去,扶着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来。
      朱圣兰从随身的手包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他从那一天之后,就拒绝和任何人交流,整夜不能入睡,而且变得无法阅读……医生的诊断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很多年的心理治疗……可是,可是我真的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这样下去了!”她说到这里激动地抓住我,“明小姐,算我请求你,你一定要帮帮我!请你进去和中元说说话好不好?”
      “朱女士,我并不是心理医生,我之前也不认识他……”我握住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中元他在学校里什么朋友都没有——你们都在同一个事故里受了伤!又是同龄人!”朱圣兰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我的肉里,她睁大眼,满眼的哀求,“就算没有用——请你试着,和他说几句话可以吗?什么都可以!我请求你!!”

      面对着这样心急如焚的朱圣兰,我根本无法忍心拒绝,更何况她提出来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说起来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朱女士,我答应您。”我拍了拍她的手背,“您想让我现在就进去看看他,跟他说说话吗?”
      朱圣兰呆呆地看着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已经答应了她,愣了两秒之后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里重新亮起了名为期待的光:“好的!好的!就现在!”
      她说着急忙拉着我站起身,胡乱擦了一下脸上残留的泪水。
      我还来不及说任何话,她已经抬手象征性地敲了敲病房的门,然后带着我走进了病房。

      这是一间格外豪华宽敞的单人病房,光线明亮,设施高级,一进门的地方还分割出专门的会客区域。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加湿器和一些其他医疗仪器工作的轻响。
      我上次见过的少年,正一动不动的以一种保护自我的姿势抱住自己,头抵着膝盖,蜷坐在病床上。低垂的发帘一直盖过眼睛,只露出尖挺的鼻梁,和瘦的有些戳人的下巴。
      “中元啊,你看是谁来了?”朱圣兰放开我走上前去,放柔了声调,像是哄孩子一样轻声慢气地问道。
      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我不禁看了一眼朱圣兰,却见她哀求地给我使了一个眼色。
      “嗯……朱中元,你好。”刚才头脑一热答应了她的请求,可是此时我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是明秀妍。”
      我下意识地觉得不应该再提那次事故,可是除此之外,我和他便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别的话,我叹了一口气,决定随便说点什么,并不是帮助为了他,而是为了宽慰眼前这位为他操碎了心的朱女士:
      “我今天来医院复查,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我真是松了一大口气,毕竟这样就不用继续戴那个奇怪的脖套了——哦,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们管它叫牵引器,负责矫正颈椎错位的骨头。戴上那个东西之后,根本就无法低头,你能想象吗……”
      听到我开始讲话,朱圣兰忙把视线放回她的侄子身上,眼睛闪闪发亮地期待着他能有和平常不一样的反应。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几乎把这两周积攒的所有的无聊和抱怨全部倾吐了出来。
      床上的听众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尊只会呼吸的雕像,连存在感都几乎没有。以至于说到最后我险些忘掉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在意识到这点后,连忙咳嗽了两声,努力把话题带了回来:
      “……所以朱中元你呢,这两周感觉身体恢复了吗?”
      回答我的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我无声地吁了一口气,看到朱圣兰的眼睛再一次黯淡下来。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我对于朱中元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我转头,给了她一个抱歉的眼神,正开口准备告辞,忽然听到这个病房里响起一个冷冷的沙哑嗓音:

      “好烦。”

      我心头一阵不快,下意识地就想怼回去,却见朱圣兰几乎要再度抽噎起来,这一回是喜极而泣:“中元!刚才是你在说话对不对?中元!什么 ‘好烦’,告诉姑姑好不好?好不好?”
      可这一回,无论她如何抱着他祈求着他的回应,朱中元都没有了反应。
      看着朱圣兰再度投到我身上变得几近狂热的目光,我顿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明小姐!你在场,你听到了吧!中元他说话了,他对外界产生反应了!”病房外的走廊里,朱圣兰死死抓着我,将她的名片塞进我的手里,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语无伦次,“这是两个星期来的第一次,我就知道的……明小姐,请你一定常来看看他!……每周、不,每两周一次就好了!”
      “朱女士,”我十分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但仍试图客观地看待这件事,“刚才朱中元说的是 ‘好烦’,我觉得我给他的不快已经达到一定程度,他才会讲这样的话,我应该还是尽量避免出现在他的面前比较好……”
      可是她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我最终和她达成了「如果医生也觉得我的出现有助于朱中元的恢复,就一定会再来医院看他」的约定,才得以脱身。

      再次回到都敏俊身边,我感觉自己像是没了半条命似的,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向他大概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讲到朱中元最后的反应,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了:“教授,他居然说了 ‘好烦’!难道我这个人讲话就这么没有意思吗?”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分忍俊不禁:“你终于发现自己有多聒噪了吗?”
      我使劲哼了一声,转了转眼睛,故意说道:“诶我是不是没和你讲过,那个朱中元长得还挺清秀英俊的,白白净净,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校园王子,家世也好,哦,说起来留得发型也和你很像呢。”
      “以外貌取人,是最肤浅的行为!”听到我一长串的吹捧,都敏俊嗤之以鼻地反驳道。
      看着他难得一见的感情外露,我忍不住继续逗他:“……教授,你是不是嫉妒了呀?”
      “呵,嫉妒是人类感情中最低级最幼稚的感情,只有缺乏自信而且自卑的人才会有,”他冷笑着,硬梆梆的语气中却带了一股酸味,“我难道不比他清秀英俊吗,家世不比他好吗?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感觉。”
      我笑着不拆穿他:“那万一以后我需要经常来看他,你也完全不在意咯?”
      “你既不是他的朋友,又不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让你来看有什么用。”他不太开心地嘟哝着。
      看到他明明就在吃醋又绝对不肯承认的表情,我在心里笑得乐不可支。

      坐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教授,今天医生说了,我的伤基本上都好了。”
      他发动起车子,转头等着我的下文。
      “你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吗?”
      “什么?”
      “我问你什么时候可以,你说伤好了以后就可以……”我挂着一个坏笑,对着他眨了眨眼,用食指抵着自己的下唇,“现在,我伤好了。”
      他先是迷茫,然后是恍然,接下来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我当时可没这么说。”
      “但你是这么暗示的。”我笑眯眯地凑到他的身旁。
      他抬手推开我的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一本正经地说:“坐好,我要开车了。”
      只是一双通红的双耳将他出卖得彻彻底底。

      回到家,我还在思考怎样讨回我的吻,没有想到首先发现的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看到客厅庭院里那棵树下,新摆出来的一张白色躺椅时,我高兴地叫出了声:
      “教授!这把椅子是给我准备的吗?”
      树底下他原先摆的那张躺椅,是我最爱消磨时间的地方,没想到,他会把我的喜好认认真真地记在心里。
      不过太神奇了,最近我几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家里,都敏俊到底是怎么瞒着我,在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变出来的?

      但是过度兴奋的我没太纠结这些细节,我开心地跑到椅子上躺下,看着头顶窗外刚刚降下的夜幕,微微泛着靛蓝的天空上只有几颗星子在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以后,就可以和他并排躺在这里看着星星了。

      我微笑着侧过头,看着他在另外一张椅子上躺下:“教授,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他的脸部变得柔和,抬眼静静地望向天空。
      我重新转过头去,也和他一起注视着这片夜空。

      “躺在这里时,教授你都会想些什么呢?”
      “想家。”
      “想……家?想家的话,回家看看不就好了吗?”
      “回不去。我的家不在这里。”

      听到他平淡的语气里,隐隐流露出和平日截然不同的东西,我预感到什么似的,从躺椅上慢慢坐起身来。
      “不在这里……教授你是被领养的吗?”
      我猛然想到他名下那些天文数字的资产,一种不自然的感觉渐渐冒了出来。

      “我说的 ‘这里’,是指地球。”和这番爆炸内容皆然相反的,是他依旧淡淡的语调,没有太多起伏。
      “不是地球,那教授你是火星来的咯?”我笑起来,觉得自己讲了个还不错的冷笑话,可是头皮却开始阵阵发麻。
      都敏俊,并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或者说,我从未见他开过玩笑。

      他终于转过头,如水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
      “是比火星还要遥远的地方。猎户座你知道吗?”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
      “猎户座的腰带上,我来自那里。”
      “所以,”我的声音听起来比我想象的要平静很多,“你想说,你是……外星人?”
      “害怕了吗。”他面无表情地轻轻问,“只要我想,我可以轻易地伤害你,甚至,杀了你。”
      “你不会的。”我斩钉截铁地反驳。如果说听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话,却没有哪一句比刚才那句还要显得不真实,“我知道你不会的。”
      他叹了口气,抬起了右手。
      一瞬间,我感到自己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托起,整个身体竟然稳稳地从坐着椅子上飘了起来,升到了空中。
      离开了地面又没有任何支撑,这种违反天性的奇怪感觉让我从心底升腾起一种不安,我僵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你明明就在害怕。”他定定地看着我,没有放过我脸上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变化。
      “恐惧往往来源于未知,但是我了解你,我爱你,所以我从不害怕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我深吸了一口气,索性不再掩饰自己的颤抖,“但是,我害怕掉下来呀!快放我下来!”

      我的话音还没落,那牵引着我的力,托着我让我稳稳地落到了他的怀里。

      感受到身下坚实的触感,我长舒了一口气,抬手使劲捶了他一下:“吓死我了,怎么连招呼都不……”

      我的话没有说完。
      我的话大概也不会说完了。

      他的右手压下我的后脑,滚烫的唇片紧紧地堵住了我的嘴。

      血液嗡得冲上头顶,有什么东西猛地在脑海深处炸裂开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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