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傲娇男》Engelchen

6、第五章

　　步静菲提心吊胆地在树上傻站了一夜，好不容等穴道自动解了，已是十二个小时后。灿烂的阳光为幽深的小树林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她七手八脚地爬下树，那一片空地上竟人狗均无影。

　　怎么一个晚上，都平空消失了呢？

　　正觉得奇怪，背后呼地带过一阵劲风，一只半人高的野兽掠过她，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树林深处去了。

　　奇奇！？

　　她呼唤了声，拔腿就追，可就凭她这比乌龟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怎么可能追得上？才跑了几步，就跟丢了，她气喘吁吁的想回头，却茫然发现自己在林中迷了路。

　　步静菲懊恼万分，可越是焦急，越是找不到来时的那条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腥臭味，和隐没在暗处野兽的磨牙声。

　　她越走越心惊，这时山回路转，茂密的树林中露出个一人高的岩洞，洞穴不深，日光淡淡地照进去，露出一堆黑影。

　　什么东西？步静菲有些好奇，仗着外面光天化日，壮胆挪近几步，向洞里投去一眼。谁知，竟让她瞧见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地上横七竖八地歪倒着四具无头尸，肚子被人破了道口子，内脏支离破碎地掉得到处都是，鲜血流了一地，这情景和屠宰场没两样。只不过人家屠宰场里宰的是牛羊，而这里却是生生的人！滚落在旁边的人头上没有眼珠，只有两个洞，凝固着暗黑色的血渍，这情景比她所看过的恐怖片还逼真一万倍。

　　步静菲当场就吐了出来，双腿抖都像筛糠似的，脆弱的神经在崩溃的边缘。她歇斯底里般地发出一声尖叫，猛地跳起来，失魂落魄地窜出岩洞。

　　慌不择路中，一头撞上了闻声而至的姬朝凤。看见熟悉的脸，步静菲如同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猛地扑过去，整个人像只猴子似的挂在他身上。她语无伦次地指着洞穴，脑海中除了刚刚见到的骇人画面，便是一片空白。

　　姬朝凤遭强抱，心底怒意聚生，一张凉薄的紫唇更是不悦地抿成了直线。他嫌恶地伸手想将她拎开。可步静菲不知从哪生出来一股巨大的劲道，双手紧拽着他胸前的衣衫，就是死活不肯松手。

　　无计可施之下，姬朝凤干脆点住她的昏穴，胸前的人一软，耳根子终于又恢复了清净。

　　摆脱开她的钳制，他两三步走进洞穴。姬朝凤一生杀人无数，其胆识自然和步静菲这种活在二十一世纪万事以和为贵世界里的小女人有着天壤之别。

　　但纵然如此，洞内的景象也令他微微一震，脸色凝重地走近了几步。地上散落着几张青铜面具，可见这四人正是被他一剑封喉的九幽宫弟子。尸体上血肉翻滚，惨不忍睹，显然不是为剑所创，倒像是某种野兽的利爪所割。没被尸堆遮盖住的角落里露出一截闪闪发光的东西，定睛一看，竟他的那柄金剑！

　　姬朝凤剑眉一挑，心中疑云顿生。昨夜他解决了这四个鬼面人后，便一如既往地就地打坐，运功疗伤。可不想到子夜时分，林中顿生突变，一只似狗非狗的怪兽骤然窜出林中，一口衔住姬朝凤的金剑，飞掠而起，隐没在草丛中。那宝剑对姬朝凤何其重要？他自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他提气纵身一跃，立于树枝上，瞧清它的去向后，脚下一发劲，身子便如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哪知这头野兽的动作快极，一纵一跃间，已跑得没了影。

　　姬朝凤跟着足迹，追踪了大半日，全无所获。心中正恼燥着，没想到却突然听到了步静菲撕心裂肺的惊叫声，于是他迅速寻至了此处。

　　他一把提起金剑，地上立即出现一条狭窄的缝隙。这剑明显是人插进去的，而洞内的岩石地相当坚硬，动手之人必定有相当深厚的内力。

　　难道那头孽畜夜半偷剑，全是因为受了这人的指示？倘若果真如此，那他既已得手，为何又将它弃之洞内？除此之外，那九幽宫的四名弟子又是何时被搬放到这里来的？

　　思绪正纠缠于这些疑问中，外面倏地传来犬吠，他心中一动，飞快地闪身出洞。只见奇奇如临大敌，前爪下伏，背上棕毛根根倒竖，如狼般的蓝眸锐利无比，仿佛随时都会扑出。而不远处的空地上傲然立着一头异兽，它形状似犬，满身红毛，眼若铜铃，口阔如盆，齿间正衔着一人。

　　姬朝凤凝神一看，这人不是别人，却是步静菲！他当即摘下片树叶，反手掷去，手起叶飞，一道疾风破开空气，向红毛怪汲汲射去。也不知是何处来的猛兽，反应竟是奇快无比，只见它扔下步静菲纵身一闪，轻松地避开了他的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围守在右侧的奇奇突然一步跃起，对准它的颈脖子张嘴便是一口。红毛怪专注于姬朝凤的攻击，不防被它咬个正着，奇奇的利齿深深扎入它的皮毛中，痛得怪兽一声低吼，浑身剧颤。

　　奇奇牙齿一松，被它甩到一边，在地上打了滚，迅速站起来。弓起要背，双目警惕地盯住它，嘴里发出呼呼威胁的声音。

　　姬朝凤见机不可失，长剑出鞘，顷刻金光飞舞，咔嚓一声红毛怪的头应声落地，咕噜转了一圈。拔剑、挥斩，收势，一气呵成，动作之快，令人应接不暇。

　　见那金红毛怪轰然倒地，奇奇仰头长啸了声。危机已去，它转身回到主人身边，伸出舌头轻舔她的脸。步静菲被那声嘶吼乍然惊醒，哪知一睁眼就看见红毛兽的头颅落在距离她不超过半米的地方，一双赤红色的兽眼瞪得滚圆，地上鲜血淋漓。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又被吓晕过去。

　　奇奇窜到姬朝凤面前，咬着他衣袍的一角，向步静菲躺着地方拖去。见他不为所动，它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狗眼睛，摇着尾巴祈求地呜呜叫了几声。

　　“没想到你这牲畜倒也通几分人性，也罢。”

　　姬朝凤几步走近，蹲下去查看了下她腰间的伤口。这女子的穿着十分奇特，却也简便，轻轻一拉衣摆，便露出一小截肌肤。她的皮肤并不算白皙，却是一种健康的麦芽色，与他所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所幸，适才那孽畜只是衔在口中，划破了一些皮，并未伤到胫骨。他从腰中取出小瓷瓶，倒出一堆被捏碎的透明粉末，撒在她被划破的肌肤上。不稍片刻时间，便止了血。他想了想，又拧开另一只小罐子，将里面最后一点药膏抹在了她的伤口上。

　　步静菲在树林中发足狂奔，峰回路转，树丛的尽头豁然开朗，放眼望去是一大片无尽的桃花林。树下伫立着一个身着雪衣云裘的男子，轻风拂至，垂至腰间的三千黑丝荡开，随性飞扬，映着红花绿草，犹似出尘不染的仙人一般。

　　朗空万里，桃花纷飞，漫天遍野间，宛如下了一阵密密的细雨，将那一抹孤寂的背影衬托得尤为扑朔迷离。

　　步静菲看得痴了，悄悄走近几步，可又生怕惊动了他，便在离他不远处停下。

　　男子身形一颤，似乎发现了背后的她，缓缓地转过头。那是一张俊美到令人过目不忘的脸，长眉如剑，凤目含威，鼻若悬胆，薄唇上挑，淡淡一瞥已叫人惊为天人。

　　姬朝凤！？

　　这细长入鬓的眼，这微扬凉薄的唇，分明就是他！不，应该说是卸了烟熏妆后的姬朝凤。

　　是他！为什么是他？步静菲心口一紧，不由地退了两步。

　　这时，姬朝凤的脸突然开始扭曲，变成了她发小男友齐净尧。

　　小菲，你究竟去哪了？为什么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齐净尧握着拳头，一下下垂打着树干，俊秀的脸上是无尽地懊悔和悲恸，看得步静菲心一阵阵的痛。

　　净尧，我在这！她忍不住叫道，拔腿向他跑去。

　　齐净尧茫然地抬头，四下张望，最后将目光停在步静菲所在的方向，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小菲，小菲？你在哪里？快跟我回家。我……好想你！

　　步静菲骇异地突然停下了脚步，震惊地望着齐净尧。她明明就在他眼皮底下，可他竟然看不见她！她不甘心地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可他哀伤的眼光仍然透过她，投到不知名的远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四周又开始起了雾，齐净尧的身影逐渐模糊。

　　不，不要把我一个留在这里，我害怕。净尧，带我离开！

　　她不管齐净尧看不看得见，一步冲上去抱住他，哭喊着，净尧，我在这里，带我回家，我要回家！

　　齐净尧的身体僵硬了下，猛地抖起来。她一惊，急忙抬头去看，谁知竟看得她毛骨悚然。只见血红的泪珠子从他的眼眶流下来，左眼的眼珠吧嗒一声爆开，落得一脸的猩红。

　　她尖叫一声，想大步退开，谁知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无法动弹。眼前齐净尧的身体突然裂成了十几段，肚肠内脏掉了满地，把整个桃花林都染成了殷红一片，像个修罗场。

　　已成尸体的‘齐净尧’仍在移动，没有眼睛的脸向她扯出一个微笑，一截断肢拉住她的手，空洞的声音不停地重复着‘跟我回家，跟我回家。’

　　恐惧瞬间淹没了步静菲，她张了嘴想尖声大叫，哪知脑袋蓦地一沉，顿时脱离了身体。她吓得大叫一声，睁眼一看，原来是梦！

　　昏昏沉沉中，耳边传来几道风声，她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流进了脑壳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回事？为什么入眼的景物都是倒的，那树又怎么长到脚底下去了？她迷茫地眨了眨眼，想挣扎着起来，可刚一扭动，腰上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的，火辣辣的痛，她忍不住皱着眉头□□了声。

　　步静菲勉强扬起头，环视了下四周，这才意识到原来景物都是倒的，是因为她被人扛在肩上；而树都在脚下，是因为扛着她的那个人正施展着飞檐走壁的轻功！

　　不同的景色在眼底飞快地交替着，空荡荡的胃一阵翻江搅海。就在她忍不住要吐出来时，那人一个颠簸，带着她落了地。步静菲早没了第一次体验轻功时的惊喜，只是在心中无力地笑笑，你说咱老祖宗的轻功都牛成了这样，还造个啥飞机呀。

　　那人手一松，步静菲就头重脚轻地栽倒在草地上，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牵扯到腰间的伤，不免疼得她一阵咬牙切齿，一抬头，就见姬朝凤那张千年不化的冰川脸。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见过没风度的，没礼貌的，没人性的，可还没见过这么性质恶劣的！步静菲心中的火气就这么腾地一下窜了老高，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个混蛋，怜香惜玉四个字会不会写啊？长得再帅有屁用啊，还不照样没女人喜欢！”

　　姬朝凤的背影一滞，掉转脚步，又走了回来，她立即被笼罩在他异常高大的阴影之下。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中寒光闪烁，脸色沉得比夜色还黑。她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地与他对视，“你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姬朝凤蹲下身子，一把掐住她的下颚，走掉的声音戛然而止，“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别逼我对你动手！”

　　步静菲从小被父母惯坏了，从上学到工作到谈恋爱都是一帆风顺，连个小挫折也没遇上过。每次和齐净尧吵架斗嘴，也总是他讨饶，哪被人这么凶地威胁过？她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头脑一热，那股独生子女的蛮横劲儿又冒出来了。

　　她挣开他的牵制，双眼一鼓，连日来的委屈怨气一股脑儿地算在了他头上，“你来呀，千万别留情，就拿刀往这砍！我要眨一下眼，我就跟你姓，立马改名叫姬静菲！”

　　姬朝凤紧抿着紫唇，握剑的手动了动。步静菲视而不见，挑衅地翻着白眼，一脸凶狠劲儿。若她当时知道他姬朝凤的剑向来例无虚出，就绝不会这么莽撞地逞口舌之快。

　　“小样儿，我告诉你，这里是二十一世纪，是和平的世界，是法制的社会。你以为有武功就了不起，一颗原子弹照样把你打到火星上去！你以为会飞了不起，有本事你飞到西伯利亚去试试看。你以为就你会下毒？元素钋五克毒死全人类！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一个步静菲倒下去，千千万万个步静菲站起来，到时候我看你你这个历史怪物还怎么混下去！”

　　大不了一拍两散，谁怕谁啊？她喘了口气，继续不甘示弱地吹胡瞪眼地引爆着小宇宙，坚决不在气势上输了他。

　　姬朝凤的性格本来就内敛沉静，再加上又被她一口气抢白了这么一大段他根本听不懂的话，就算他有心想反击也无从下口。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一大眼瞪一小眼，杀气重重地互瞪了半天。姬朝凤忽地冷哼一声，站起来撩了下衣摆，一下跃出老远。

　　滚蛋吧你，二十一世纪不流行你这一套！老古董，想跟我斗，门儿也没有！步静菲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V字，心情突然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