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吟若葬》莲亦

2、第十一至二十节

　　十一

　　我们没能如愿回寒月阁。
　　没想到枫吟雪会抛下婚礼亲自追来，这让我们方寸大乱。
　　吟，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呵，可以那样快地发现我们的离开，那样快地追上我们。
　　以浅瑚的身手，竟也在他的手下走不出十招。
　　隐约间，我看见他脸上凝结的寒霜。
　　冰冷而无情，不复昔年温柔，他却依然是那样俊美的人，那个令无数女子痴心一片的人。
　　当然，直至现在也还包括我。
　　我愣愣的杵在那儿，任凭他愤怒的掌风不断逼近我的脸颊……
　　后脑一阵闷疼，似乎有人击中了我，在昏过去的那一瞬间，我心头冒出来一个迷雾般的疑问——
　　枫吟雪，他为什么这样的愤怒？
　　又为什么抛下了新嫁娘，亲自来截我？
　　……

　　十二

　　迷蒙中，有人用湿布巾轻拭我的额。
　　隐约地，听到一个清雅温润的声音，在我的耳畔轻轻低喃，带着微微的心疼。
　　那人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
　　“言儿……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你知道他有多恨你吗？”
　　“在前些日我托浅瑚送去的药丸里，其实加了忘情散，夏前辈和我，都无法再看你这样子下去了……枫吟雪，他是一定会毁了你的。”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
　　“你明明是知道的，我一直不娶妻，一直拒绝各大势力的联姻，是为了谁……”
　　迷糊间听得的话语，似惊雷炸响在脑中。
　　忘情散？
　　难怪我会突然的冷静，再提不起往日痴情，难怪这一次可以这般决绝……
　　我还以为是自己终于勉强放开，怎料结果竟是这般？难道我心中的情意，从未减弱过半分么？
　　“言儿……”
　　似有一双温柔的眼眸凝视着我，那人再次叹了口气。
　　“既然你已经服下了忘情散，为何他对你的影响仍是这般深刻？为何这般执迷不悟？你的身体……即将油尽灯枯啊……”
　　有温热的液体滑落脸颊。
　　略显温凉的唇，贴上我的额。

　　十三

　　万没有想到，若葬魂竟也到了枫荷山庄，并且亲自出手挡下了枫吟雪，又嘱咐手下人送浅瑚和紫何静回寒月阁。他则将心智大乱的我击昏，带到了自己居住的青荷别苑诊治。
　　我知道，我的身体状况，谁都可以瞒过，但是绝瞒不了身为江湖第一神医的他……
　　魂和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清雅淡然，温润如玉。
　　一个俊美冷漠，喜怒无常。
　　小的时候，我最不喜欢若葬魂，他总是逼我吃很苦很苦的药，会激我生气，我总是被他气得跳脚，追着他满院子跑，直到跑出一身的大汗淋漓。现在想来，他那都是为了我好……
　　其实魂一直对我很好，只是我眼里，从来都只有吟。这次，又是他让我没有被吟打中，还抱着手脚冰凉的我暖了一夜。
　　为什么小时候不曾注意到这些……

　　十四

　　雪停了。
　　今年的雪下的十分诡异，或大或小，竟是不间断地下了整整二十八天。
　　说起来，吟囚禁我的那一天，正是雪下的第一天。
　　“要不要出去走走？”
　　若葬魂握住我冰凉的双手，他的身上有着浅淡的薄荷香气，十指修长而温暖，一双温润的眼眸中有着宠溺以及淡淡的怜惜。
　　“这青荷别苑里种了一些梅树，如今正是花开的季节，要不要去看一看？
　　”
　　“好！”我欣然应允。
　　“呵呵，我陪你，这几天注意一点，虽然你不甚畏寒，但还是多穿点儿好……”他笑了笑，微顿，突然拥我入怀。
　　“言儿，我会为你寻来凤凰兰，相信我，一定会治好你……”
　　“嗯，我信你。”我点头，闭眸不语。
　　这些时日，我的身体状况是日渐低下，经常昏迷不醒，也不知是不是那天心境大乱造成了什么影响，从然我早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病情恶化的速度也远比我想象的快。
　　极东之巅，生有凰兰，为万寒之克。
　　它，也许是我续命的最后希望了吧……

　　十五

　　若葬魂一去不回。
　　昨日，他反复叮嘱我要保重身体，又留下一大堆瓶瓶罐罐之类的药物后便离去。我深知他是去寻找凤凰兰，绝对劝不住，也未曾拦他。
　　只是，他对我这般好，我却不知要怎么报答。

　　十六

　　次日，紫何静出现在青荷别苑，替浅瑚给我捎来一句话——
　　师父病重，念女速归。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我绝不能失去他！若是连师父也离我而去，我在这世上，就真的无处可归依了……
　　我心急如焚地上了马车，却未曾注意到紫何静脸上隐隐的阴郁，以及他一路莫名的沉默……

　　十七

　　马车摇摇晃晃，这样的震动令怀中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我低下头，看着他，莫名地便又流下泪来。
　　怀中的男子，俊美无双，薄唇紧紧地抿起，沉静而冷冽的面容，仿佛沉睡的王者，带着令人心神震颤的威严。
　　他是一簇耀眼的火焰，令无数人去做了那飞蛾。
　　他是吟。
　　我一想到他如今正重伤昏迷，生死未卜，心中便又是一阵绞痛。
　　“擦擦你脸上的泪，你哭得我心烦。”一方丝帕被递至我面前，男子紧皱着眉，眸光幽冷，“他又没死，也不是治不好，你哭个什么！？”
　　“不会留下后遗症么？”我仰起头，眼睛有些酸痛，却也顾不了那些，“当真么？”
　　“我冷闲云说的话，几时错过？”男子冷笑一声，“我可不会救死人，再说了，夏亦言，外界盛传那医圣传人若葬魂对你痴心一片，枫吟雪有没有救，你去问那若葬魂，不就清楚了？”
　　“冷闲云……”
　　我低声复述着他的名字，心头一颤。
　　“江湖第一杀手冷闲云？”

　　十八

　　血……好多好多的血……这是我唯一记得的……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我才发现，紫何静驾车的方向，根本不是寒月阁。
　　我有些疑惑，开口问他，却听到他低沉而带着些许痛苦的声音，顺风飘入我耳中。
　　他说：“亦言姑娘，对不起，我想，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十九

　　记忆中，枫吟雪的双手当是白净而修长的。
　　那是一双救死扶伤的手，是一双细心呵护他人的手，是一双染满丹香的手……
　　紫何静封了我的内力，带我走进那噩梦般的小楼。
　　一身紫金长袍，衣袂在空中猎猎作响，一柄枫荷剑，在那男子手中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绚丽光芒，应是极美的，我却看的遍体生寒。
　　那是凄艳的血光。
　　那半空中与一个碧衣少女缠斗的俊美男子，那个手染殷红血腥的男子，不是别人！不是！
　　一双应染满药香的手，却沾上了殷红鲜血，他是……枫吟雪……

　　二十

　　我永生难忘，紫何静将我推进小楼时，吟眸中涌现的惊怒。
　　这是不是证明，他还在乎我？没有遗忘我？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