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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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允是个糙汉子，压根没想到要给缡川支个挡风的罩子，飞行云腾得又快，呼啦啦的风吹得血乎乎的缡川生疼，倒也起了提神的作用。
清醒得几乎忧郁的缡川半个身子探出飞行云，想要一睹修真宗派的风采。无奈现在的她就是个五感稍敏锐些的凡人，月允金丹修为的腾云速度在她看来堪称眼花缭乱，只浮光掠影地瞅见了庆徽宗好似雾里埋着的模样；直到月允减了速，她才将将看清一片上书赤金大字“清客峰”的光秃断崖，以及这座峰。
峰很高，高耸入云巅，绵绵的云朵静中有动地柔柔绕住青翠的山头，翠微掩映间屋舍稀稀落落地散着，还能依稀看见有几个人坐在一棵繁茂的树下侃天，一边还磕着不知是瓜子还是花生，逸趣很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些云絮却不是灵气所化。
庆徽宗鼓励门内弟子救助他人，甚至在宗里专门开辟了供被救助道友小住的清客峰，论起乐善好施，庆徽宗的桂冠摘得毫无异议。这样的高风亮节让它成为了修真界里罕见的完全没有敌对势力的宗派，从而成为在所在的弥陈小界——修真界被人为地划分成了三十二个小界——里说一不二的头号大宗。事实上，也只有这样久居人上且广结善缘的宗派，才能有救助他人而不用担心被反咬一口的自信底蕴。
这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终极问题，也是庆徽宗不可复制的唯一原因：新兴小宗没有镇得住场子的顶尖高手坐镇，救来个居心不良的化神期分分钟灭你满门取你灵眼——宗派建立的地理位置根本，通常为大灵石矿或一汪灵泉；大宗派们都曾经抢夺资源，这才能跻身“大宗派”之列，哪个不是血海尸山里杀出来的，若是放了个不共戴天的仇家进了宗，哪怕人家实力不够也总能拼了命屠你几个精英人物。
没有人知道庆徽宗是怎么成功站到如今类似于“桃李满天下”的高度的，没有人知道当初还是个新兴宗派的庆徽宗是怎么踩了狗屎守住了灵眼、怎么在不抢资源的情况下成功发展壮大。大概是因为宗主是个运气好的傻逼吧，大家觉得。
诚如群众的猜测所言，宗主清与的确是个纯真的傻逼，这一点鲜明地体现在他为宗派制定的辈分起名句“清风明月，世界和平”上。眼见着宗门兴旺，八个字快要轮完了，从死关里闭出来的甩手宗主还抽空想好了下一句，“悠久沉蕴，财源广进”。
缡川初知晓第一句时，还颇为同情不幸轮到“界”字辈的道友，但在获知第二句的时候，才懂得天外有天的道理，不得不沉痛地为将来轮到“财”字辈的倒霉蛋默了两秒哀。
月允把缡川带到清客峰，为她打点好住处便离开了，走前还交代了基本注意事项。虽然是宗派惯例，缡川还是觉得，这样的行止有那么几分潇潇洒洒不求回报的意味。
注意事项十分简单明了且都是废话，只有三项：
一、不得进入有守卫把守的禁区；
二、不得随意伤害他人，无论是峰内客人还是庆徽弟子；
三、恢复实力后立刻卷铺盖走人，不得赖下来浪费资源。
后来，当缡川背靠庆徽宗，勇闯各色秘境的时候，庆徽宗阖宗都发现，最后一条基本准则对于缡川来讲形同虚设。
缡川的入住闹得轰轰烈烈，连许多门内弟子都慕名前来瞻仰“励志第一人”的绝世风姿，概因缡川的扮相实在是过于别出心裁。落魄修士再落魄，也不过是丹田重创啦，断肢亟待修复啦，或者中了魔障浑浑噩噩啦诸如此类，都好歹有个“修士”的体面。而这货，活像是被活生生地扒了一层皮儿，而且动起来那嘎吱嘎吱的声响吧那真是……
而且缡川也显得十分配合，整个一观赏友好型人物——来庆徽宗三天了，她依然没有尝试着清洗一下自己的血蛹。
因为伤口没好，洗了还会再流！
有了这具让她咬牙切齿的血蛹，她也就不必穿衣裳了。本来她的衣物就在界河里光荣了，从被发现到现在，也没有人觉着有什么不妥，自然也就不必要强行添一件衣袂飘飘的道袍“蔽体”，脑补画面反增了几分违和感。
诚然缡川的身姿是妙曼的，胸前的两团、纤细的腰肢在这样的情状下仍能分辨。但鉴于没有变态会对着这样的一血人起什么不轨的心思，饶是以修真界被凡俗荼毒出来的礼教系统，也觉得若是硬要给这姑娘套上件衣裳，未免太丧尽天良。
这三天里，缡川名动庆徽，得见其天颜者无不啧啧称奇。早上、中午和傍晚的清客峰变得熙熙攘攘，大家叽叽喳喳地凑在缡川的院墙上，瞻仰的就是她早上起床到院子里打坐，正午进食和用药，以及打坐起来回房睡觉这几个过程的盛况，因为她一坐下来就仿佛生了根，一动不动专注于灵气吸收，只有这三个时间点才能发出让大家如痴如醉的嘎吱声。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宗主就有什么样的弟子。
缡川所在的院落处在清客峰半山腰处，院里花园散散地种了几丛修竹，除此再没有什么别的点缀，单只有一片简简单单的青草地，正合了不求雅致只求能安心修炼的缡川的意。灵气总归是户外的比较浓上一些，植株多的地方又浓上那么一些，但若是不同种的植株蛮不讲理地被种在一处，可能反倒会互相拮抗削弱灵气。有时候互相看不顺眼得最厉害的植物，反而是美学上搭配起来最相得益彰的。
她就觉得这方草地格外合自己的眼缘，特别爱到这里修炼。
静下来以后，缡川已经彻底摸清了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几乎达到了撑着不死掉的极限，能伤的地方都伤着了。修士修炼，一般是借助功法，让灵气在经脉中有条理地运行从而达到更高的修炼效率。但她的经脉已经……因此，为今之计，就只能慢慢地用打坐冥想修炼的方式，以灵气温养着，再辅以庆徽宗配给的丹药，多少能让伤好得快些。
缡川神君觉得，这伤养得也太特么憋屈了。
事实上，这差不多就是缡川另辟蹊径的修真大道了，甚至严格地讲根本就是个漫长的疗伤过程，不能算作修真。
她为自己的“修真”之路制定了三个大略的步骤，大略得让人心酸：
首先，用丹药和冥想得来的灵气把外伤疗好，再洗个澡把自己拾掇干净——这是最简单的一步，照着现在的进度，约莫再这样下去个把月，她就又是一只活蹦乱跳、人模狗样的缡川神君了；
其次，最蛋疼的，是修复内伤。缡川看着自己身体里这一团浆糊委实是糟心，偏偏又想不出来个什么好的法子，对这一步的实施构想还处在“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梦幻阶段；
最后呢，待经脉恢复如初、骨头也长全了，就可以运行功法快速恢复灵力了。
依着这样的基本步骤，十来日过去，三分钟热度的庆徽宗弟子不见缡川有什么新的动作，早已散去。是日清晨，缡川一如往常地打坐在小院里，冥想。
用意识干预周边灵气的走向，以念力牵引灵气入体，从而形成一个以本人为中心的小小灵气漩涡，相对于不负责任的呼吸吐纳，冥想能成倍地提升吸收速率。
灵气进入缡川的身体，就如同找到妈妈的孩子，神君之于灵气的亲和力在修士眼中堪称惊世骇俗，如此冥想打坐，竟然已经差不多有了普通修士用低阶功法修炼的速度。在缡川的指引下，灵气有序地汇入她的皮肤，一小部分流入经脉，起到的治疗效果远远超出宗派配给的丹药。
她近来发现，丹药对于她的作用顶多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完全不同于月允所言：“宗派会为你每日送来丹药和吃食，不会把你扔在住处里就不管了。你伤得重，我会替你上报，申请多一点的丹药配给。”
虽然没有直接言明，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透着，这丹药的效用应当是相当显著的。
仙界有个自修真界升上去的连祁仙君，听闻打自在修真界起就是炼丹大师，伙同一群有同样志趣的仙君和她家大哥越罗神君，一起成立了炼丹同好会，整天围着火炉转，也不嫌清凉罩撑得累。
缡川也曾搞到过一些丹药成品，服过一枚养颜丹，据说能让人变好看，但大约是她已经很好看的缘故，效果并不明显。她觉得其它的那些什么清心丹、拓脉丹大概也都于已经尽善尽美的自己用处不大，全拿去送人了。
而据仙君们反映，这样的丹药是为众人喜闻乐见的，大家在漫漫修真路上也常常服用，且仙君出品的丹药品质更高。与此同时，越罗在服用过几枚丹药后，据她所知，也只是沉浸于炼丹之术本身而不再服用了。甚至，老三元檀神君曾被微明恶作剧，在茶水里溶了枚白发丹，微明当时以为是丹药不能被溶解后再服用——
缡川突然有了个想想都觉得晦气的猜想：莫非丹药对神君没什么功效？
正当此时，她突然注意到，血蛹包裹下她的伤处已经完全结痂，长出了新皮。内视的画面加上浑身的瘙痒感，让缡川欣喜非常，将糟心的猜想放到了一边。常人不多时就能迎来的新皮生长，她却盼了整整十多天。大概是神君的皮子得精雕细琢地慢慢酝酿吧，缡川臭不要脸地想。
却听得小院外一阵喧哗，随即进来一位很是美貌的女修士。饶是审美挑剔如缡川，都觉得这着实是位美人。美人意料之中地着庆徽宗的白底蓝纹道袍，蓝纹不如当初见到的月允多。
美丽的不速之客向缡川颔首，算是表示尊敬，遂道：“在下界珮。请缡川道友随我来。”
缡川不明就里，站起身时发出标志性的嘎吱声，乖乖跟着界珮出了小院，却不见界珮停歇，反而马不停蹄地腾起一片云，往山上边行去——缡川的灵气全用作疗伤了，不曾留一丝在丹田里储蓄，只能怂包地向界珮喊话：“道友且慢！且带我一带！”
如今的缡川本着入乡随俗的理念，已经捏得一手好腔调，由真转璞地用起了修真界通用的酸不溜秋语言系统。
美貌的道友闻言，飞行云顿住了，回首时如画一般的眉目里尽是疑惑：“道友方才说，让我带上你？”
缡川不知羞耻地点点头，还腾出点心思回味美人回眸那一瞬的风情。
拜美貌所赐，界珮曾被居心不良的男性道友以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理由求亲近，故而对“带一个人在飞行云上”这种事情很敏感。她看着前不久在门派里火得一塌糊涂的血人，再次肯定了其女性身份。“为何不自己腾上一片？”
“说来惭愧，缡川尚无灵力。”她大喇喇地如实回答。
界珮用看苍蝇的眼神看着缡川，二人对视良久，界珮终于败下阵来。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么挫的借口，但鉴于对方是个占不了自己便宜的女性，界珮好脾气地让缡川蹭上了自己的飞行云，一同来到清客峰峰巅。
庆徽宗并不能无节制地收留散修，总归是得有个度，不能白白地花大把灵石灵药喂一群数量庞大的闲人，让四海修士都觉得这里是个乞丐施粥棚；加之清客峰地盘有限，还非要保证住客高品质的、人均面积较大的生活，也没法子容得下源源不断的来客。故而清客峰内每到房舍不足的时候都会有一场大比，淘汰掉一批修士，保证完事后腾出三分之一的空房，再清闲一阵子。
这样的大比，修士们也表示可以理解，谁也不希望清雅怡人的清客峰变得拥挤聒噪。
然而这大比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擂台赛，概因峰内修士大抵都重伤未愈，以打斗胜负判高下，未免有失公允。针对清客峰这样的特殊情况，绝代奇葩的宗主清与，想出了一个绝代奇葩的馊主意沿用至今——抽签决定。
界珮带缡川来参与的活动，正是千余年来的首次客满抽签。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