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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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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bbs回忆起这种感觉,他趴在山坡上,身体僵硬冰冷,呼吸里只有沙尘干燥咸腥的味道,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进食,多久没有饮水,多久没有移动,仇恨和痛苦将他全部的世界缩小到只有狙击枪瞄准镜里爆开的那片血雾。
后坐力从指尖一直震碎到他的心脏。
Pelica在Tony上方晃了两下,鲜血从眉心的弹孔滑落下来,他看向按在扳机上的手指,似乎无法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几乎难以置信,然后他带着那样的表情像木桩一样斜在了Tony身侧的地板上,毫无疑问的死了。
Gibbs站在洗手间的门口,托着枪,子弹燃烧过的痕迹还在枪口中久久不散,他身后是一脸紧张的McGee,然后才是几个穿着制服的探员,时间在Gibbs身上好像凝固住了一样,事实上并没有那么长,只是疼痛延伸的太久,让人无法认清现实。
Tony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如此艰难,他的嘴唇裂了,血流到了下巴上,他的脸颊满是擦伤和淤肿,他的头发支楞着,胡子拉碴,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怪异的年轻。Tony抬起头,看着Gibbs,好像事情没有办法变得更糟了,他冲他咧开一个笑,
“Sorry,Boss。”他轻声的说,没有人比Tony更知道Gibbs关于道歉的态度,但他只是压了压肿起来的眉骨,“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个,不过…毕竟你终究还是会发现,当然,这有点明显…我把你地下室里的那瓶波本喝光了,但是你知道,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就只剩下五分之一了。”
Gibbs笑了出来,身体感到一阵暖意,发现这么长时间之后他第一次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切实的流淌着,这是Tony,他年轻的探员,永远知道怎么逗笑他,不管合不合时宜。
“不。”他说,“那真是太糟糕了。”
“是啊。”Tony同意,他把手移到后脑勺上摸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整个世界都远离了,Tony有些不明白事到如今Gibbs怎么还会给予他本来就少的可怜的笑,好像他是来带他回家而不是将他缉拿归案,Tony猜也许那只是因为Gibbs还不知道全部发生的事,他笑着低了低眼睑,“那真是太糟糕了。”
他的视线偏向一侧,Sara Brown仍维持着射击的姿势,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看起来像是某种压抑着的竭斯底里,这很好的解释了她糟糕的准头,枪是最初从Pelica手上飞出去的那把,她在他们缠斗时捡了回来,几乎和Gibbs在同一时间扣了动扳机,消音器除去了枪声,子弹却命中了洗手台外一侧的玻璃,破碎的镜面跌落下来,像是某种暗喻一样,将世界切割成千万片细碎的小块。她的枪口现在指向Tony,好像下一秒随时都会崩溃。
“把枪放下,Sara。”Tony深深的吸了口气,把手举了起来,用一种让人信服的安稳走到所有指着和回指着的武器之间,他轻声对褐色眼睛的女人说,“你知道他们做事的风格,和NCIS合作也许是你活下来的唯一机会,他们会保护你,”他像是寻求确认一样看了眼Gibbs,“至少这件事我可以保证。”
Gibbs盯着Tony看了一会儿,年轻人绿色的眼睛中闪烁着一丝恳求,Gibbs想这也许是直觉的范畴但更多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Tony仍然值得他的信任,他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略略偏头冲McGee点了点,后者收了枪,让其他探员离开这里,Tony几乎是用他的整个身体挡住Sara,他的用意很明显,他在保护她,尽管她手里的枪正指着他,但武器丧失了威慑的意义,如果有人开枪,那么这些子弹能最大伤害到的就只有Tony。
Tony给了他一个感谢的眼神。
“我不认识你。”Sara咬着牙,作为一家医学中心的负责人,她至少不缺乏强作镇定的本事。
“但你认识Walls。”Tony平静的说,Sara的肩膀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她的枪口低了下来,但是很快又重新指向Tony。
“这说明不了任何事!”她的目光写满抗拒,“你究竟是谁!”
“一个朋友,”Tony轻松的说,他露出一个笑,慢慢走近Sara,“我知道,你想知道他在哪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在这里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听我说,Sara,放下枪,我会把所有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别过来。”Sara绷紧了神经,她盯着Tony,目光快速扫过Gibbs,然后才是躺在一边的Pelica,最终又回到Tony身上,“你…”
“Anthony DiNozzo。”Tony快速的接上,他露出一个在酒吧搭讪一样无害又迷人的笑容,“你可以叫我Tony。”
“你跟他们是一起的。”她几乎有些动摇了,但那种动摇立刻化成更深的绝望,“你在骗我。”
“不,”Tony轻声的说,他的脊背在吐出这个字时变得痛苦僵直,好像无法负担语言的重量,他的脸上却仍然挂着那种淡淡的笑容,“我希望我是,但不,”他的肩膀不自主的缩了缩,感到Gibbs的视线在他身后灼烧着,“我跟Walls,我们…都有各自的原因,”Tony咧了咧嘴,“而Walls只是想保护你,他知道人口走私的事被FBI盯上了,如果追查下去你的医学中心一定会暴露出来,你会被当做弃子和证据链一并处理掉,他一定和你提起过这件事,不是么。”
“不对!”Sara咬着牙,有那么一秒她看起来几乎放弃了,或者只是想要在谁身上开出几个弹孔,Gibbs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寻找可能的开枪角度,Tony只是把它们挡的严严实实的。
“是他出卖了我们,”Sara痛苦的说,“所以才引来了FBI的调查,这才是他接近我的目的!”
“Sara,”Tony轻声的打断她,“不是Walls引来的FBI,在Walls接近你之前FBI就已经开始调查人口走私了,Walls只是他们安插在你身边的一个执行者,”Tony微微偏过头看向Gibbs,更像是解释给他听,“在必要的时候消除证据…和证人。”
“他是来杀我的?”Sara一脸震惊的看着Tony,“他们想杀了我?”
“重要的是你活下来了,”Tony轻声的说,“你从来都没有更加的接近事实中心,那天Walls给你留了言,他准备好了一切,路线,钱,新的身份,在一个完全干净的地方,他希望你能和他一起离开,他一直在等你,但你没有出现,他把这些留给了你。”
Tony向Sara示意他要从上衣内袋里拿些东西,然后他掏出一个密封的透明袋子,里面是一些文件,银行卡,伪造的ID和两本护照。
Gibbs微微皱了眉,Walls是Walsh卧底时使用的化名,Fornell给了他这个案子所有的卷宗和内情,如果那位年轻的FBI卧底探员最终计划的是一条逃跑的线路,那么他在录音电话里留下来的东西确实没有任何相应的参考,或许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要简单的多,就,只是让人失望而已。
Sara Brown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她只是盯着那个密封的透明袋子看起来像是在思考Tony话里的真实性,但有些更绝望的东西,她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举枪杀人或是轰碎自己的脑袋,那样子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最终说。
“我说过,我只是一个朋友。”Tony轻松的说,看起来极有信服力,Sara的枪口放松下来,松的似乎有些太过了,她在空气里略微的晃动了一下手臂,像是在找寻什么足以支撑她身体的东西,但什么也没有,只有手里的枪,武器的重量似乎总是有脉络可循,危险,却出乎意料的镇定人心。
“朋友,”Sara用手背擦掉脸上眼泪晕开的痕迹,确定一样重复了Tony的话,“如果你真的是Walls的朋友,那么带我走,”她的声音里仍带着哭泣的颤抖,“我要你带我离开这儿。”
Tony愣了一下,像是最终的答案在什么地方突然的连接在了一起,随即他轻笑出声,
“就像是某部电影的开场。”他目光平静的看着对面的女人,“只是太遗憾了,这一切已经接近了尾声。”
然后毫无征兆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McGee先是听见一声剧烈的爆破声,接着是音频干扰般的尖锐噪音,以致他甚至错过了第二声的爆裂,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数字,是距他第一次听到枪声至今的年数,他几乎惊讶于这竟然是那么久远的一个数字,久远到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产生这样生涩的反应。
McGee意识到他的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因为他拒绝去听见,正如他的眼睛拒绝看见Tony如崩塌的山沿一样破碎滑落,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徒劳无益。
枪的重量压着他的手腕不停的往下沉,他感到自己颤抖着,摇摇欲坠,Gibbs的身影像是某种视觉上的残留,在McGee看清他之前,他就已经把Tony平放在了地板上,用手压住那个冒血的枪口。
“Tony!”年长探员的声音像惊雷一样穿透迷雾,McGee才踉跄的冲了过去,“哦我的天我的天,不不不不不!”
他用尽全力去压住Gibbs手掌下那个可怖洞口,但是他的力量居然如此小,甚至无法止住Gibbs指缝间涌出的鲜血,McGee浑身都在颤抖,直到一个沉重的力量压上他的手腕,然后是Gibbs像烘干的木屑一样温暖的目光,
“你不会杀了他的,McGee。”他说。
惊恐的表情停滞在了McGee的脸上,他的嘴张了张又闭上,Gibbs冲他偏了偏头,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们做。这个动作像打破魔咒一样,McGee的颤抖停了下来,身后的背景音也好像浮出水面的听力一样回到了他的耳朵里,那些声音已然乱作一团,那些暂时退出的探员在听见枪声的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房间里充斥着『有人受伤,需要医疗支持!』的联络声,是的,他们还有另外一些重要的事要做,McGee快速的冲Gibbs点了点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Tony身上移开。
Sara Brown正躺在地板上,眼睛像冬日里沾上雾气的玻璃一样缓慢散开,她仰着脸,望向天花板外虚空中的某个点,
“...是我...是...我...杀了...他。”她断断续续的说。
最后一块碎片被按到了拼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