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血色珍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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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狂风旋过，混杂着沙子的空气透过呼吸穿过胸腔，混沌的感觉令人很不舒服。
这里是炙热烤人的非洲南部，紧靠着赤道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炎热。即便来到沿海的莫桑比克，即便是靠近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也不要妄想丝毫海风拂面的凉爽。
人口与环境使得非洲有不少荒凉之地，但莫桑比克绝不属于其中。热闹永不会离开它的港口：来往交易的船只，熙熙攘攘的人群，常常低空掠过的海鸥，都是这座城市的标识，这里的大海是广袤深邃的，是无边无际的，是充满了交易是可爱而又美丽的。如果将目光投到更远海面上，你会惊奇地发现很多小黑点，那些是已经远航并驶入海中央的船只。
其中左上角的一颗黑色微粒，它其实并不是黑色的，只是距离太远的缘故——其实它是一艘很大的白布帆船。在它的甲板上有着很多皮肤黝黑的奴隶，他们正在奋力划桨，想要让这庞然大物驶向船长前几天发现的地方——那还未被发现，藏着无数珍珠的宝地。
肥重的船长正坐在甲板的红色地毯上，他的皮肤极黑，像一块焦炭，头顶裹着深江色的丝绸头巾，厚厚的耳垂上挂着一对硕大的金耳坠，手中玩弄着一架象牙天平。
汗珠顺着奴隶们的脖颈流下来，滑过他们赤-裸的胸膛，他们没有衣服可穿，这样的天气，如果身上还有衣服，那只会让他们的皮肤被高温所灼伤。
副船长拿着鞭子来来回回走着，时不时地对着偷懒或体力透支的奴隶狠狠来几鞭，鞭子打在他们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副船长一直很喜欢这个声音。
“到了，到了，采珍珠的小杂种们，快给我滚出来。”船长看着慢慢逼近的像一个人一般的岩石，高兴地吹起口哨。
船舱里的奴隶们一下子蜂拥而出，一个比一个着急，脚踝上的脚铐相互碰得哐啷做响。他们一个挤一个的，生怕走得慢了，就会被副船长和他的手下用鞭子招呼。一群皮包骨头的儿童，迈着快速短小的步矩，瘦小身体下细碎的足音，听来实在让人同情；他们真的很瘦，特别瘦，其中偶尔有几个瘦得不那么可怕，但样子也会很不健康。而更让人觉得不幸的是，无人能够改变这样的悲惨——谁叫他们是非法拉来的廉价劳力。
“再告诉你们一次，每天每人20颗珍珠，不够的人不许吃饭！”
抛锚，降下帆，他们已在舱底准备待发，将绑着铅垂的吊梯从船侧扔出去，然后把梯的两端系在两根铁柱上面。这时，副船长的手下们拎起一位幼小的奴隶，打开他的脚镣，并往他的鼻孔和耳朵里灌满蜡，还在他的腰间捆上了一块石头。他疲惫地爬下绳梯，便消失在海水中了。
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此起彼伏的落水声，咸咸的海水飞溅起来，又一轮的卖命开始了。
过了一会儿，潜水者们又浮出水面，扶着船侧，挥一挥手里抓着的珍珠。副船长和手下们走到他们的跟前，蛮横地一把抓过珍珠，然后过称。
“啪”突然袭来的鞭打声，前几天新来的那个小奴隶被打了一鞭。
副船长随手扔掉他的珍珠，右手的大拇指抵着尾指尖，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小杰瑞，你难道不想活了？这么小！”
小奴隶慌忙地摇头，做了好几个请求饶命的揖，又潜了下去。
海面泛起一朵浪花，浪边镶着金光。太阳还在猛烈地炙烤着所有的人，海周围的空气总混着一股难以言明的腥臭，再熟悉也会让人不自觉的反胃。
海里，小杰瑞到处寻找着珍珠，虽然很努力，但他却对此毫无经验，不知道去哪里找，即便找到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蚌会有又大又亮的珍珠。
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看着他人举起的比他手中大了不少倍的珍珠，想起那火辣辣的鞭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副船长离他越来越近，他快要哭了，20颗符合要求的珍珠，这真的很难。
当副船长示意他拿出来时，他颤颤巍巍地举起的胳膊，忽地另一手被拉住，那埋在海水里的手里意外地塞进了一颗浑圆光滑的珍珠。
“是这只手。”他迅速放下正欲举起的手，交换，然后悄悄地放开那颗手心里自己采来的小小珍珠。
“哦哦~”
看见那颗又大又圆的珍珠，副船长的声音都变了。
看着他走过自己，小杰瑞暗暗地松气。
“啪！”
鞭声突地在离右耳很近的地方炸开。
他吓得一哆嗦，险些连船沿都抓不稳。
急忙转头，原来是瞄准两人中间空挥的一鞭，只瞧见鞭尾一荡，右边少女的脸侧立即擦出一道的细细血痕。
“帮人？自己都自身难保。”
副船长当然清楚，新来的不可能几天就采到这么大的珍珠，肯定是旁边那位最会采珍珠的少女帮了他。
“别再让我看见！”
副船长朝着两人哼哼，又甩了一下鞭子，离去。
现在，少女的脸上有了两道渗血的细痕，一道逼近眼角。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小杰瑞非常难过的说。
“没什么，再采就是” 少女用手指擦过被误伤的地方，反过来安慰他、指导他，“你要记住，并非越大的蚌就越好，你可以去大岩缝那样的地方试试看，最好是嘴部微张的蚌，如果它的嘴闭得很紧，大多数都没有珍珠或者还未成型，绝对不要死掰。”
小杰瑞一边听一边点头，心里充满感动，这样自求多福的情况里，她竟然会指点自己。
“你真是一个好人”小杰瑞说，“我是杰瑞，你的名字是？”
“苏，sue。”
“全名是Susan或者Susanna？”
小杰瑞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是苏（sue）这个称呼常作为这两个名字的简写或是爱称。
少女笑着摇摇头：“不，就是Sue，中国字里的苏。”
是的，苏是一个完全的中国人，没有任何的混血。她的头发是浓密的黑色，眼眸也是深纯的墨黑，像黑珍珠一样润亮好看。而她的肤色，由于长年的日晒，已成了麦色，但却比其他奴隶的黑透到底好看很多。虽然看起来稍稍有些营养不良，但并不让人觉得畸形，只是觉得过于清瘦。16岁的她正处在二次发育的年纪，处于女孩与少女过渡的年纪，五官的棱角渐渐显现，带着有一点点成熟，一点点的清冽。
“怪不得，我觉得你和我们看起来不太一样，比我们好看多了。”
杰瑞摸了摸黑亮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
苏轻轻地笑了：“太夸张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地好看，与肤色相对，白白的牙齿，带着一种向日葵的朝气。
于是，已经看傻的他也跟着无意识地笑。
“你们还有时间趴在这里聊天？”
头顶而下的不满的声音搅坏了气氛。
副船长看着他俩鼻孔喷气，一鞭子冲着杰瑞的头就要打下来。
苏急忙去拉杰瑞，抢先一步拉下他跳进海里，救他躲过那一定会让鼻子歪掉的一鞭。
“记住我的话。”
随着这话，苏的身影已经潜入海里。对奴隶来说，他们没有享受快乐的权力。
陆陆续续地有小孩浮出水面，他们像需要呼吸的鱼，不停地浮上沉下，船沿挂出的接珍珠的口袋像是怀孕人的腹部，挺出的肚子怀着罪恶的瘤。
苏浮出水面，面前鼓鼓的袋子再也装不下更多的珍珠。
一双手伸来拽走了她无处可放的珍珠。
“你已经１０颗了，去休息吧。”
船长拨弄着苏捞起的珍珠，一颗比一颗大，她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
她的１０颗珍珠比其他人３０颗的价值都大，所以少算她几颗，不让她因为过度的劳动而死去，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船长，我已经为你采集4０２３颗珍珠了，比约定的还要多一百零二十三颗，你应该放我走。”
“别急别急，你忘了？我们的约定里，还有一项。”
“什么时候还有一项？”苏还很小，玩不过老奸巨猾的船长。
“有啊，这些珍珠里，必须要有一颗超过２００克。”
“船长，我没有与你做过这样的约定。”
苏觉得很委屈，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的爷爷了，恩，西方这边称为祖父，她说爷爷，是因为她家里一直使用中国的发音……
苏不是被卖来的儿童，准确来说，她并不是完全的奴隶，她是自己选择了这里，两年前，以自己采颉珍珠的天赋作为交易，为了爷爷来这艘船上当廉价劳力，她每个月都恳求一位善良的船工将自己微薄的劳资里的一半带给她已经古稀的爷爷。
“那你是想毁约吗？毁约的代价可是在这里干上一辈子。”
“我现在就去找。”
“不用急，慢慢来呐，明天再找也可以。”
船长在心里偷笑，２００克的珍珠，哪里有这么容易找到，如今最大的也不过６００多克。
“船长……”苏有些急了，“如果今天我找到了超过２００克珍珠，请你不要再用任何的借口或者是根本没有的条件阻拦我，请放我走。”
“苏，你这样想我，我真的很伤心，我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想着办法阻拦你离开。那就这样定了，如果你找得到的话，我就放你离开。”
“就这样说定了！”苏头也不回地奔出去。
对着苏的喜悦背影，船长在背后谑笑。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渐暗的天色，一时半刻后便会彻底天黑，没有光的条件下，想要找到海底的珍珠，完全就是天方夜谭。而太阳停留的短短时间里，他绝对不相信苏的运气能够好到遇见一颗超过200克的珍珠。
苏，直到死去的那天，你就只能为我干活。
……
“苏，你不是完成了吗？还要下去？”杰瑞刚刚交出今天任务的最后一颗珍珠，还好，托苏的福，赶上了晚饭时间。
苏点点头，耳朵里的蜡已经流光，她只得再灌一次。
“船长答应了我，只要我能在今天找到最后一颗珍珠，只要它能超过200克，我就能离开这个地狱。”
“我陪你吧。”杰瑞看了看天空，血红的夕阳已经开始往地平线下走，苏真的能够做到吗？他想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也好。
苏摇摇头，拒绝了他：“杰瑞，你帮不了我，回去吃饭比较好。”
“可是……”
“相信我。”苏朝他眨了眨眼睛，不由他继续说，纵身一跃，消失在大海中。
她是带着全力一搏的心情潜入的，她是知道的，这几年来的糊弄再傻也能够明白，她如果不能在今天趁船长的侥幸，趁他的松口之际得到离开的机会，那么她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但大海里的机遇，真不是相信就足够。
来回两次，她已经潜得很深很深，比以往深得多，可是却怎么找也找不到她想要的珍珠。
水里光线已经很稀弱，或许再有一刻，整个海洋就会堕入黑暗。
又翻了好几个地方，还是什么都没有，连一个像样的蚌都没有，肺里的空气快用光，她心急如焚，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爷爷送给她的十字架。
神啊，我虽然从没相信过你的存在，可若你真的存在，就请不计前嫌的帮帮我。
我一定得回家，我一定得离开这个鬼地方。
光线一丝一丝地弱下去，即将绝望之际，海底突然发出一道光，那道光扫亮了她的面颊，扫亮了她周围的一片海洋。
苏欣喜若狂，想也不想地朝着光源游去。
等着苏的是一个非常大的蚌，摄人心魂的光芒从它的口缝里泄出，美丽得叫人心颤。苏来到后，这个蚌像有自主意识一般，它像是感受到了苏的存在，缓缓地张开自己的口。
随着光亮一点点的扩大，蚌床里的珍珠也露出了它神秘的面目，散发着只属于它的极致光辉，漂亮到不可思议也大到不可思议，蚌完全打开的那一瞬，苏觉得整个大海都被照亮。
忽地，苏感到一下晃动，海水好像震荡了一下，刚刚还在眼前的蚌，瞬间离她很远。
不可能放弃的，不是吗？
苏一刻不停地朝着那个蚌游去，不停地挣扎过去，她不顾肺里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这是她的所有执念，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终于，那流转着华光异彩的珍珠又回到了她的面前，她不顾气尽带来的昏眩，用力地眨了一下眼，无视视网膜上闪烁的其他景物，朝珍珠伸手而去。一点，就差一点，无边的黑暗正在降临，而她拼了命也要抓住生命最后的光芒。
抓、抓到了。
手指的触感让她松了肺里憋着的最后一口气，完全的黑暗随之降临——极度缺氧所导致的昏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 血色珍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