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呦呦鹿鸣

2、赌坊

　　桂花开的时候，顾长宁在花树下埋下新酿的酒。

　　她起身回头，月色澄明如洗，而月下白衣公子仗剑静静立在花树下，那常常带着慵懒飒沓的俊朗容颜上似带着一丝惘然。

　　顾长宁抬头看他，笑意染进宁谧安恬的眉眼间，她问：“又要离开么？”

　　莫黯怔了怔，随即避开了她的目光，唇色有些苍白：“要出趟远门，所以来同你道别。”

　　顾长宁蹙眉若有所思，挽起耳后落下的一缕青丝，唇畔绽开笑意：“我就不同你道别了。我并不喜欢道别，只是你要记得开春的时候新酿的酒就可以开封了。”

　　她兀自转身，青色的身影在夜色里单薄却又莫名让人安宁。

　　莫黯在夜色里静静望着她消失在阁楼里的身影，眉眼里的郁结忽然退得很远，他在夜色里勾起薄薄的唇，旋即转身安静地离去。

　　涪临城的夜雪降下时，街头巷尾弥漫着热酒的香气。

　　“来来来，手落无悔啊。”

　　莫黯揉了揉醉眼惺忪，扶着额头想自己真是头昏了，竟然能在这里听见顾长宁的声音。

　　然后他抬头，才觉得也许是这世界昏了头。

　　被拖着自赌坊扬长而去时，顾长宁仍旧一路不忘掂量着手中赢来的碎银。

　　走了老远，身后的喧嚣都不能闻见。莫黯终于捏着额角，垂头看向身边陷在自己宽大黑色风氅里的小姑娘。

　　望着那双饶有兴致的黑色眸子，他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弯身替她摘下宽大兜帽，又细致地系好胸前的绳子。

　　“你怎的会在这？还穿成这样。”半晌，莫黯还是禁不住疑惑问出口。

　　“唔……我想出来自然就出来了。禁地可没有说不让人出的吧。”顾长宁低头打量了自己隐在黑色风氅下浅粉色蝶袖襦裙，有些心虚地抬头。

　　“这是我到山下买的衣服，老板娘说现下的小姑娘都这么穿的，我还买了个狐裘不过刚才里边太热我把它解下来了。对了，我的狐裘拉在赌坊了。”

　　顾长宁拍了拍额头，转身就要往回，刚迈步却被莫黯拉住衣袖。

　　“嗯？”她有些疑惑地抬头。

　　莫黯琥珀色的眸里映着那娇小的身影，原本疏离忽有一丝松动，他有些无奈扯开嘴角。

　　“别要了，下次我帮你买。小姑娘就不该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可晓得？”

　　那后半句语气俨然十分温柔，顾长宁满意地扬起嘴角，又得意地摇了摇手中的钱袋。

　　“不去便不去了，我也不是好奇赌坊，我不过好奇你都在干什么罢了。”她摇头晃脑走到莫黯身前，雪白的靴子在积雪上踏出一排娇小的脚印。

　　“其实我也不是小姑娘，我是住在山里的老妖怪。”

　　顾长宁低下头，长长的睫羽遮住眼睛里的落寞。

　　莫黯怔了怔，迈步追上前，他抬手，似有些越界却又毫不犹疑地亲昵拂过顾长宁垂下的长发。

　　“不过是个小姑娘，不要学老成，你这个样子便很好。”

　　断续的夜雪忽然开始下落，顾长宁抬头，那长长的街巷两侧透着橘色的灯光，隔着若有似无的雪霰。

　　“小莫最会夸奖人了。”顾长宁忽然笑了，修长温婉的眉眼间的娇俏忽而清晰生动，“我请你喝酒吧，来时的见到一家叫星河的酒楼，我在街边嗅着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