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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高山流水好基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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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的古琴台,又称俞伯牙台,与天下第一楼黄鹤楼和国内最大市内湖的东湖比起来,并不算十分出名。只不过那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深深打动着我,是以我每次来武汉,都会到古琴台逛一圈。
古琴台内树木葱郁,青翠怡人,游人稀少,最适合怡情养性。何天意背负着双手,看似十分满意:“此地清幽怡人,的确是个妙处。”
“你知道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吗?”我问道。
何天意摇摇头。
“什么?你竟然不知道!”我大为惊讶:“你还算是大学生吗?”
何天意理直气壮地说:“我读的是牛津大学。”
“那你也不应该不知道呀,你枉为中国人。”我指着他说。
何天意低着头略做思忖状:“大学毕业之后我是可以留在英国的,只不过家母还留在祖国,思来想去,我还是回来了。”
这个混蛋,学成归国报效祖国是理所当然的,他竟然还显得如此勉强。
我被他气得半死。
何天意笑道:“我又不是中文系毕业,我学的是金融。要么你来向我解释一下亚当斯密的政治经济学体系?”
我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不要为难人嘛,术业有专攻,我只不过是个弱女子而已。”
“我也只不过比你多读了几本金融学的著作而已,没什么了不起。既然我们各有所长,就扬长补短吧。”
我被何天意虚怀若谷的气度给深深折服,便主动给他普及“高山流水”的典故。
“从前,楚国有位大臣名叫俞伯牙,弹得一手好琴。一日他出差乘船途径汉阳江面,突遇狂风暴雨,便停在龟山脚下憩息。等雨过天晴之后,俞伯牙琴兴大发,以高山为题演奏了一曲。正巧樵夫钟子期路过,赞曰:‘美哉!巍巍乎志在高山。’俞伯牙想你一个砍柴的乡巴佬,怎么会懂六艺之首的琴律,怕是瞎猫碰到死老鼠瞎蒙的。便故意以流水为题,又弹奏了一曲。没想到钟子期又说:‘美哉!荡荡乎意在流水。’俞伯牙大喜,便以钟子期为知音,拜为挚友。后来钟子期病故之后,俞伯牙悲痛万分,以为知音既逝,就扯断琴弦,发誓今后永不弹琴。怎么样,感人不?”
我自以为说的深情并茂,眼眶中都隐隐泛出泪水,便斜眼看了看何天意。
何天意的白皙俊脸若有所思,摸摸结实的下巴道:“是挺感人的。这俞伯牙和钟子期是生对了时代。若是生在当代,那就不是高山流水遇知音,而是高山流水好基友了。”
你说什么?感觉我二十几年的信仰如脚底的玻璃碎片一般裂得粉碎,反射出我一去不复返的纯真萝莉之情。
“你果然是腐国海归回来的毕业生,怎么这么纯洁的典故都可以想到基情那方面。”
“哪里纯洁了?你看俞伯牙和钟子期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又是试探,又是赞美,那不是小攻和小受一见钟情的桥段吗?你在看钟子期死后,俞伯牙悲痛与欲绝的样子,又是摔琴,又是永不弹曲。这是丧友吗,这明明是丧妻之后发誓永不续弦的意思。”
何天意简直是想气死我的节奏呀,竟然还说的头头是道。
这次我不能忍气吞声的,这个何天意太过分了,竟然玷污我心中最纯洁的男男友情。
冷静,冷静下来,顾晚晴。何天意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是人就不可能无懈可击。
我搜肠刮肚地想着,突然灵机一动,何天意留学英国多年,不可能对英国文化毫无感觉。英国号称腐国,难道就没有什么国民CP让我拿来用用吗?
想起国民CP,我又想起何天意办公室书柜那一排精装的《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的英文原版书,我好像有灵感了。
我收敛起怒气,做出一副很哀怨的表情:“Michael,也难怪你有这种想法。你去英国太久了,思维方式当然受大英帝国人民的影响。”
“Jessica,你这话什么意思?”何天意见我不再怒气冲冲,表情倒有一些警惕。
我继续侃侃而谈:“大英帝国号称腐国,自然喜欢把纯洁的男男友情想到别的地方去。比如说……”
何天意紧盯着我,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我才不理他呢,是你自找的:“福尔摩斯和华生,这么精彩的探案故事的两位主角都能发展成国民CP。不过也难怪,柯南道尔爵士在描写福尔摩斯和华生关系的时候就有些晦涩不明。当华生要娶玛丽的时候,福尔摩斯不仅不为好友即将成家赶到高兴,还酸溜溜地说:‘我已料到了,恕我不能向你道贺。’这像是好朋友说的话的,这明显是不希望华生离开他……你说,这一对是不是比俞伯牙和钟子期更明显?”
当我话音刚落,我意识都何天意的脸色有些发青。是真的白得发青,剑眉紧紧蹙在一起,脸上利落的五官绷紧着,带着点孩子般的执拗。
果然我踩到他的痛处,他真的生气了?
得知此点的我并没有欣喜,反而有些惴惴的,报仇归报仇,真的把老板得罪了,可不是什么好事,除非我不想在他手下吃饭了。
“Michael……”
“收回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就原谅你。”何天意再次开口,口气冷冰冰的。但是为何这时我觉得你像小孩子呢,拼死都要争赢这口气。
“是你先惹我的。”我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
“收回这句话。”
“要收回也要你先收回。”我也赌气起来。
“好,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俞伯牙和钟子期是好朋友,他们绝没有不纯洁的男男感情。”
咦,这么爽快?
“那我也收回。福尔摩斯和华生是真正的好朋友和工作拍档,其他只是某些读者无伤大雅的美好想象。”
何天意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顾晚晴,我承认你够厉害。从来没有一个外姓的女人可以让我这么生气,我会记住这一天的。”
什么?什么?听何天意一说,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落一地。什么外姓女人,我们不是一家人,我当然是外姓。你先惹我的,最后斗不过我,还要记我一笔账。你是我的老板也,气量大一点行不行?
显然何天意不似气量很大的人种,他上前揽住我的腰道:“我们回去吧,别人都在看着我们。”
此时,我才发现我们周围竟然围着好几拨人,都在窃窃私语:“怎么回事,小两口吵架吗?”
“那个男的凶起来好厉害。”
“那个女的也不差嘛。”
“怎么,现在和好了吗?还有热闹看吗?”
哦……我十分无语,不要那么八卦好不好?
“Michael,我们再去哪?”虽然何天意揽着我的腰,但是我觉得他在押犯人。
“不去哪了,我们回酒店。”
“还去那间蜜月套房,1000美金一晚太贵了,不如我们今晚换一家酒店?”其实我是不想今晚继续睡在沙发上。
“不用换了,太麻烦。今晚,你睡床吧,我睡沙发。”
咦,这么让着我。难不成,知道我这一份工作做不了几天了,不愿和我计较床位了?
我很不乐观地想到。
我们就这样平静无波地回到酒店之后,何天意抱着他的笔记本躲在书房里回邮件,再也没有理睬过我。
我乐得轻松,拿出我随身带的《李商隐精选诗集》悠然自得的看起来。
第二天,在武汉回上海的班机上,何天意特地为我挑了一个靠近机头的位置。一路上他默默无语,我也乐得清静,不愿意打破这种难得的沉默。
正当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何天意突然转头问我:“我昨天看你再看李商隐的诗集,你很喜欢他的诗吗?”
我点点头,但不愿多说。你这个十几岁就留学英国,喝洋墨水长大,连高山流水典故都不知道的人,能懂李商隐的缠绵凄婉吗?
“给我看看?”何天意伸出他的手来。
我不好拒绝,便将包中的《李商隐精选诗集》拿出来给他,何天意一边翻看一边说:“我记得妈妈小时候教我读过他的诗,我最喜欢那首《登乐游原》: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咦,很少有妈妈会教儿子读李商隐的诗,看来何天意的母亲文化水平不低呀。
“你妈妈?”
“家母在下海经商之前是大学教授。”
“Oh,my god!”我惊呼:“那高山流水?”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看你实在可爱,想逗逗你而已。”
那么至始至终,是我被他玩的团团转喽?
得知真相的我,眼泪差点留下来。
何天意此时却没有得意的神色,反而很诚恳地说:“我原本只想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这么顶真。在你的心目中,你一定很希望能遇到像钟子期那样一个知己吧。不管是男是女?“
我心里一震,被戳中内心最深处柔软之处的我,连组织语言的力气也没有了。
“相信我,你会遇见的。”何天意的右手紧紧捏着我的左手,这一次的触感却与以前不同。
糟糕,我不会是已经爱上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