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骨生迷

5、第五章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躺了多久，全身像散架了似的，竟然一个手指也动弹不得。
　　“总算醒了！”映入眼帘的是段青衣关切的脸。
　　我环顾了四周，摆设虽不算奢华，却也雅致非常。
　　“这是哪里？”
　　“是我长姐安排的住所。”段青衣扶我起来，靠在他胸前，“我们已经在顺天府了。过几日，等我告了御状，我段氏一族便可沉冤得雪！”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脑子里还在放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在我耳边声声迭迭，“我不该怀疑你的……我、我只是……你怎么这么傻，遇上官兵你只管把东西交出去就好……你这傻姑娘……”
　　“对啊，我真傻。”我轻笑两声，“我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厨娘，你不过是可怜我。可我竟不知道，你这样讨厌我，讨厌我得竟要推我去死……”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看你一路随我走来处变不惊，乔装改扮更是得心应手。这才……可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想害死你。你怎么这么傻，若不是我放心不下回去看，你就没命了……”
　　段青衣突然揽我入怀，我似乎感觉到有水滴砸在我鬓边。可他把我按在他怀里，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眼泪。
　　“你既然已有法子自救，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回哪儿去？”
　　“自然是回烟雨……”我突然愣住。对啊，我能回哪里去呢，我背叛了烟雨楼。
　　烟雨楼都不在的话，我能回哪里去呢？
　　四目相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神情太过可怜，段青衣紧紧地抱住了我，吮吸着我的耳垂呢喃：“我会好好待你的。”
　　他的气息像携了火星，随着他一路的亲吻，我渐渐瘫软在他怀里。但终究我还是有理智的捉住了他解我衣带的手。
　　“不要……”声音已是从未有过的娇软。
　　他俯低身子叹息一声：“我是真的急傻了，你身子还没好。你放心，待我见过皇上，定许你一个风光无限的婚礼。”
　　我苦涩地笑起来：“我……我实在不想被你第二次甩开。不要再许我什么未来，这次就让我自己走吧。”
　　“你，你到底是怪我对不对？”
　　“我不怪你。”我轻叹一声，“我这种粗鄙的人，本不该奢望高攀的。”
　　“你不信我？”他捏着我的肩胛，薄唇微抿似有怒气。“我之前，从烟雨楼拿到的东西确实是东厂陷害我段氏一门的证据。如今，我便真的把它交托给你可好？明日，明日你便同我一道进宫。我带你去见我长姐。”
　　“好。”我想我真是爱他爱狠了，爱疯了，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竟然还对他抱有期望，“想来还不曾告诉你我的名字。你记着，波澜，我叫波澜。这将是你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名字。”
　　段青衣的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发顶，声音无比温柔地道：“好。我记着了。波澜，此生我绝不再负你。”

　　东厂大牢，冰冷阴暗，安静地只听到犯人被押解着走动时，那脚上拖动的铁链声。金属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冰冷沉重，就像刮在人的心头。
　　我茫然地跟在一个狱卒身后，稍微一个迟疑走的慢了，便被呼喝着推了一个踉跄。
　　明明前一刻，我和段青衣还坐在去往宫中的马车上。这一刻却已经成为阶下囚。
　　“段公子，好久不见。”进到囚室，便看到杜芜衡正端坐在上首，摇着一柄纸扇，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我打了个寒战，险些腿软地站不住。
　　段青衣被绑在一个十字形的木架上。他从之前的反抗，到现在颇有些认命式的垂着头，不发一语。
　　“怎么会这样？”我哆嗦着嘴唇终于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杜芜衡“啪”的一声将纸扇合上，冷笑道：“本就是故意放你们进顺天府的，难不成我还真的蠢到看不出端倪？只不过嘛，呵，段氏余孽太多，圣上为了把你们全引出来，来一招瓮中捉鳖罢了。”
　　段青衣终于有了反应，怒吼道：“圣上怎可如此待我？我们段家……我们段家为圣上做了那么多……”
　　“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么？”杜芜衡接话，端起桌上的茶盅，优哉游哉地用茶盅拨了拨茶叶，“最著名的可是二十年前将太傅杜将卿一家连夜斩杀？”
　　段青衣扭过头：“家父本不屑做这些，只是前太傅和东厂勾结，威胁到了圣上，我段家虽出身江湖，却也有很多子弟在朝中任职。自当为圣上分忧。”
　　杜芜衡跟着点头，笑眯眯地道：“所以，此时，你更该懂得，今日的段氏便是昨日的杜家。事到如今，便将那东西交出来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段公子便不要再装糊涂了，我说的自然是二十年前圣上要你们灭杜家满门的密旨。”杜芜衡将扇子放在指尖把玩，“不过我看不用些手段，段公子是不会学乖的。”
　　话音刚落，立马有个狱卒将角落里的我提出来，一手扯开我的肩胛出的衣服，我惊叫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看见他另一手拿着一个铁钩，泛着森冷的青光。
　　我打着怵，连惊叫都不敢了。
　　段青衣上前，用扇子抵着额头状似苦恼地道：“到底是在我手下那么久，杀掉还真是不忍心呢？不若这样，穿了琵琶骨，将你锁在这牢里供那些犯人取乐可好？你放心，他们在这儿待得久了，自然不会嫌弃你的样貌，更舍不得弄伤你。我敢保证，你会活得比这里的每个人都长久……”
　　我嘴里泛苦，不可自制地抽搐起来，连滚带爬地拖住杜芜衡的袖子求饶道：“大管事……大管事，求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那声音尖锐凄厉，仿佛厉鬼。
　　“杜芜衡！你敢！”段青衣睚眦俱裂，怒吼着想从捆绑中挣扎出来。
　　“段公子，你放心，段贵妃如今到底在宫中，段氏旁系也是错综复杂。我不会动你，只是她么，区区一个厨娘而已，你说我有何不敢？”
　　段青衣带愣在原地，双眼放空，蠕动了下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我呆呆地望着他，终于死心，认命地瘫软在地，苦笑着自言自语：“对啊，我在期待什么……破庙的事难道还不够么……我果然很傻……果然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