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游戏》冬日之翼

3、Day 2

　　0点整。

　　一截断臂咚地掉在了地上，血滴滴答答地落在白色地砖上。
　　夜右手握着快速运转中的电锯，脸上满是惊恐和混乱。他的嘴不停地动着，却没能发出些微的声音，只有马达声打破子夜的安宁。地上是他的左前臂，是他刚才亲手剁下的前臂。不受意识操控的右手，缓缓向左肩移去。
　　一心想要远离电锯的锯齿，可左手已经没了，找不到能够阻止右手的任何方法。钻心刺骨的痛感从肩胛处迅速扩散，锋利的锐齿将左胳膊生生锯下，血雾喷薄而出，染红雪白的墙壁。
　　他想闭眼，想撇过头去，想告诉自己一切不过是场梦，但他做不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他。头颅和眼皮被强硬地固定住，迫使他将锯手的全过程全部收入眼底。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夜的眼里侵染上一层深深的绝望。
　　如同人偶的他安静地坐了下来，右手握着剧烈颤动的电锯，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电锯移到脚踝上方，落下。痛觉撕心裂肺，可他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电锯移到膝盖上方，落下。精神崩至极限，可他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电锯移到大腿上方，落下。思维陷入疯狂，可他的神情无比安宁。
　　双腿被齐齐截断，温热的血液汩汩流出。夜慢慢地仰躺在地砖上，最终将运作中的电锯直直插入自己的小腹，任凭血沫飞溅。
　　暗红色的地毯铺张开来，将美丽而安详的雕塑小心托起。

　　第03号玩家·Nesso，因命令红心·7，予以分尸之刑。

　　0点10分。

　　小丑绅士地转过身面向名为冰的女子，说道：“恭喜您完成了命令红心·7，获得10点【王者积分】。”
　　“那种事怎样都好！我不想听！……为什么要骗我？！”远远跪坐在墙角的冰长发散乱，抱住双肩深埋着头，她的声音中满是悲戚。
　　黑夜笼罩下的屋内，小说、杂志、文具，很多东西都散落一地，这是昨夜遭主人宣泄的结果。立于手机屏幕之上的小丑不以为意地扫视着屋内的凌乱，没有回答冰的质问。
　　她原以为只是个普通游戏，一个能七夜致富的大手笔游戏，没想到居然会成为她与他关系决裂的绝望游戏。
　　小丑分明是知道的，可为何还要欺说所有的玩家都是“他人”？若事先知道夜也在这一组别里，她绝不会将那个秘密宣扬。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无论怎样悔断肝肠，以夜的性情是绝不会原谅她了，从此只是陌人。
　　“您的话真是令我伤心呢，my lord。”小丑耸了耸肩，毫无虚心不心虚地接着说：“我是不会对您说谎的，因为您是我唯一的王。即便冠以‘爱人’的名号，您也必定会为了自己的性命，以及父亲的性命，而牺牲他的吧。无论这份情感有多深刻，对您而言真正重要的事物也只有‘自身’而已。而且，王的命令是绝对的，您真的认为谎言能够蒙混过关吗？”
　　缩在暗处的冰终于抬起头，还维持着充电状态的手机所发出的光芒尤为刺眼，照亮了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她无法不假思索地否定它的话，越是后悔，就越发对自己失败后可能遭受到的惩罚感到不安。S社究竟为什么会知道她的事？夜也在这个组里是特地安排的吗？如果“出局”，真的会……死吗？
　　好害怕。
　　不想死。
　　所以……只能牺牲别人了。反正，执行命令的是她，虽然会伤到夜的心，但至少……他还能活在这个世上啊。
　　可是，就这么和夜分开，她不甘心。虽然不愿伪善地选择死亡，但同样不愿恋情就此不完满地被画上句点。
　　“为什么会选上我呢？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命令？难道国王是认识我的人吗？难道这个游戏就是来整我的吗？”她自嘲而悲哀地笑了起来，消极的情绪催出一股怨恨的热意，堵在胸中无处可发。
　　“可怜的我的王啊，您的背后或许真的有一位头呆倒三角衰字白纸的神明。不幸地第一日就被选中，不幸地被发了这样一道命令，不幸地无法拥有可能的逃避方式——这也无可奈何，谁让您的父亲给您捎来了贫穷神呢。”小丑的目光里似乎有着怜悯，可上扬的唇角怎么都感受不出善意。
　　“已经够了，骗子。”
　　冰想站起身，可发麻的双腿令她站立不稳，瞬时朝书架倾去。这也难怪，在发狂一般四处扔东西后，她维持蜷缩的状态已经四个多小时了。
　　跌跌撞撞地走到书桌前，拔掉充电器，拿起了手机。小丑的影像随之晃了晃，可最终只是默言地看着她。
　　退出应用后，夜说了些什么呢？想知道和害怕知道的两种心理交织旋扭在一起，滋生的负罪感诱使她去触碰禁忌。
　　花费了往常难以想象的漫长时间，十几分钟后她才从主菜单里调出了卸载应用的窗口。又是倍显煎熬的几分钟过去了，她惊讶地发现，在可卸载应用中，竟没有【国王游戏】！
　　“这是……怎么回事？”心脏猛地收缩一下，不好的预感充斥心头。
　　小丑状似乖巧地笑道：“是的，如您所见，今日零点系统已自动下载了插件，应用版本升级到了Ver.1.0.01，【国王游戏】已无法手动卸载。另请注意，丢失和破坏手机的行为也会被视作违规哦。”
　　面色发白的她呆愣地将手机放回桌上，心中却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被希望继续下去，那她也只能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努力，后悔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成为前进路途的绊脚石。

　　9点15分。

　　-第21号玩家·银进入了聊天室-

　　圆桌A-公告：今日的命令是黑桃·3：今日，银不能出门。

　　Rai：啊~今天的主角来了呢 www
　　沐B：早上好SU！
　　银：嗯？你们现在在聊什么？
　　27：看公告。
　　银：啊……真是意外呢，没有想到竟会是我……不过，这项命令不难完成呢，或许我还是挺幸运的。
　　沐B：这就是现实没办法SU！
　　前田敦子·13代目：是啊，这种命令执行起来根本没难度啊，说不定是自己命令自己的障眼法。
　　银：前田敦子·13代目小姐，您要怀疑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你我不熟，但我不会做那种卑劣之事。
　　冥：究竟如何，投个票不就知道了。不过某偶像你一直怀疑别人是国王，其实自己才是最可疑的吧。
　　前田敦子·13代目：我自己最清楚我不是国王，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随便地给人戴帽子。
　　冥：说别人之前，不应该先找个镜子照照自己吗？
　　露露：嘛~到底要不要投票，只能靠大家自己决定，就算在这里说不要投，会投的人还是会投的啦。不过我是觉得把国王找出来比较好，你们想啊，平时玩的国王游戏不也是国王的权利最大吗？说不定在这个游戏里，国王除了能够自由发布命令，还有其他优势……
　　小酷：唉，就算这样争论，也不会有结果的吧！说句实在话，会参加这游戏的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奖金不是吗？投票什么的，万一真把王给投出来了，不就不能赚分了嘛！早结束游戏对我们一点益处都没有，现在才第二天，慢慢找不用急啊！
　　露露：啊，说到赚分的话……昨天早上777好像就一直在迷你城区里玩小游戏刷分呢，现在也在线上！难道已经把我们甩开一条街了吗？！
　　小酷：真的假的？熬夜刷分还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啊！我也去刷好了，88

　　-第19号玩家·小酷转入了迷你城区-

　　忍：唔……和昨天比，今天上线的人少了好多的说……昨天Nesso先生和葵先生（还是说其实是女士？）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点担心的说 > <！
　　Rai：Rai倒是觉得这很普通啊，又不是所有人都整天闲着泡在游戏里的，现充党可是与日俱增的啊！如果那两人真的是情侣的话……现在一定很火热 =w=+
　　27：我也有些在意……你们今天有谁查看过【玩家一览】吗？
　　忍：今天……没有的说。
　　Gothika：没有呢……
　　沐B：我也没有SU！
　　Rai：今天没看过，那个怎么了吗？
　　露露：我都没有怎么看过呢……其实谁是谁到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呢 orz
　　银：昨天有稍稍看过一眼，但太过匆忙，没能记下什么内容……
　　前田敦子·13代目：没有，对其他人不感兴趣。
　　冥：再过会儿打算去看的……
　　汪酱：……我看过了，Nesso和蛇梦的介绍页都变成黑白的了……
　　27：嗯。还有凌晨自动更新的插件，这个应用已经无法卸载了，小丑王子还特意提醒保管好手机……这之中是否会有何关联？比如说，那两人都在第一天卸载了应用，官方为了保持玩家数，特地将系统升级了？
　　Rai：不能卸载？！真讨厌啊！
　　露露：有可能呢……Nesso和葵之间发生了那种事，就算想卸载游戏也不是不能理解啊……
　　汪酱：诶，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呢。不过违反规则会有什么惩罚呢？Nesso的信息里没有留下联系方式，蛇梦那边姑且发了一条信息，不过还没有回复……
　　沐B：在下完全没想过这些呢！大哥真厉害SU！
　　27：如果葵上线了，或许能得到有用的情报……希望只是我多虑了，不过还是建议大家尽量遵守规则。
　　银：感谢你的建议，我会认真遵守规则的，那未知的惩罚还是会令人感到害怕呢。
　　Rai：啊，再过半小时Rai就得去上课了，不聊了 > <

　　-第09号玩家·Rai退出了聊天室-

　　露露：我也有点事，先退了~
　　沐B：哎呀，看来都是忙人呢！那闲人在下去继续挑战斗技场好了SU！

　　-第14号玩家·露露退出了聊天室-
　　-第16号玩家·沐B转入了迷你城区-

　　银：斗技场是很不错，不过勇闯魔城的可玩性也很高，欢迎有兴趣的玩家和我组队。
　　汪酱：我也稍微去玩会儿好了。
　　冥：确实，有积分赚始终是好事。
　　前田敦子·13代目：你也要去玩？呵呵，敢不敢和我比一场？那个很赚哦。
　　Gothika：大家都去玩小游戏了吗？那么我也去玩吧……

　　-第21号玩家·银转入了迷你城区-
　　-第20号玩家·汪酱转入了迷你城区-
　　-第11号玩家·冥转入了迷你城区-
　　-第10号玩家·前田敦子·13代目转入了迷你城区-
　　-第15号玩家·Gothika转入了迷你城区-

　　27：不算Nesso和蛇梦，还有7个人没有上线……
　　忍：大部分人都去玩游戏了的说，27先生不去玩吗？
　　27：我就不去了，接下来基本就挂着，如果要找我可以发应用里的消息。小丑王子这个程序还是挺便利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内容都会及时提醒。
　　忍：啊嘞？小丑王子好像没怎么说过话，保管手机什么的也没提醒过的说……难道小丑王子也是会看人的吗？！
　　27：那还真是令人在意呢……不过，它确实有点阴晴不定，有时想要调出它，却很久都不出来。
　　忍：看来还要多多研究的说！那就不打扰了的说，27先生似乎也很忙的样子的说 0 0
　　27：嗯，暂时再见了。

　　17点30分。

　　黑桃代表的是死于绝望的游戏。
　　执行与不执行，心存侥幸怀抱的一线希望，到头来却发现那是一条绝望的单行道。

　　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卧室的墙上贴满各式各样的周边海报，四座巨大的书架里塞满不同类型的游戏光碟，桌上和地上错落有致地摆着精致的PVC手办和高达模型，床底全是捆成一摞摞的漫画和杂志。坐在电脑桌前的男子毫不介意他的脚边倒着的七八个杯面纸筒，还有那好几个膨化食品的包装袋。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油炸食品的味道，显而易见他的饮食生活十分不健康。戴着厚镜片的眼镜，对着电脑荧幕时常独自傻笑，满脸肥油和严重的脂肪堆积，白色的汗衫被巨大啤酒肚撑到近乎透明。——一切都说明这里是典型的死宅的绝对领域。
　　这个阿宅叫卡米，国王游戏里第21号玩家·银。
　　他一会儿抓起一块披萨往嘴里送，一会儿又用那只肥腻的手快速敲打键盘和鼠标。今天的命令对他而言没有任何难度，他可是有着连续两个月不出家门的光荣记录的，况且，比起外面，他更爱呆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靠着父母的养老金也不用愁生活，饿了打个电话，快餐立刻上门；寂寞了上网下单，新游戏和手办即刻入手；月底缴费了，打开网银一分钟转账搞定。生活，轻松而美好。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活在自己的王国就好，卡米的愿望简单而单纯。
　　不过，最近他的手头有点紧。A社要开催签售会，歌姬AA子可是他的最爱；B社开始了新年连发，新作游戏看起来个个都很美味；C社即将发售限量手办，做工精细、神韵极佳，入手势在必得；D社的人气动画终于发售了蓝光碟，一套观赏、一套传教、一套得收藏；E社的漫画要搞人气榜，为支持擦边球大作可得多买几十本来刷票；F社……
　　掐指算算，啃老族的他开始叹息——不是高帅没关系，给个富就好！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国王游戏的宣传视频，眼前一亮，就这么参与进来了。
　　电脑画面中，银色长发飘飘的两头身Q版美男子正勇闯魔城，时而用银白的冰雪魔法将魔物们华丽地冻成冰块，时而举起泛着冷光的利剑将魔物们干净利落地斩个粉碎，与肥猪一般的操作者简直是天壤之别。
　　“通掉这关是60分，下一关再翻倍就是120，看样子今天能赚个几千分，这就是本王的实力啊，哈哈哈！”卡米大笑着吞下一块披萨，然后抓起可乐杯用力吸了几下，“没了吗？记得冰箱里应该还有瓶芬达……唉，真麻烦啊……”
　　他又摇了摇，最后无奈地把喝完的塑料纸杯放在了桌上，抓起剩下的披萨，边吃边往客厅的冰箱走去。
　　电脑上，卡米的游戏形象银一遍遍循环着潇洒的甩发动作，询问是否要挑战下一关。

　　来到客厅，卡米已解决掉24寸披萨，用油腻的手拉开冰箱门，伸手去拿饮料时却发觉有些不对劲。
　　“奇怪，怎么没冷气啊？”他弯了弯脖子，看向冰箱门上的温度显示屏，“怎么没温度啊？断电了？”
　　他放下芬达，试着开了下客厅的白炽灯，没亮。再回到卧室，电脑居然关机了。
　　“搞什么啊！又是谁乱动电表弄跳闸了？？”
　　以前也遇到过几次突然断电的情况，这次可能也是那样。想到自己刷分刷到一半，就不由生起一股怒气。卡米黑下脸，朝门走去。

　　当他的手抓上了门把手后，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上午聊天的一些片段，打开了门，却没有立即出去。
　　他皱起眉，看了看外面晴朗无云的大好天气，干笑几声，对自己说道：“一个游戏而已，就出去一下下，不会有什么事的。”
　　卡米踏出了第一步，半个肥硕的身子到了门外，他心想没什么事发生，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就踏出了第二步。
　　卡米走出了门外，接受阳光温暖的洗礼，然后……
　　呼吸突然一窒，他的心脏就此停止跳动。

　　违规者·第21号玩家·银，予以心脏麻痹之刑。

作者有话说

　　day2还没完......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