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璇玑 ...
-
楔子
头痛!
真的很头痛!
昨儿晚上城里三家大户失窃,失主尚未报案,疑犯已被擒住,贼赃也一件不少地找回来了。
这是好事?
才怪!如果两名嫌疑犯都说对方是盗贼、自己是目击证人兼擒贼义勇呢?
头痛啊!除了失主、嫌犯和贼脏之外,此案再无其他证人,让他如何断案?
看着下面那两个嫌犯,墉州知府觉得头大如斗,只得吩咐衙役先将人押下去,容后再审!
“张大人,这两人都是江湖悍匪,您老就这样把他们押下去,保管不到一盏茶功夫他们就跑得不见踪影了!”蓦地,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庄严的公堂上响起,十分突兀,却让正头痛不已的张知府如闻仙音。
“啊,原来是贤侄女来了!失迎!失迎!请坐!请坐!”态度太过殷勤,让人更觉突兀!
“坐就不必了,侄女有事找世伯商议。这两个悍匪,还是先押到戊字牢房关着吧,免得他们逃了!”那个十分突兀闯进公堂的少女穿着一身浅绿的衣裙,外面罩着一件粉绿披风,她肌肤白皙、鼻子端挺、嘴唇红润,姿容十分秀丽,更难得的是她眉目开阔清朗,说话时笑盈盈的,带着一种春天般的明媚灿烂之意。
堂下的嫌犯之一、那个叫肖哲的斯文书生似乎对那绿衣少女的话十分反感,反驳道:“谁是悍匪了?小生我可是咱们大鄢的良善百姓!你不能因为我练过几天武就说我是悍匪!要不是我练过武,你们又怎么抓得住这个女匪?再说了,贼又不是我,我为何要逃?”
他口中所说的女匪、也就是堂下的另一位嫌犯叫关灵,她穿着一身黑衣、只腰间配着一个红色如意结,听得那书生咆哮,也不生气,只睨了他一眼便仍旧看向那绿衣少女,却见那少女也正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
那少女似乎颇有来历,因为那位知府大人对她十分礼遇,果真如那少女所说,吩咐衙役把他们带到戊字牢房锁起来。
那戊字牢房似乎是专为关押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而设的,墙壁是石砌的、牢门用的是铁栅。关灵被带进牢房之后,便被衙役用铁链锁住了双手手腕,那铁链一端锁着她的手腕,另一端则被牢牢地嵌在了牢房的石壁上。
看来,普通江湖人士只怕难以从这里逃出去。
可关灵对此却毫不在乎,稍稍审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便轻松自若地坐下练功。大鄢实行男女分牢,那贼书生不知被关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应该与自己所受的待遇差不多。
过了几个时辰,便有牢役来派饭派水,她有些渴,拿起水来喝,却发现那水里有蒙汗药!
她暗暗冷笑,心想倒要看看这知府大牢里在弄什么鬼!
不多一会儿,两个差役开门进来,她装作晕迷不醒,任那两人又踢又吼也不动声色。
以为关灵当真晕迷了,其中一名差役便道:“这娘们容貌不错,可惜命薄了些。”
另一人笑道:“你若喜欢她,便向大人讨她,大人未必不给!”
先前那人道:“这样的江湖女子我怎敢要?虽说容貌美些,但到底不如良家女子温顺!”
另外那人道:“说得也是。可别采花不成,反赔上了性命!哈哈……”
说笑之中,两人已锁上牢门走了。
关灵睁开眼睛,眼神越发森冷。
又过了一会儿,石牢上方的通风孔上突然掉下来一枝已点着的烟花,关灵正自奇怪,那烟花已“砰”的一声爆了开来,一股淡淡的奇香随即在石牢中飘散开来。
关灵认出那奇香是极乐散的味道,心中勃然大怒!
极乐散是一种剧毒,中此毒者,会在两个时辰之内悄无声息地魂归极乐,且死后看不出任何痕迹,常被用来暗害人命,然后再用一个“暴病身亡”结案。知府牢役先是在自己的饮水中下蒙汗药,又在石牢中下此剧毒,企图谋害自己之心已确然无疑!
看来,这知府大人不是个好东西,自己虽不怕中毒,却也没必要再在这鬼地方待下去。
——只是,那知府究竟为分何要谋害自己?难道他与那肖小贼是一路的?或者,他想吞掉脏物?
她先前已看清腕上的铁链造得十分精细、锁也极为精巧,不易损毁。是以当她此际想走时,便不去管那锁链,直接运足功力,先将嵌铁链的壁石拍碎了,再奋力一拉,那对铁链便从石壁上脱出。她走至牢门边,发现牢门的锁也十分精巧,便运力掰弯了牢门的铁栅,从铁栅的缝里钻了出去。
知府大牢的戊字牢房位于地下第二层,她走至楼道口,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那书生时,书生却已从另一条通道上窜了出来,鼻子上还绑着一条手绢。
那书生肖哲见她站在楼道口,似是松了一口气,一面拉下手绢一面说:“你没事就太好了!那知府不知在搞什么鬼把戏,咱们会会他去!”
关灵依然不语,却带头向牢外掠去。
来了牢外,两人俱是大吃一惊。
此时天色已暗,可知府大牢外却被数十只火把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四名捕快带着数十名衙役威风凛凛地分散在四周,墙上檐下还有数十名弓箭手张弓搭箭严阵以待,而那张知府却在不远处与白日见过的那名绿衣少女对弈,旁边还有一名蓝衣公子坐着观棋,。
见两人冲出牢门,那三人暂停棋局转头看向他们。
那张知府打量了他们一下,便对关灵说:“关灵姑娘,这小子是那窃贼。不过我这些衙役都打不过他,请你助我们拿下他吧!”
微觉不妙的书生肖哲忙道:“灵丫头,那知府不是好人,你可别听他的话,免得害了你自己!”一面说着,一面展开轻功便想溜走。
关灵有些迟疑,忽听到那绿衣少女飞快地说:“灵姑娘,让这小子逃了就难擒了!”
关灵一想不错,便飞掠而起,同时将腕上铁链向那书生足上挥去,那书生双足一分避过了铁链,身形却是微微一顿,被关灵赶了上来。
关灵的武功要高出书生许多,可那书生的身形极是灵活,两人一个擒不住、一个逃不了,缠斗了许久仍是不分胜负。后来,关灵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出手越来越重,那书生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青,突然他大声吼道:“不打了!不打了!我束手就擒还不行吗?”
他慢慢放缓了身形,关灵铁链挥出,点了他几处穴道也即住手。
再次升堂,那书生已被上了枷,而关灵腕上的铁链却已被除下,而那知府则是自信十足的宣布他判定书生是贼的证据。
“证据一,肖哲曾在离开戊三号牢房时曾说:‘好一个狗官,竟敢谋害本公子!看我不偷得你倾家荡产!’,有两名负责壁听的胥吏为此作证。”
“证据二,肖哲与关灵同时从牢中逃出时,关灵腕上拖着两根铁链、还掰弯了牢门的铁栅;而肖哲则是先开了腕上的锁、再开了牢门的锁,其手法与窃贼打开胡大财暗柜之锁、盗走柜中珍宝的手法一模一样。”
“证据三,关灵的武功要比肖哲的武功高出许多,关灵虽一时难以擒住肖哲,可若关灵要逃,肖哲却绝难阻拦片刻,昨夜,肖哲与关灵从三更一点缠斗至三更四点之前,约是两刻钟;今晚,两人又缠斗了两刻钟左右,时间吻合。安北将军丛北斗大人及西城十余百姓都是证人。”
“证据四,昨夜失窃的东西中,还有一条粉绿色绣兰花的手绢,那条手绢,现在还在肖哲的脖子上挂着。”
那书生肖哲一楞,才想起昨夜去盗那周小姐的首饰时,还顺手牵羊摸了这条手绢揣在怀里。先前牢里毒烟起时,他曾用来绑鼻子,后来竟忘了。
正自懊恼,又听得关灵说:“还有第五个证据。这小贼数月前曾偷了我一支金钗,那金钗此时定还在他身上,我昨晚拿他,便是为了那根金钗。”
肖哲辩道:“你胡说,我几时偷过你的东西?我身上是有一支金钗,可那是一位美人送我的定情之物,与你什么相干?”
关灵冷笑一声:“那金钗本是一对,我与妹妹一人一支。我的那支镶血玉,钗上镌一个‘灵’字;妹妹的那支镶翠玉,钗上镌一个‘犀’字。犀儿,出来吧!”
一名粉衣少女轻笑着从堂外掠进来,果真呈上了一支镶翠玉的金钗。
铁证如山,肖哲被判五年监禁。他听那位知府大人义正辞严地宣判、吩咐衙役把他带下去,仍是一派轻松,暗想凭你那知府大牢也想关住我肖哲吗?
肖哲一面跟着衙役走,一面想着逃狱后如何整整那位知府大人,突然感到身上几处穴道同时一痛,顿时全身酸软、连双手也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他心中惊骇莫名,却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还是乖乖在大牢里反省五年吧!记住了,出来后别再去招惹灵儿。”似乎是关灵的主子、那位医术通神的龙神医的声音,肖哲顿时浑身冰凉。
关灵见了他的模样,颇有些幸灾乐祸:“我主子用冰针锁住了你的筋脉是看得起你!恭喜啊,肖公子,看来这五年之中你可以吃穿住都不愁了,省去了江湖上的颠沛流离,还可以好好清静一下了,真是好福气啊!”
肖哲此时也顿不得颜面了,忍不住大声哀求却也忍不住爱搞怪的天性:“龙姑娘、龙姐姐、龙姑姑、龙奶奶、龙祖宗,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灵儿、好灵儿,你替我求求情吧——从今后我给你当小厮、当奴才、当面首……一辈子服侍你……你饶了我吧……龙姑娘——好灵儿……乖灵儿……你别扔下我不管啊……”
关灵见他如此模样还不忘占自己便宜,心中恼怒,便不再理他,任由他一路哀号着被拖走。
那知府正要退堂,却被关灵叫住了:“大人请留步!”
“姑娘有什么事?”
关灵看着他,眼神十分锐利:“大人可有极乐散的解药?”那极乐散虽毒,但在中毒后的一个时辰内却可以解救。只不过有极乐散的人很多,有极乐散解药的人却很少,因此她想知道知府是否在拿人命当儿戏。
“极乐散?什么极乐散?”
关灵眼睛微眯:“你不知道极乐散?”
那知府正不知所措,后堂中转出的一个少女给他解了围:“灵姐姐别恼!今晚的计策是小妹定的,极乐散也是小妹下的——小妹自有极乐散的解药,否则又怎敢拿人命冒险?”
关灵看向她,认出她正是那个白天闯公堂、傍晚在大牢外与知府下棋的绿衣少女。那少女缓步从内堂走出,亭亭俏立于堂中,微笑道:“小妹不忍张世伯心烦,也不忍无辜者受牢狱之苦,是以定下此计,略效微劳。”
听她这样说,关灵暗暗称奇。大鄢礼教向来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生于富贵之家的女子更是不得半分自由,这姑娘气质不凡、衣饰华丽,显是大家闺秀,为何能如此轻易地四处露面,还帮人定计拿贼?她叫那位张知府为世伯,而那张知府也十分礼遇她,看来,她必是某位高官的女儿。
想到此处,关灵便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绿衣少女浅浅一笑,盈盈一福:“小妹姓丛,名璇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