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木暮公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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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暮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篮球少年。
没有俯瞰众生的傲人身高，没有电光石火的华丽速度，没有夺人眼球的惊艳球技，训练结束后看着更衣镜中瘦弱的自己，总会自嘲地用食指刮刮脸，想真是入错了社团啊。
也不是没有过豪情万丈的时刻，当自信满满的三井说要带领他们一起夺取全国冠军时，木暮也曾心潮澎湃。“投得漂亮三井！”两双汗涔涔的手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着少年闪闪发光的眼中同样神采奕奕的自己，握紧了双拳。
加油啊公延，同样都是一年级，只要努力练习，你也一定可以的。
两年半后的广岛，当木暮坐在板凳上看着队友们创造历史时，为他们感到骄傲之余，也不禁陷入了满满的失落。
在过去那一千个日日夜夜中，他始终记着自己的承诺，一点一滴的努力化作了手掌中一个又一个厚茧，摩挲着篮球上纵横交错的纹路，直到将它们渐渐磨平。
他的三分球投得越来越好了，漂亮的弧线，精准的角度，清脆的入网声，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们队里有一个天才三分射手，即使荒废了两年，也能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持续得分有如天助，他们还有大黑柱般的队长，身材矮小却速度惊人的控球后卫，如出鞘宝剑一般势不可挡的一年级王牌，以及只学了三个月篮球就将他们远远抛在身后的门外汉。
木暮看着场上尽情挥洒着青春的队友们，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这是湘北有史以来最好的阵容，即使面对霸主山王也毫不逊色，上天真是慷慨，一下子赐给他们五个天才。
而他，只是一个喜欢篮球的冷板凳常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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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正是渐渐转凉的时节。
全国大赛落幕，在山王战中损耗了全部精力的他们输给了爱和。不甘心的三井决定留下打选拔赛，而木暮则换上了沉甸甸的书包，正式做回普通的高三生。
“没有我这个天才坐镇，光靠你们果然还是不行啊。”躺在病床上挺尸的樱木改不了嘴贱的毛病，“颤抖吧凡人。”
“是啊是啊，大天才你可要好好养病，冬天就等着你来报这一箭之仇了。”
“放心吧眼镜兄，篮球队就交给我天才樱木花道好了。”再怎么奇葩，樱木也记着平日里劝架给糖说好话的情分，握着木暮的手竟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
“你小子少在这里吹法螺。”三井一巴掌拍开樱木的爪子，“有我管着，公延你就安心念书去吧。”
正是日落时分，伴随着黄昏悠扬绵长的乐声，斜阳自窗外倾泻而入，将三井笼罩在绚丽的橘色余辉中。木暮蓦然想起两年前的那个春日，三井也曾在夕空下的病房中这样看着自己，当时一个梳着乖乖学生头的稚气少年向另一个少年诉说着自己的梦想，约定着一起创造奇迹。
人生多舛，那一次对话后，他们分开了整整两年。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的目光被悲伤所覆盖，沉浸在雨夜的角落退缩摇摆，久久无法离开。当时他给少年点了首歌。
面对无尽的黑暗，因无法展翅而心烦意闷
可笑的愚昧无知，可泣的无价之珍，逝去的岁月即是青春
哪怕败北不可避免，哪怕跌回原点，不照样能旗鼓重整
赌上被赋予的一切，活着向前，直到燃烧殆尽化为齑粉*1
如今迷失方向的少年终于回到正轨，却轮到他挥手告别，走向属于自己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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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已是次年三月，雪初融，花未开，正是伤感的离别季。
从樱木町站下车，穿过空旷的港区未来广场，就是寒冽的横滨港。听赤木说鱼住家的居酒屋在这里开了分店，让木暮吃惊不小，“我们还没成年呢，鱼住君竟然已经是一店之长了吗？”
“哼，他那张脸反正怎么都看不出来，广岛那次还有人把他当成我爹了。”
“你马上就有机会报仇了。”三井是个无风要起浪，见树踹三脚的，“等下我们进了店，客人们肯定以为是店主他大伯来视察了。”
看来就算问题儿童军团主力缺席，自己也轻松不到哪里去，还真是天生劳碌命。木暮无奈地推了推眼镜，正想着如何安抚剑拔弩张的两人，就看到了熟人。
“仙道你怎么来了？”三井笑道，“今天不是三年级卒业庆祝会吗？我可没听说可以带家眷来啊。”
“三井学长就这么不欢迎我吗？”仙道一脸委屈道，“学长自己放火，也得给学弟点灯的机会啊。”
“好了，不是要去替鱼住打下手吗？”藤真抡起左手拍了拍仙道，“别杵在这里，想杵成一朵喇叭花吗？”
“我这么阳光帅气，怎么也得是颗向日葵吧。”
“就你那颗头，仙人掌还差不多。”
木暮看着嬉笑打闹的二人，摸了摸心口，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仙道一直是木暮最苦手的类型。每次碰上，总能用半是调戏半是撩拨的口吻迅速挑起流川的熊熊怒火，烧得周围人外焦里嫩，他却独坐高台，时不时拨弄一下煤块，看着越窜越高的火焰，勾起似笑非笑的嘴角，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藤真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难以接近。对陵南一战，安西教练的意外病倒曾带来过无限的恐慌，最终的获胜除了七分实力外，更有三分运气，每每想起都让人后怕不已，就连一向不服输的三井也曾感慨，“现在想想那家伙还真是厉害，学生教练简直不是人干的。”
正因如此，去年夏末的晨光微曦中，木暮虽巧遇同来观看日出的藤真，却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未上前打招呼。
横滨为房总半岛隔断，其实看不到海上旭日东升，木暮却更爱这里的俗世之感。喷薄而出的朝阳染红了云霞，也照亮了沉睡的钢筋森林，天地苏醒。满世界的生意盎然中，木暮看见藤真掏出一样东西想掷出去，低头看了许久，终究还是舍不得的样子，又重新塞回口袋转身走了。
相比人生如游戏万事不挂心的慵懒天才，和用一脸波澜不惊掩饰着内心千回百转的学生教练，木暮觉得还是眼前这两个少年更真实。懒散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坚忍的则化开了心头的冰雪，满溢的笑容如同路边早开的绯寒樱，有着春天独有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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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住家的居酒屋就开在临海的小巷子里，布帘半垂，有橘色灯光隐约漏出，在这料峭的春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进店时，早到的人正围坐在鱼住身边，看着喷香四溢的牛肉锅一脸垂涎。
“仙道你怎么来了？”阿牧显然也不打算放过自己的宿敌，“藤真女王赴宴还要带上执事侍奉左右吗？”
“是我找他来帮忙的。”鱼住说的是实话，自从彦一口中传出仙道爱心便当的小道消息后，陵南篮球队就炸了锅，据说田冈教练脸上多了三条皱纹，身为副队长的越野额角则多了一个十字路口，来他店里吃饭时抱怨个不停，“丫有时间下厨房怎么没时间上球场！！”勾得鱼住对仙道的手艺止不住的好奇，正好借这个机会见识一下，“你会炸天妇罗吗？”
“小菜一碟。”切片裹粉入锅装盘一气呵成，在竹篮里摆出个漂亮造型，理所当然地推到藤真面前，“小心烫着。”
“今晚是秀恩爱大会吗？你们也考虑一下单身人士的心情。”
“怎么考虑？要我喂你一口，让你也感受一下吗？”藤真夹起一块鲷鱼寿司，笑得一脸乖巧，“啊～”
这一招不按常理出牌，让阿牧有了一瞬的混乱，下意识张了嘴。最难消受美人恩，被满口芥末呛得老泪纵横的阿牧总算理解了这句话。“藤真女王这几个字可说不得啊。”花形的话引来翔阳长人们痛苦不堪的附和。池上和鱼住则一脸痛心疾首，“把哄人的心思花一半在篮球上，教练就不会未老先衰了！”湘北的两个优等生虽绷着脸，但抵不住三井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依旧坐实了问题军团的形象。宫益他们又是端茶又是递毛巾的，除了浑身发抖不敢正视牧的眼睛外，一如往常。
阿牧知道自己被联手坑了，他想不通在毫无交流的情况下，藤真是何时暗示仙道做的手脚，但忆起最初的国体赛训练，也就想通了。心有灵犀型情侣惹不起，以后一定绕着走。突然意识到也没多少以后了，留在神奈川的自己和三井，考入东京的藤真和木暮，远赴仙台的赤木，搬去福冈的宫益，筹备着出国的花形，以及其他各奔东西的人，可能几年、十几年，甚至一辈子都无法再聚在一起了吧。
阿牧心中泛起一丝伤感，朝鱼住一招手，“老板，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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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居酒屋时已是夜阑人静，去大船的上了根岸线，回湘南台的则去坐了市营地铁，转瞬间只剩下他们四个。三井不知向仙道讨教什么，二人勾肩搭背地落在后面，窃窃私语的样子倒像极了花宫联盟。木暮摇了摇头，不愿去想究竟谁会带坏谁，和未来的同行并肩走在山下公园的步道上。
“说起来，以前曾在这里看到过藤真君啊。”走过红砖仓库，五彩斑斓的摩天轮映入眼帘，“就在PACIFICO那里。”
“是去年夏天那次吧。”藤真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个轻浅的弧度，“木暮君有听说过那里的都市传说吗？”
“放弃一样自己最珍爱的东西，便能实现一个梦想？”那个清露沾衣的黎明，木暮其实并未看清藤真手上究竟拿着什么，“看来对藤真君而言，梦想终究还是比不上那样东西珍贵啊。”
“能召唤神龙的贝壳，可不是那么容易收集的。”藤真的眼睛水亮水亮的，在华灯下闪着异常温柔的光芒，“木暮君呢？那天也是来许愿的吗？”
“许愿啊……”木暮习惯性地用食指刮了刮脸，赧然道，“倒不如说是去告别梦想的。”
最初的最初只是为了锻炼身体，其实并不在乎会进哪个运动社团，篮球队、足球队、棒球队，抑或是游泳队。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篮球的呢？也许是第一次庶民上篮成功，也许是第一次三分空心入网，也许是第一次用假动作骗过对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简单纯粹，无关胜负。
可是篮球终究是需要分出胜负的。也曾很傻很天真地想过，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就能拉近和天才之间的距离呢？却发现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
“这就是凡人和天才的区别啊。”木暮的声音轻得如同一声叹息，“想想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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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行人渐稀，广播里放着名为《无尽之夏》的歌曲，原先的四个男声，不知何时只剩了三个。
每当望向漫无目的的街道，高楼的间隙，远方的天际
总会想起夏日萤火虫的微光，那无尽的天真稚气
梦中追梦的季节尚存于心，吾辈将再次踏上征程，追寻闪闪发光的自己
即使日后长大成人，平平无奇
也能在心中留下一扇门，一直通往那年的夏季*2
“怎么突然和木暮学长一对一了？”仙道接过藤真手中的篮球，“最后那个球还只出了七分力吧，竟然让人家进了个三分。”
“你以为我是你吗？”藤真看着三暮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那是他三年以来的努力成果。”
在木暮眼中，自己肯定是被划分到天才那一类去了吧，可是比起泽北这样真正的天才，自己说到底也不过和木暮一样，只是一个喜欢篮球的普通少年而已。
当藤真决定打冬季赛时，四面八方涌来的反对声如地震后的海啸一般，曾压得他无法呼吸。“高三生的本份就是念书考大学，难道你还想打一辈子篮球吗？”面对这样的质问，他竟无言以对。
只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的信念深入骨髓，说是执着也好，任性也罢，藤真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将胜负看得如仙道般淡泊，与生俱来的责任感更让他习惯了一路坚持到底，绝不轻易放弃。最终没有进入T大，是对自己执念的最大惩罚。说不失落是假的，说没有任何遗憾更是自欺欺人，可是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也依旧会毅然决然地踏上同一条不归路。所以才会在柔和的灯光下，向同样放弃名校的宿敌举起手中的酒杯。
一杯敬我们的青春梦想，一杯敬彼此的年少痴狂。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木暮公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