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仙藤/全员]无尽之夏（原名夏夕空）》羽颀

13、伊藤卓

　　伊藤四岁时和家里的猫玩耍，一不小心摸到它肚子，结果就被狠狠挠了一爪子，开始只是微微地疼，然后就一点点蔓延开去，缓慢而真实地渗入四肢百骸。
　　现在他十七岁了，看着身边正在做退役演讲的藤真，竟然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痛楚，疼得他狠狠咬住了下唇。注意到状况的花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高野则躲在永野和长谷川背后龇牙咧嘴地扮了个鬼脸，甚至连正在演讲的藤真也将脸微微转向他，被他的表情吓到了一般，有一瞬的错愕，下一秒却露出了鼓励的笑容，就像两年前听到他说“一年三班，伊藤卓，目标是成为藤真学长这样的最优秀后卫”时一样。
　　“最优秀后卫啊，这话传出去，翔阳篮球馆的门槛估计要被阿牧给踩烂了。”教练笑着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让他来，随时奉陪。”藤真笑得当仁不让，舍我其谁。
　　正因为有这样一位中流砥柱般的学长，翔阳才没有在失去教练后陷入混乱，所有人在短暂的伤痛后都选择了相信，相信他们这条遇上暴风雨的孤舟必将冲破黑暗，找到属于自己的航道。然而这样的藤真学长就要离开他们了。伊藤缓缓地闭上双眼，只觉山雨未来，风已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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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入翔阳的日子至今历历在目，甚至包括那些坊间流传的都市传说，比如“海南跑十圈翔阳就得跑二十圈。”“一天的训练下来，保管你看到任何平整的地面都像看到席梦思。”“千万别躺下来，弄脏了还得自己拖干净。”
　　即使如此，伊藤还是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四年前，他为了锻炼意志力，一大清早跑到篮球场练习投篮，却听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少年声音，“从膝盖开始用力。”伊藤眼睁睁看着那栗发孩子脚一蹬，三两下就翻过了高高的铁丝网，“我来给你做示范。”
　　“别泄气，刚学时谁都是菜鸟。多练练就熟能生巧了。”栗发孩子伸出左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已示鼓励，力道重得伊藤差点把早饭给吐出来，“我也才刚打了半年球而已。”
　　“只、只有半年吗？”伊藤强忍着吞回了那句“我都打了三个月了怎么还这么菜”。
　　“我本来是棒球队的，但打棒球没法长个子。后来梦到自己加入篮球队之后嗖一声就长高了，目测一下起码得有两米吧。”栗发孩子一脸心向往之，看得伊藤头皮发麻，不禁默默祈祷，这么可爱的小孩，还是长到标准身高就行了。
　　“怎么能输给小学生呢！”这样的念头逼得伊藤训练得比谁都刻苦，升入初三后甚至得到了副队长的位置，然后在观看高中联赛时迎来了命运的重逢。
　　藤真健司，虽然当时对方竟然不是帅气小学生，反而比自己大上一岁这件事让伊藤深受打击，却也在他心中牢牢地刻下了这个名字。进入翔阳近距离接触后，曾经的不甘终于化为了满心的崇拜。这心思想必也反映在了脸上，于是总要被高野他们揶揄上两句，“还好伊藤加入了篮球队，否则能在看台上欣赏到他的大腿舞。”“队长的亲卫队才不走这种三俗路线，我看他多半会成立一个想和监督君握手小分队。”
　　对此伊藤只是微笑，他才不是花痴小女生，能让藤真拍着肩膀说“干得好啊伊藤”才是他努力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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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撇开训练时的严苛，大学毕业没几年的教练是个很易相处的大哥哥。听长谷川说，正是从他成为王牌那一年开始，翔阳成为了篮球界名门，可惜并未打破海南破竹般的取胜势头，连续几次被挡在了冠军的宝座之外。丝毫不输藤真的好胜心使得教练返回母校，担任起了篮球部教练，而藤真也被他从高头那里抢下来，缔造出了双壁的美谈。
　　“这么说你见过初二时的健司？”黄金周前的训练提前结束，伊藤换好校服出来时，空荡荡的体育馆只剩教练一人，正翻着《篮球周刊》上的双壁照片乐呵呵地笑。不知怎么的，伊藤突然就说出了深藏在心底的往事，如同和人分享铁皮盒里的糖果纸一样，心怀惴惴却又充满期待。
　　“藤真学长肯定不记得我了，但对我来说，那一天能遇上学长真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健司倒不一定是把你忘了，你也知道他那种死傲娇的性格，说不定四年后一看，自己别说两米了，竟然还没当年的小孩长得高，我看他八成是不开心了。”教练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要是不长个子就算了，否则等健司做了队长，估计你每天要跑一百圈操场。”
　　“不、不会吧。”伊藤吓得脑子瞬间短路，真要天天马拉松他还不如干脆转去田径部。
　　“哈哈哈哈哈，骗你的啦，有那么多长人学长替你拉仇恨，就算天塌下来，也会先把他们压死的。”教练笑着拍了拍伊藤的背，“这年头竟然还有这么单纯的小孩，真是难得啊，哪像健司，看着像小奶猫一样，谁敢惹他铁定被挠一爪子，一点都不好玩。”
　　“教练，您说谁是小奶猫？”伊藤忍不住一抖，转头看到藤真炸毛的样子，倒觉得教练的总结甚是精辟。
　　“健司你今天不用上提高班吗？”
　　“上次就和老师说好了，只要考到年级前三就可以不用去了。切，没有学霸的话我就是第一了。”藤真不满地撇了撇嘴，“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了？”
　　“明天就是黄金周了，偶尔也得给大家放个假，否则不知道回家怎么扎我小人呢。”
　　“那就来一对一吧。”藤真眼珠子一转笑道，“还是说英雄垂暮，已不能战？”
　　“臭小子，对教练也敢用激将法，我才不会轻易上当。”教练嘴上这么说着，却手脚麻利地从伊藤手中抄过了球，“让你见识一下昔年MVP的实力。”
　　伊藤和学霸花形一起坐在地上，看那两人对攻，无论多少年过去，这场景都宛然在目，是他高中时代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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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海的城市总有着各式坡道，和函馆、神户、横滨等处五彩缤纷的异人街不同，镰仓的坡道旁更多神社庙宇，伴随着阵阵暗香，也不知是哪家种的白梅。
　　又是一年的元旦初诣，又是通往鹤冈八幡宫的小道，伊藤习惯性地走在了藤真的右后方。他很熟悉这个角度看过去的藤真，个子比自己略矮，却总能让他高山仰止。藤真今天穿一件深蓝色的呢绒大衣，脖子上系着蓝绿格围巾，不是随意地打个结挂在脖子上，而是一圈一圈极为细致地裹着，想来该是那个人的杰作。
　　虽然被揶揄成亲卫队队长，伊藤对藤真的感情却如同幼弟崇拜兄长，不带一丝杂念。所以被高野问到“队长出嫁”的看法时，伊藤很认真地想了想，“我还是觉得队长嫁给副队长比较好。”害得花形被乌龙茶呛得死去活来，长谷川边苦笑边替他顺气，而笑得东倒西歪惊起飞鸟无数的双野则被罚跑操场去了。
　　伊藤说的是心里话。虽然球场上的仙道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但那些撒娇卖萌怎么看都是一阵恶寒，完全想不通队长到底喜欢他哪点，直到上周的圣诞前夜。那一晚皓月当空，银光满地，仙道解下藤真的围巾替他重新围好，藤真则乖巧地抬着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伊藤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原来坚忍的队长也会露出这么柔软的表情啊，笑得好像口袋里塞满了糖果的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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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仙道出现在八幡宫外，双野忍不住吹了口哨，在藤真杀人的眼神下拉着花形和长谷川落荒而逃了。
　　藤真轻咳一声，掏出厚厚的记事本递给伊藤，“之前一直在整理，抱歉这么晚才给你。”
　　“队长……”伊藤见本子上密密麻麻写着各种战术和训练方法，鼻子忍不住一酸。
　　“你才是队长啊，真是个傻孩子。”藤真拍了拍伊藤的肩膀，“别用这么崇拜的眼神看我，都是教练笔记整理出来的，当然他字迹潦草，整理成这么干净的一本，我的苦劳也算不小。”
　　“教…练……？”
　　“还记得我们去看他的那天吗？”
　　怎么会忘记呢，那个改变了翔阳篮球队命运的夜晚。原本教练生病在家休养的消息传来时，大家都只是想壮得像头牛的人也会生病啊，于是该训练的继续训练，直到去探病时都笑哈哈的没当回事。
　　十六七岁的少年最是精力旺盛，高野提议说，“来比赛吧，最后一名必须满足第一名一个愿望。”一群人争先恐后地跑，十一月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遍地都是他们的笑声。
　　比赛的结果毫无悬念，藤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对伊藤说，“让我仔细想想到底选哪个，回家时再告诉你。”笑得一脸狡黠。
　　然而藤真终究没说出他的愿望来，当教练出来开门时，所有人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结果还是教练用依旧爽朗的声音招呼他们进去，详细询问了球队的训练情况，又朝藤真摆了摆手，“健司你过来。这里擦伤了吗？”
　　“训练时不小心碰到了一点。”
　　“你这孩子是属野猪的吗？每次碰到危险都不知道躲开，还一个劲往前冲。”教练从抽屉里拿出创可贴替藤真贴上，瘦骨嶙峋的手指看得伊藤眼角发酸。
　　“对不起教练，以后一定注意。”
　　“虚心接受屡教不改说的就是你，我是没见你有过任何长进。”教练笑着摸了摸藤真的脑袋，“健司稍微留一下，其他人赶紧回家吃饭，高中生就要有高中生的样子。”
　　“教练您晚饭吃什么？”花形看了眼厨房里堆积的泡面盒，“我们下去帮您买吧。”
　　“咳咳，很久没吃方便面，突然就想念那个味道了。”教练千年难得地脸红，“平时我女朋友做饭，伙食可没那么差。”
　　“教练您不是号称单身贵族吗？哪里来的女朋友啊。”高野心里藏不住话。
　　“就是啊，满脑子都是篮球的人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嘛。”永野也在一边帮腔。
　　“你们这群臭小子不知道什么叫体贴吗？一开口就戳人痛脚，看好你们以后和我一样钻石王老五。”
　　最后除藤真外，其他人还是被赶回家了，伊藤带上门时，看到的是藤真端坐在教练床前认真听讲的样子，虔诚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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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我还欠了学长你一个愿望。”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藤真歪着头想了想，终于笑得一如当年的狡黠，“那就把篮球队拜托给你了，别输给马路对面那个刺猬头哦。”
　　新年的镰仓那么热闹，求着神札喝着甘酒的人走来走去，整个世界一片喧腾，十字路口的伊藤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住在山坡上的教练已经不在了，带领他们一路前行的学长也背转过身，拉着另一个人的手踏上了新的旅程。
　　伊藤抬起胳膊，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大踏步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再也没人替他挡风遮雨了，从今天开始的每一步，都要靠自己的力量坚强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