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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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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推掉艳文的邀约。如果能,我会去做,但是我不能,那等于告诉他们“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想既然杨思礼能看出我的感情,艳文也可能已经看出来了,毕竟她是我大学四年的室友兼死党。如果我还想保留这份友情,就必须让他们都相信我不再眷恋杨思礼了,而且我现在很幸福。难道我不幸福吗?不,至少在前一刻我觉得真的很幸福,那是俨风给的。想到俨风,我心中有了几分自信,尽管还有些忐忑。
我是个路痴,不得不打车去她家。这很奢侈,地图上她家与我家的距离遥远得让我的心哆嗦。
车拐进一个住宅小区,里面的楼房崭新而漂亮,印象中只有电视上富人才会拥有的。此时才想起无论是尹艳文还是杨思礼都出自富贵之家,他们拥有的是那种她无法想象的富有。
3分钟后。
“妖精,你怎么才来啊?”
“还说呢!你家离我的住处那么远,害我损失了56块钱,你找死啊?”
“我给你报啦!”
“谢啦!不过我很忙,才不像你大小姐这么好命呢,一出学校就有这么好的工作,赚钱多,又清闲!”
“损我是不是?”
“我哪敢?唉,不说这个了,到底这么急叫我出来干嘛?”
“当然是要见你老公啊!咦?他人呢?”
我没有了刚刚的自在,含糊地回答:“他在忙。”话说出后,竟觉得自己虚荣得可笑,如果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也要做戏或者说谎,这样的我有多么不堪呢!于是,我平静地说:“实际上他眼盲,出门对他来说不太方便。”
“什么?”艳文如我预想中一样表现出不敢置信。
“他是个盲人。”其实,说出事实并不难。
“你嫁了一个……”
“盲人。”我帮她说了。我看到一旁的杨思礼表情比艳文更精彩,我是个不甚敏感的人,读不出那种复杂表情到底代表什么,是怜悯?惋惜?不会是自责吧?拜托,我还没死,别一副哀伤神情,很伤人的,好像我真的很可怜似的。
天啊!这不像是小聚,倒像是对倒行逆施者的声讨大会,我惊讶于他们两人会制造出如此效果。整整3个多小时,我的耳朵倍受摧残,听到最后我竟开始神游起来,想起大学时的快乐生活,一起出去疯,像群傻子。嘻嘻!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有啊,有啊!听什么?”
“你!”艳文努力地平息愤怒,并且喝下500CC的水分来做补给。“你难道就没想过离婚?”
“同志,这样子说话有失厚道啊!你怎么能劝人离婚啊!”我微笑着说,云淡风轻地欣赏着她美丽的怒颜。
“怎样?我已经劝了3个小时了,你能奈我何?”
“你说了那么久了吗?”
“喂喂!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说了这么久你都没听。”
我走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宝贝,我好想你。”
“你、你……你又发神经!”
“你早知道我会这样的,宝贝,你就认命吧!”我顺便还给了杨思礼一个挑衅的眼神。想独霸老婆?这辈子是没戏啰!
之后,我们的话题没再回到是否离婚上,也许他们早就看出了我是个死心眼的人,不撞南墙不死心的。
我从他们家出来已是夜里12点了,艳文坚持要杨思礼送我。
“累吗?”他问。
“不,我有熬夜的习惯。”
我拦了一辆计程车,坐在副驾驶位置,杨思礼坐在后面。
夜风轻轻地吹,四月,还有些清冷。我瑟缩着,依然固执地不肯关上车窗。后边递过来一件外衣,我看了看,思索着如何做,就像小学生作选择题一样,掂量着是拒绝春风还是拒绝衣服。最后,我微笑着接过他的外衣盖在自己身上,没有穿是因为那该是属于别人的温暖。
“过几天就是五一了,老同学们说要聚一聚,你也会来吧?”
“在校友录上看到了,可能会吧,但也许会加班也不一定。”
“哦。”
我一向讨厌沉默,这样我觉得很不自在,所以,我很努力地搜索话题。“除了聚会,五一有没有其他安排?”
“艳文一直想去西藏玩。”
“真的?”我兴奋地扭过头,“我也好想去西藏,可是我很怕高山反应,而且公司也不会给那么长的假期。”
“有没有考虑过换份工作?”
“暂时还不想。老板待我还不错,同事相处也很开心,我很安于现状。”
“哦,那如果现在有份比你现在的工作要好很多的职位,你会不会考虑?”
我思考了一下,“好工作谁不想?”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过,要麻烦到别人就另当别论了。思礼,我现在很好,真的!你们过得很幸福,我也很开心,这就够了。你瞧,不觉得我又年轻了好几岁吗?羡慕吧!”
这条路比我来时还要漫长,天晓得我要如何挨过去。
“如果需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一张名片递了过来,跟递衣服是同一个姿势。
“哦。”他的态度让我很有挫败感,没道理我这么真诚、这么开心,他还一副歉人500万的样子啊!
终于,终于,终于到了。
我轻快地下了车,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真不懂车窗明明是开着的,为什么还会让我觉得闷闷的。
“菁菁。”
天哪!别再来了!我无奈地拾起笑脸回首。“什么?”
“我……”
他欲言又止。
我则豪爽地给他一拳,然后笑着说:“这样你舒服了吧?好了,你不欠我什么,而且你还是我的好友啊!”
他终于笑了,孩子气地笑了,就像以前一样。
我看着出租车绝尘远去,我挥手道别,就像挥别我昔日的天真无知。转身后,才惊觉杨思礼的衣服还在我肩上搭着。
楼上的灯还亮着。
我匆匆上楼,打开门。婆婆的鞋子在,恐怕已经睡下了。我径直走向卧室,但还没碰触门把手的时候,阳台上有个声音就让我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了。
“他是谁?”
“杨思礼。”我脱口而出。
“你不是去见你的大学同学尹艳文吗?”
我再迟钝也会有感觉,那种浓浓的醋意早已漫过我粗大的神经,想忽视都难。“俨风,杨思礼是尹艳文的老公,这我说过的。现在是午夜,艳文觉得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派了她老公来护送我,没别的。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我对解释有天生的反感,能做到这样只因他是我在乎的人。我将那件外衣随手丢在沙发上,走到俨风跟前,拨了拨他额前的乱发,那让他看上去有些不羁,也有些令人畏惧。
阳台上,风会异常的冷。俨风也感觉到我在发抖,他伸手把我环在胸前。
“俨风,别怀疑我。对你我抱有一份坚持,这不是因为那轻薄的红色本子,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无法称量出它到底有多重,但我知道它足以让我甘心停留。我不喜欢被怀疑,所以我尽量做到真诚,对你我更是如此。我不讳言我曾喜欢过他,”我感到环住的臂膀在那一刻像冻结了一样,“是的,我喜欢过他,在大学期间,但现在和将来他都只会是我的朋友。”
我已经感觉到了情势正在变化,我想尽力挽回,但这似乎暗合了中学政治教材中的不变真理——客观事物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真的吗?”他的语气冰冷如铁,“在我看来不是这样的,如果你只把他当成朋友就不会在去他家前犹豫不决,如果你只把他当成朋友就不会在每次提到他的名字时都语速加快。我在想,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
“俨风……”我能听得见自己的慌张。
“我不想听你解释,我累了。”
我们之间的沟通是失败的,这让我了解了男人永远会对女人的过去耿耿于怀。
好友的无数句劝诫的话对我无关痛痒,而我自己的直率或是所谓的“真诚”却轻易地毁掉了我的婚姻。
漫长的五一前,漫长的五一节,漫长的五一后,还有漫长的一周,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好转。这恐怕是与我拙烂的口才和不够积极的性情有关。总之,我感觉到了隐隐的裂痕在扩大。婆婆对此无能为力,她只是不停地安慰我,不停地劝说俨风,但这些都无济于事。
我开始要求公司安排我出差,这样就不用面对他,面对沉闷欲死的空气,面对愁容满面的婆婆,面对街坊邻里或同情或猜忌的眼神。但我依然逃不开自己,我讨厌我自己,比任何人都讨厌。我想我是个令人讨厌的人,不会爱,也不会珍惜爱,总是错过,再错过,然后永远错过。最最令我讨厌的是即使我明知这样的我令人讨厌,还依然故我。
我相信俨风过得不会比我好多少。他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那曾经在婚后对我开放,而如今却是我无法逾越的障碍。他拒绝和我说话,拒绝和婆婆说话,拒绝我送去的咖啡和早餐,拒绝与我有关的一切话题。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比我还要固执、倔强,比我更不可理喻,因为生命对于他并不完整,这样不完整的他更期待有段完整的爱情,而我却永远不去承诺他爱,永远在为自己找寻退路。
冷战,对于两个国家是不幸的,对于两个人也一样,或者它比热战更具杀伤力。两军交战是会有接触,有沟通的,但如果对峙的双方,一方停滞不前,将门户守得天衣无缝,而另一方则不停地退避,退避,再退避,结果只有……
“俨风,我们离婚吧。”
“好。”
天哪!是不是世间所有的分离都如此轻易?像场游戏!
我的婚姻只有三个月,但严格说来,应该是要长久些,因为他说暂时分居好,这样婆婆会比较容易接受。是吗?为什么我宁愿一刀斩得干干净净,也不愿这样半死不活地呆着?三个月的婚姻,一年的相知,只换来他一个“好”字,可笑!
哈!我提着自己的行李走出房门,乘坐电梯来到楼下,回头,却见他背对着我。即使看不到我,也不愿让我看到,他这次是来真的。
我告诉自己,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真的真的不后悔!可是,该死的!我是个笨蛋,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