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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残忍的梦 ...

  •   章四十九

      逃脱了惩罚,那名叫做日高的队员依然很苦闷,他惨兮兮地挠着头,“哈?权外者都这么厉害,我这样弱的氏族成员好丢脸啊!”
      没有人开导的话,他大概会一直这么自我厌弃下去的。

      不忍看他如此,稍作思索我开口询问,“日高君,你会为了没能阻挡赤王而苦闷吗?”
      他楞了一下,开朗地说,“不会。”
      “其实呢,不是有说能力特别强的权外者其实是没能当上王的存在吗?没能阻挡差点成王的人,这么想,是不是稍微好接受一点。”为了安抚他,我浮夸地自我表彰着。
      日高还没说什么,宗像礼司却施施然开口,“喔呀,的确有着这样的理论呢。说起来,你的圣域没有颜色——”
      他颇认真地思考着,“黄金之王严密监护你的目的,是为预防现任无色之王离世后的空缺吗?”

      这个人!
      我被那句话深深激怒了。
      或许他不知道三轮先生曾挽救我教导我的过往,然而三轮先生曾为他和赤王的激斗调停,也算有恩于他,竟然说出这种好似诅咒一般的话!
      稳了稳心神,我尽量平静地开口,“无色之王正值壮年,心境与威斯曼偏差值都非常平稳,发生意外辞世的可能性比冲动鲁莽的年轻人小多了吧。”

      宗像礼司的脸上现出一种微妙的表情。真是个过分的人。

      “况且。”我冷笑起来,“我的圣域与其说是无色,不如说是尚未及染上颜色,充满各种可能性?”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我恶质地斜睨着他,“或许你意外过世之后,我倒是可以继任青王呢。”

      宗像礼司愉快微笑,“原来如此,想继承我的工作吗?如今拼尽全力守护自己普通生活的你,将来能够怀着类似心情守护更多民众生活的话,也许会做得非常不错呢。”
      “这样一来,之前提出的‘安全预案’也无需多费心了呢。简直像承继遗志的未亡人,非常感谢你的用心,天女。”刻意地靠近我的耳边,他满含笑意地低声说。
      “你——”结果,反而是我被那句“未亡人”惹得又恼又羞。

      “好了,猫已经找到了。”他直起身体,亲切地搭上我的肩膀,“送你出去吧。”
      “不必了。事实上,我是来为千岁洋涉嫌事件作证的,他是无辜的。”
      “啊,关于那件事情,千岁君的嫌疑已经澄清了。倒是你看一下周围的气氛,今天还是先行离开吧。”

      在他提醒之下,我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空气早已改变。
      不加掩饰的敌意正从四面袭来。
      原本嘻嘻哈哈的各位队员都在瞪着我。
      曾听我提过那个“安全预案”的淡岛更是把手按在了刀柄上,看来完全不把刚刚的对话当作玩笑话。

      糟了。不小心就做了和宗像礼司一样恶劣的事情。我尴尬地垂下头。
      “啊呀啊呀,大家放轻松。”宗像礼司推着我的肩膀,半强迫地将我带出scepter4的屯所。

      “谢谢姐姐!”从我手里接过猫,小姑娘害怕地向我身后看了一眼,飞快地跑掉了。
      转过身,宗像礼司还笔挺地站在华丽的欧式门柱旁望着我,“你认真生气了呢。”他微笑着,“是为了无色之王吗?他和黄金之王是老友,你也同他颇亲密吗?”

      “对仰慕你的那些氏族成员,我感到非常抱歉。我不该在他们面前说那种话。”我深深地鞠躬。
      “哦,不对我感到歉意呢。你很清楚我不会计较。”他保持着微笑,“不过,对我说出十足恶意的话,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为什么呢?你不是有好胜心的人,即使被攻击了也不会同等程度的反击。”
      “人是会变的,我是在残酷的公司斗争中存活下来的人。”我摊着手,“你不能用过去的印象来评判。”
      “不,在我看来天女依然非常温柔呢。现在的你或许有了锋利的爪,却没有伤害他人的决心。我似乎是你唯一的例外呢。”

      被这个人如此评价,我的脸变得有点僵。
      的确,回忆起来,在这个人面前,我总会不自觉出口伤人,“那是因为,像你这样过分的人也不多吧。”
      “你真的认为我过分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在我看来,是你的潜意识试图用伤害来推开我,才会不自觉地口出恶语。”

      在说些什么呢?

      “你在逃避我。”他如此这般的断言。

      一瞬间,长久以来蒙在心上的纱揭开了。
      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心愿,我怔在当场。

      “哇,这件超美!今天肯定有很多男孩子看你。”
      “快给桐也打电话啦!”
      “对啊,好不容易穿这么漂亮!”
      樱花初绽的这条街道上,身着清丽和服的少女们嬉闹着,推攘着,谈论着恋爱的话题,从我们面前哒哒地走过。

      “成人式那天,我去了明治神宫,虽然并未参加仪式。”
      望了一会远处花枝招展的和服少女们,宗像礼司转换了话题,“因为时差的关系,我在神宫的廊下睡着了一会。那时我梦到了身着小直衣的你。”

      我紧咬牙关,面无表情地立着。

      “但那不仅仅是梦。”他直视着我,摊开右手,“醒来后,在我身边掉落了这个。那天,我曾愚蠢地找遍明治神宫的每个角落而无果。直到成为王的那天,才明白了一切的原因。”

      曾经作为能力锁陪伴了我多年的那个环形挂坠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成人式那天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我没有闲暇去追究它在何时丢失。没想到,竟然在他那里。

      “你持有的并非简单的瞬移能力。”他冷静地说,“这也是兔子们严格要求你写使用报告的原因。”

      原来他早就猜到了。
      不过,这样也就说得通了,从一开始,他那过于重视我的态度就很不自然,与他事事算计清楚的作风很不合。
      我竟曾以为那是出于私人感情。

      “所以,亲自带着大阵仗埋伏追捕,是因为察觉到我是危险等级很高的能力者吗?追踪我到家,试图招揽我,都是为了观察。”

      “的确,对青之王来说,那些是非常重要的理由。”
      推了推眼镜,他沉着地再度开口,“然而,更重要的是我本人的意愿。我希望可以再次当面见到你。”
      心脏微微颤抖,我注视着他。

      宗像礼司扯开嘴角,低头把玩起了那个环形挂坠,“这是能力锁的变形,即是说你从小就是能力者。”
      “所以?”
      “那可有点危险。”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拥有能砸穿整个东京的剑,异能王竟然说我危险,可真是讽刺。
      很可惜,他并不能拿我怎么样。国常路天女,我们都很清楚这个名字的价值。
      我傲慢地抬起眉毛,“知道吗?不仅仅是梦,精神空间也可以入侵。存在于其中的自我是不会撒谎的,问什么都会如实回答。”我嘲弄地看着他,“也许当初,我曾探知过你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哦。”
      宗像礼司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从容回应: “是吗?那么显而易见,你从未打算了解我。”
      我一时哑口无言。

      稍停片刻,他再次开口,非常诚恳地发问,“请恕我冒昧,不得不向你求证,当初曾出现在春梦中的,确定不是本人吧?”
      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发言,我的脑袋里瞬间炸开了,“青王先生,你的大义是不是出现阴霾了?”
      “我等大义无霾。”
      “刚刚那是性骚扰发言吧。”
      “那是谨慎的求证。”宗像礼司推了推眼镜,“如果曾在梦中对你本人有所冒犯,我感到非常抱歉。”
      “闭嘴!你以为我很喜欢去你梦里吗?绝对没有!”我恨恨地紧咬着牙关,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你,你究竟梦到过什么奇怪的内容?”
      “并不奇怪,那是非常健全的。”
      “哪会有健全的春梦啦!”
      “人类的繁衍行为本身就是健全的。”
      “我明白了,你住口吧。”
      想要掐死眼前这个人。这个人的精神世界我永远不想去拷问些什么,那一定是黑洞般让人感到异常不适应的可怕世界。
      “我认为你的某些错误观念急需扭转。”他还在强调着是我不开化,太古板。
      我气得大叫起来,“宗像礼司!我理解你缺少女性友人,但一般的青少年都会拿遥不可及的女星作为幻想对象,连朋友都拿来幻想,你不会感到愧疚吗?”

      “不会,因为那出自一名少年的恋心。”
      斩钉截铁毫无犹豫的回答。

      我的脑袋里再一次炸开了。

      那么现在呢?
      即使问了,答案也是毋庸置疑的。
      再次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都指向着同一个答案。

      然而我无法问出口。

      从过去到现在,宗像礼司对我抱持着不同寻常的感情。
      那是如今的我绝不能去承认的正确答案。

      我转开眼睛,向旁边走开几步,遥遥地与他相峙。

      “为什么要隐藏呢。”
      片刻后,他突然开口,“被我强行扣住步行十公里那次,你始终没有使用能力,我曾以为那是你守住普通人生的决意。然而方才看到你救猫时强行使用圣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能力的限制条件是,无法带着生物移动。”

      我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天女,你的能力无法拯救筑紫。那时那地,你能做的只有逃走。然而,你至今不肯承认这一点。”

      低下头,我注视着那曾与筑紫紧紧相连的手,“不,是我放开了手。”

      “若是那时没有放手,你会被困死在里面。放手是对的,筑紫一定也会这样想。”
      “啊,是啊。”我点点头,朝他露出笑容,“筑紫一定会这么想,筑紫一定会原谅我的,因为他是那么善良。正因如此,正因为明白这种善良,我才没有资格轻易受到原谅。”

      如今,倒映在宗像礼司清澈瞳孔中的我的笑脸,一定很惨淡吧,我别开了眼睛。

      刊载着大幅事故照片的报纸上,盖住尸体的白布下露着几根早已僵硬的苍白手指。曾系在我手腕的那根丝带无力地垂挂在上面。
      那场面曾无数次回到我的梦境中。

      是我的错。
      明明都是我的错。为什么还不来谴责我?
      为什么不怨恨地大叫着揪住我的衣领,为什么不愤怒地将我丢进监狱里去,为什么没有一条法律可以审判我呢?
      如果没有一个人会谴责我,心里某处重要的东西就会崩溃。

      我一直恐惧,一直想要逃避的,并不是宗像礼司的愤怒和憎恨——只是他的谅解。
      想明白这点的时候,宗像礼司已带着他的好意步步逼近。

      “不要一个人承受。”他向我走近,“你对自己太苛刻了。”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自他周身散发的善意太过浓烈可怖,我惊惶地后退。
      “啊,的确,我不清楚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边走边推眼镜,“我只是了解你。”

      “为什么从不开口问我?”
      我一退再退,撞在身后的墙上。

      “我相信,于恰当的时机你自己会说。”
      他向我一再逼近,而我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不行了。眼泪止不住地涌出。
      那双眼睛太过透彻,没有什么能够隐藏。
      这样下去,我拼命地维持的,支撑着我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在这里的唯一的外壳会彻底崩溃。

      “礼司,求求你,不要原谅我。”
      我第一次喊出他后面的名字。
      拜托你,我需要那可怜的负罪感,请不要连它都夺去。

      逼近我的脚步停下了。
      一瞬不瞬地直视着我,片刻后,宗像礼司冰面般平静的表情裂开一丝缝隙,“真是精准的拿捏,这是天生的残忍技能吗?”
      他苦涩地微笑起来,缓缓颔首,“如果这是你的期望,我答应你。”

      转过身,用挺拔的后背对着我,他的左手紧紧按在那把佩刀天狼星上,像是在忍耐着某种情绪。

      对不起,我是个残忍而自私的人啊。在心中无声地道歉,我深深地弯下腰道别,“再见。”
      “啊。”背对着我,他没有再回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残忍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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