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绘声晦色》水泊渊

24、流光

　　楚奕似乎有些不耐烦，脸上却还带着笑，“仲桓，我以为我道过歉了。”
　　“从一开始我就说，我不是在怪你。毕竟你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决定别人也没权利改变，可你总这么一个人担着，不累吗？”

　　怎么可能不累？
　　“柯幸轩是什么人，你也知道。上次因为一个许枫，他差点让我们一车人都跟着陪葬，叶投倒霉受连累，支了好几个月的拐杖，要是当时汽车漏油爆炸，哪里还有你我？”

　　辛仲桓黯然。
　　那些事都是他们一起经历过来的，之后许枫还执拗着不肯走，才会被柯幸轩陷害，沦落至此。
　　没人能和疯子较劲。

　　他和楚奕，够得上名利双收，却算不上举足轻重，他们的影响力，除了为公司兑换钞票，就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楚奕握了握衣领，站回辛仲桓身边，看向远处的黑夜，呼吸深长。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发现，他们的交谈被露台边藏着的人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叶投和夏冉见到楚奕跟辛仲桓进露台时，就穿过宴会厅想跟他们会合，走到窗边听他们谈论柯幸轩和单熙楠，才迟疑着没有进去。
　　夏冉不是笨蛋，过去十个月的蛛丝马迹，加上今天她听到的拼凑在一起，足够勾画出不为人知的那个真相。

　　柯幸轩是柯家的当家，他的势力遍及三国，能与之抗衡的只有CM的老总薄懿珉。
　　薄懿茗黑白兼行，柯幸轩行的只是□□，传闻他行事心狠手辣，要是幕后黑手当真是他，楚奕前景堪忧。

　　叶投伸手想拉夏冉走，夏冉却固执地不肯动，直到露台上的两人不说话了，她才像僵尸一样飘回到宴会厅的人流中。
　　叶投死命拉着夏冉下楼，从后门走去外面。

　　四周除了垃圾箱就只有一盏微弱的门灯，半个人影都没有。
　　夏冉的脑子乱到只剩空，迎面吹来了一阵冷风，她才找回一点清明，“你带我到这来干什么？”
　　叶投回头看向夏冉，话说的吞吞吐吐，“我怕……我怕你一激动，做错什么事。”

　　激动的确是激动，可还不至于做错事。
　　“你多虑了，我既不会做错事，也不会说错话，虽然知道事情的内情对我的冲击很大……”
　　夏冉眼里的失落与渺茫出卖了她。

　　她还是在乎的，她当然是在乎的。
　　楚奕在她心里神化的日子太久，她已经快要忘记了那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故事的人，要是他的真实像资料里描述的那样，该有多好。

　　“XY的X是辛仲桓的辛，Y是叶投的叶，原本是这样的，是吗？”
　　两个月闷在心里说不出口的话，终于问到了当事人。
　　叶投错愕地瞪大眼，“你是怎么……？”

　　夏冉抿抿嘴唇，“就那样知道了，你能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吗？”
　　叶投的牙齿打磕，那段离出道只差一步的经历，时时都折磨他的心，他看着夏冉，脸上的表情萧索凌乱，明眸闪闪，仿佛流光耀过经年。

　　夏冉望着他，一时失神，“辛仲桓告诉我，有些事，别只看表面。有些人，也别只看皮相；楚奕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美好，叫我千万别失望……”
　　叶投想逃，脚下却怎么也动不了。

　　夏冉只是苦笑，“辛仲桓还告诫我，在你面前，别说什么娱乐圈游戏规则，天分与运气的傻话。从前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你能不能让我更明白一点。”
　　叶投无奈地摇摇头，“过去的事，别再提了。”

　　夏冉有点理解为什么辛仲桓对叶投永远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叶投的性格太温和也太懦弱，无论什么人都能从他身上占到便宜。

　　出身福利院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打上个性自卑的烙印。
　　例如夏冉，例如叶投。
　　叶投显然比夏冉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初以XY组合出道的应该是你和仲桓，结果，是楚奕动用了他背后的关系，才替代了你的位置，是这样吗？”
　　叶投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

　　“那是怎样的？”
　　两人沉默对视，犹如一场鏖战。
　　叶投紧皱的眉头寸寸松动，看向夏冉的眼神也只剩下哀伤，“XY出道之前，仲桓，楚奕，还有我，都是NCM的练习生。辛仲桓是因为过人的舞技被选拔上来的，楚奕和我，是因为唱歌。”

　　这个夏冉大概猜到了，她从前没发现叶投会写歌也会唱歌的原因，是她的不留心，如果从头细细回想，从叶投开口对她说的第一个音，她就该知道。
　　“我们那一期，出道了两个组合，另一个是六人的唱跳组合Meteor。”

　　夏冉对那个昙花一现的组合印象并不深刻，她甚至叫不全六个成员的名字。Meteor刚出道之后似乎红过一年多，却因为其中三个成员的解约官司闹得溃不成军，一蹶不振。
　　“Meteor比XY先出道，我跳舞超烂，一开始公司就没有考虑让我加入他们。那之后大概过了半年，公司重磅推出了仲桓和楚奕。”

　　“并不是重磅推出仲桓和楚奕，是重磅推出XY。”
　　叶投明白夏冉纠正他的意思，却还是自嘲地摇摇头，“我除了唱歌，什么都不行，确实不适合做组合艺人，如果当初同仲桓搭档的是我，我不知道XY会不会像今天这么受欢迎。”

　　夏冉不得不承认叶投说的，这天底下没有人比楚奕更适合做艺人，他有天分，有才华，有形象，有人缘，他具备一切成为巨星的条件，兼有台上台下都能精装出演的绝技。
　　而叶投……

　　相处了这么久，夏冉对他的天分和才华也只是略知一二，他形象不出彩，个性也有严重缺陷，相比楚奕，他的确不具备成为明星的素质。

　　“当初是谁拟定你作为XY成员出道的？”
　　“……薄总。”
　　“薄莲？”

　　薄莲是薄懿茗的长姐，也是CM集团在南瑜的掌舵人；她先生是北琼良京市前市长，她的儿子是BCM传娱的老总。
　　薄莲其人，以极难被取悦闻名，她手下的人，无论做的多么出色，也鲜少得到她的肯定。

　　这么不容易搞定的角色，居然钦点叶投的歌手身份。
　　夏冉没法把眼睛从叶投身上移开，“只是听过你唱歌就选定你作为XY的成员出道，可见薄总对你唱功的肯定。”

　　叶投只是苦笑，“可惜我不争气，准备了那么久，还是不够资格。”
　　“怎么个不够资格？难道不是楚奕的顶替才让你失去机会的吗？”
　　“正式出道之前的几次试水，我都表现的差强人意，晕场晕得厉害，舞台效果实在达不到要求，公司已经拟定好了方案，在最后一刻才决定换人的。”

　　真的是没办法吗？
　　夏冉没法不怀疑，“做出换人决定的是谁？哦，不对，应该说做出换人提议的是谁？”
　　“是贺哥。”
　　叶投避开夏冉的注视，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夏冉一直以为这件事最大的得益者是楚奕，催动者也是楚奕，她却忘了XY团队还有另外一位利益关联人。
　　以贺云霂只论事不谈情的作风，的确是会为了所谓的大局做出埋藏叶投的举动。
　　却不知他抬举楚奕是真的出于大公无私的考虑，还是另有内幕？

　　“贺云霂以什么说辞说服你自动放弃的？”
　　“贺哥并没有说什么，也不是我自动放弃，是公司评估之后做出的决定。”
　　对一个练习生来说，最惨的不是不够资格出道，而是被给了希望，却在最后一秒又失去。

　　夏冉为叶投不值，可是如果换位思考，要是她站在贺云霂的位置，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同那人一样的决定。
　　“薄总不是肯定你的才华吗，怎么最后也同意换人了？”

　　“都是我的问题……表现太差，也拖累了仲桓。”
　　“辛仲桓曾经明白地表示你拖累他了吗？”
　　一句话又正中叶投软肋，他半晌支吾着没有说话。

　　夏冉默然，人与人之间，大约就是如此，没有无端的倾轧，没有绝对的好坏，不过是一帮想守住利益的凡夫俗子，在纠结挣扎。
　　“怪不得辛仲桓对你总是一副怨愤痛怀的模样，看来这些年他多多少少也有些愧疚。”
　　“与他们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

　　夏冉摆摆手，“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楚奕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和柯幸轩是那种关系，是吗？他动用了背景，才替补你成为XY的Y，是吗？之前你们的车祸，也是间接由楚奕引起，而由柯幸轩一手操控的吗？”

　　叶投眼神飘忽，默然不语。
　　夏冉心里百味杂陈，当初懵懂的心悸，精神的寄托，经年累月的喜欢，仿佛在一瞬之间就随风远去。
　　她心中神一般的楚奕，终于脱下了神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