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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诀 ...

  •   “那你们把这外边的事儿妥善妥善,好了便到子安花阁找我。”郁子安说。
      她喜欢用“外边”来形容这大千世界。而她确实不属于这“外边”,所以才会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妥善妥善”。
      妥善妥善啊。

      苏隐眉不知道要怎样去妥善。
      那个反复无常的男人!
      不由笑了,她却也是反复无常的女子啊。因此,谁也琢磨不透谁的心思。
      她掏出一枚硬币。嗯,正面向上——找他,反面向上——那便……作罢。正面向上和反面向上,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机会均等。
      抛起,落下。
      是……反面向上——作罢。
      她心下稍安,但与此同时,却又觉得,空空荡荡。
      再抛一次吧。她对自己说。
      抛起,落下。
      这一次……还是反面向上!
      心不由灰了,将硬币放回衣袋里。可她又犹疑了——她怕,怕会错失一些什么。关于他的。
      再、再一次……吧。
      抛起,落下。
      “哧——”她听见自己的笑声时也诧异了,难道是这样想要见他么?
      硬币,正面向上。
      这果然是一枚质地均匀的硬币。
      苏隐眉忽略了一些问题:见他之后,又待如何?
      她按下了舒云停家的电话号码。他的电话和她家的只相差一个数字。所以当初她得知那一串数字的时候,芳心暗喜,认为这是注定了的……缘。
      那个时候,未免天真。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请稍后再拨。”
      苏隐眉心下一凉,飞快地按下了另一串数字。
      ——是杜荩家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请稍后再拨。”
      哦!
      是……是巧合吧,只是巧合,巧合而已……
      可是,八百个巧也不会有这么巧啊!
      嗯,他们是在通话,其实,那……也没有什么嘛。也许只是问一问作业,没什么没什么……
      虽然这样子想了,却还是很难过。
      纵然,她做了一千个假设,也依然无法说服自己啊。
      重重地挂上了电话。
      她此后一念及这一日的事,便会觉得自己的心眼实在够多,也够深。竟会在拨出舒云停家的电话后又打给杜荩。虽然,她的疑虑皆是属实。
      他不知道她为他这样煞费苦心。
      大抵情爱可以让女人发生两种变化:一种是变苯,另一种是变聪明。
      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苯了还是聪明了。

      苏隐眉想起自己还未吃过饭。
      却又懒得去弄吃的,拿了包麦片便可以把肚子哄过去。
      因为不饿。
      入口时却是一凉。
      竟是……冷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心想难道自己用冷水冲麦片?好象不是的啊……
      仰头。将那杯微凉、未溶的麦片饮了进去。
      肠胃冰凉。
      匆匆披上一件外套,她跑了出去。
      去他家……找他。

      舒云停的家是在新区。那个楼下有花圃的小区。里面种了大片的茉莉,小小的,却很香。
      舒云停的家在一楼。距离花圃很近的地方。
      她远远地看见有人推门而出。
      于是她顿住,站在树后看去。
      出来的人是杜荩,她穿了一件粉色的羊毛,头发披肩垂下,脸上带着公主的酒窝。
      他们刚才不是在通话么?怎么杜荩这么快就到他家了?
      只听得杜荩甜声说道:“你看我够好吧,你才给我电话,我就把东西给你拿来了。”
      舒云停脸上带着戏谑的笑,连声说道:“哦——谢谢谢谢。”
      杜荩故意沉下脸,埋怨道:“那你不留我再多坐一会儿?”
      苏隐眉心下一紧,心中极不舒服。
      舒云停摸摸杜荩的额头,笑道:“那你进来啊,门口可比屋里面冷呢。”
      苏隐眉怨念忽起,他凭什么对杜荩这么好,他凭什么事事都依着杜荩?!
      所幸舒云停刚要拉着杜荩入屋,杜荩便略带歉意地笑笑,“可是我妈让我快点回去,她催着呢……”
      “那我晚上给你电话。”舒云停拍拍杜荩的肩,说。
      “嗯——”这是幸福的延长音。
      杜荩蹦蹦跳跳地离去,在舒云停相送的目光里。
      苏隐眉忽然做了一个决定:我不要爱你了,舒云停。

      他开门的时候看见了她。
      “苏。”舒云停有些不自然地笑。
      “嗯。”苏隐眉觉出了空气中的压抑。
      “你原来没事。”舒云停声音极沉,仿佛囚禁了一些要涌出的什么。
      迟疑许久,又道:“没事便好。”
      对白如此简短。
      “我有话要告诉你。”苏隐眉表情冷冷的,在他面前,她终于不会手足无措。
      “说吧。”舒云停似已有预感。
      “从此陌路,好不好?”苏隐眉很想知道,他究竟会选择“好”还是“不好”。
      可是如她所料,舒云停选择了第三种答案,“怎么解释?你说得太深奥了,我没听明白。”
      苏隐眉仰起头,极深地望他一眼。舒云停的眼神瞬间数变,她读不懂。也望不进去他的眸。
      “还记得白雪公主的故事么?里面有一口水晶棺材。有一次我也在水晶棺材里睡过,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对我说……”她故意停住,看他表情。
      “你!”舒云停脸色一沉。
      苏隐眉干净的脸上现出一缕笑,“我给你唱歌,好么?”未等他回答,便启唇曼声唱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翎陌那一日在网吧里唱的,不知为何,她竟在潜意识里记住这曲调。
      眼泪禁不住滚落,白裙素颜的女孩却以笑掩泪,“可是现在,最让我难过的不是‘君不知’,而是,君分明便知,却……却教我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我说的‘他’,是你。”
      泪痕已然干了,苏隐眉心下一横,道:“我不要爱你了。因为我忘记自己是怎么爱上你的。”
      舒云停捏住她的肩膀,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她的骨头怎么这么硬,这么硬!
      “苏你听我说!”
      “嗯。说吧。”苏隐眉静静地看着他。
      舒云停涨红了脸,仿佛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可惜自口中逸出的只有空气。
      “我……”
      从何开口?
      终究,他顾虑得太多。
      他转过身去,“我……你该明白的。”
      “不,我不明白。”她答得却是斩钉截铁。
      “我刚才不是说过么,你的心思,我琢磨不透。你……其实是爱杜荩的吧?或者你自己也琢磨不透。”
      “杜荩……我、我不知道!”太阳穴一阵疼,舒云停抱着头蹲了下去,“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却总觉得像少了一些什么似的,有时……还会想起你。而同你在一块儿,总觉得什么背负了一些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我……苏,如果你不是那么优秀那么要强,那该多好。”
      “不好,那样的话,我就不是我了。我这么久以来都在念着你,现在好象是累了。所以……我更不可能因了你而改变什么。苏隐眉生来便是这般模样。”苏隐眉也惊于自己此刻表现出来的冷静。
      她骨子里的骄傲,容不得她为他妥协。
      “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我们会很久不见面的。”这才是最关键的一句。
      “你!”舒云停霍然站起,却牵扯到了痛处,抱着头又蹲了下去。
      天旋,地转。刹那间。
      “好好爱杜荩吧。爱她不会有压力。”苏隐眉温言相劝。
      苏隐眉漂亮地转身,秀发飘扬。
      是潇洒的姿势。
      终究还是骄傲的。连决断,也要保留眼泪。
      苏隐眉,刚才已经哭过了,不准再哭。她在心里说。
      这个时候她忽然涌出一种冲动,想寒声对他说:“你给我看好了,记住我的背影——那是属于胜利者的。”
      只是话到唇边便瘪下去了。这种话……太伤他。
      她有一点点恨他。因为他让她曾那样无望过。但归根到底,她心里烙的那个名字,不会变。
      何况,她根本没有立足点对他说那句话的。胜利者,她不是。
      所以舒云停看见的背影,坚定得太过勉强。

      苏隐眉在看见玉壶时开始哭。
      玉壶揽住她,等她说。
      “我不知道这样子对不对……澈姐,你说他有可能还……”
      问不出口。
      “嗯?”
      “没什么。只是有一些遗憾罢了。我没有想过,我竟然能够……这样狠。说真的,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不好,但还是、还是很不甘心!我、我……!”语无伦次,气急败坏。
      玉壶倒了杯水,给苏隐眉。
      于是苏隐眉开始喝水。不断地喝。心里给自己留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如果掉眼泪了,也只是因为水喝多了。
      “我想这种遗憾,过些日子就没有了。”苏隐眉过了很久才说。
      其实她刚才想问玉壶的是:你说他有可能还爱我吗。比爱杜荩还多一点点。
      她不知道。
      舒云停也不会知道。
      英语书上有一个句子:No idea.

      那一天晚上她找出了日记本,信手一翻,便看见许多个“他”字。
      苏隐眉将那些带了“他”字的纸一张一张地撕下,叠好,装进一个大信封里。贴了邮票,却不写地址。
      然后她在新的一页上写道:
      “大概我很爱那个人。以后也还会想念他,但不会很想,不会常常想,不会难过地想。只不过是想。像想起其他一些曾和我有关的人或事一样去想。
      “我希望:当我老了的时候,想起这一场无疾而终的追逐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个人,当我觉得我爱他的时候,我一定是爱他的;当我暗示自己说我不爱他时,我便好象不爱他了。这种感觉很痛苦。”
      她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将所有“他”字划掉,改为——“那个人”。
      虽然读起来很别扭。
      她又加了一段:
      “以后买日记本,我会选择活页的。那样撕起来比较容易。遗忘起来也不难。”
      可是她又想,她大概不会再写日记了。不过没关系,不写,也照样可以买一本,有事没事撕着玩,听那种声音刺痛耳膜——“嘶——”
      她将日记本上锁,收好。拿起信封往邮局走去。这一封没有地址没有姓名的信,将会在邮局、垃圾桶或者其他一些地方逐渐尘封。
      恍若,她的故事。

      舒云停,拜拜。
      越清铭,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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