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 ...
-
林媛一直都觉得，她深爱着现在的男友，而他和她，只不过是灰姑娘的舞会，他是王子，甚至是比男友更优秀的王子。但，她不能爱他，她知道，他是一个机器人，不会老不会死。但她的生命终会结束。
疏途，终是疏途。
他依旧如常的接送她约会，依旧在她上楼以后转身离开。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自作多情，却又在后一秒否定自己的猜测。因为她看得见他眼里的哀伤。
林媛不喜欢他离去的背影，于是，那一次她叫他送她上楼，她感到身后澎湃的诧异眼神。她缓缓走上楼去，每一步都有回声，这一段路要比任何时候都要长。
推开门，男友坐在里面等她，然后向她微笑。她走进房间，男友温柔地把她揽入怀中，她听见身后轻轻的关门声。
一瞬间，泪奔涌而下。男友轻声安慰，她透过镜片看见男友深黑色的眼睛，仿佛看见“他”眼里的哀伤。她蹲在地上，胡乱的抹着自己的眼泪，难过得像个小孩。
就在这时，门被再次打开了，她看见他站在门口。他走过来，一拳打在男友的脸上，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表情。
男友拭去嘴角的血迹，嘲讽的笑笑。
他看着那个笑容，狠狠打了过去。
林媛看着他们，操起一只花瓶砸在地上，玻璃的碎片折射出她冷漠的脸。他停止了动作。拳头僵在半空中，然后重重地砸在男人耳后的墙上。
他抬着蓝绿色的眼睛看着她，那黝黑的颜色又仿佛深了一层，他用悲凉的声音喊出一个名字：“林媛……”
林媛的嘴唇动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主人……”
她的眼泪又再次决堤，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爱哭的女人，只是当听到他那声习以为常的“主人”时，心里难过起来。
她飞快地冲下楼，她怕自己在他面前会显得不堪一击的脆弱。
……午夜的钟声响起，仙女的魔法消失，魔幻的一夜不过是梦境——当一切停止，他们的生活将不再有交集……
楼下响起引擎发动的声音，他迅速跑下楼，车子已经开得看不见踪迹了——不过他知道，她应该会去海边。
果然，林媛的车子在海边停下。不久后，他赶到了，看见赤脚站在海边的林媛。
海浪轻轻拍打着她的脚裸，冰凉凉的。
他又一次站在在她的身后——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为什么打他？”林媛问。
他看着她的背影，叹息道：“因为你哭了。”
林媛怔住了，她转过头，看见他眼里映出夕阳的光泽，不知不觉中透出暧昧的颜色。她走过去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听见他动力室里传出的声音，有种莫名的安心。
“王子，能否与你共舞一曲呢？”林媛笑问。
他眼里的黝黑减退：“不胜荣幸。”
……第二次，在海浪声中步入舞池，灰姑娘幸福地牵着王子的手微笑，时间不再具有意义，此刻，这里，生命完满了……
“你会背叛我么？”
“不会，永远不会。”
***** ***** *****
一个月后的某个下午，一个男人来到了一幢别墅前。
主人出来开门，男人对他笑了下，说：“哟！好久不见了，安臣。”主人金丝边框后的眼神一闪，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佐藤。”
名叫佐藤的男人晃了晃手里的档案袋：“有任务。”
安臣后退一步让他进来，佐藤走进房间，视线一下子落到茶几上的一张照片上——是两个人的合影，男的是安臣，女的有一头乌黑的长发。
佐藤拿起像框，嘴角浮现出一个笑容：“女朋友？”
安臣端了杯咖啡出来，点了点头。
佐藤的笑意更浓，他道：“她是叫林媛吧……”放下像框，他将档案袋塞到安臣手上，凑近他说：“很荣幸，她是你下一个目标。”
安臣的手一晃，褐色的咖啡洒出杯子，他抬头看了看佐藤，没有再说话。
三天后，佐藤带了近二十名精锐部队的队员来到林媛的住处，总指挥是佐藤，安臣没有来。
林媛也早早料到了军队的人会来，却没有想到会那么快。他们的目标一直是他，这样高智能的兵器没有人会不垂涎，但她不愿他成为别人的兵器，他有生命有感情，应该得到幸福。
她拉着他飞快地向实验室逃去，那里有最精良的保护设备，坚不可摧。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跑到那里佐藤的部队就已经追了上来。
眼前是精锐部队的队员，他们都是军队最顶尖的人物——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逃脱。
佐藤一声令下，队员齐齐地举起手中的枪，林媛挡在他的面前，不能让他动手，不能让他沦为军队的走狗，不能让他变成冷冰冰的武器……林媛扬了下嘴角，笑得有点苦，但眼神是那样坚定——这大约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手指在扳机上慢慢施力，时间仿佛变得漫长。
倏然间，林媛猛地将他推到一边的仓库里，枪声齐刷刷地响起。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冲过来抱着她扑进仓库。
按下仓库的紧急按钮，仓库的门便轰然关上。伸手不见五指的仓库，大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轻轻的喘息声在仓库里回荡，林媛扶住身边的人，问：“谁？”
“是我。”是安臣的声音，“我记得，穿过这个仓库的后门就是你的实验室了……趁现在，快走……”
林媛紧紧抓着安臣的手，说：“一起走！”
安臣抚摸着林媛的脸庞，道，“我总是有办法的……你们先走吧……三个人是逃不了的。”他用尽全力抱了她一下，柔声劝道：“听话，走……”
他一直都在一边看着，蓝绿色的眼睛拥有超高的夜视能力。他知道，安臣中了枪，没有办法再走了。
安臣显然是知道他的夜视能力，对着他的方向动了动嘴唇。
没有声音传出，而他已经明了。
——请你照顾她。
“我会的。”他答。一把抓起恋恋不舍的林媛，发狂似的朝实验室跑去。
步伐渐行渐远，终于听不见了。
这时，仓库的门突然炸开来，光线射进来，照亮了满身染血的人影。
佐藤走到安臣面前，冰冷的刀刃从佐藤的鞘中缓缓抽出，伴着清脆的鸣响。他道：“安臣，你该知道，背叛的下场只有死一条路可走。”
安臣扯了扯嘴角，说：“我知道……”
刀刃刺穿心脏，尖锐的疼痛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黑暗在阳光下剥夺了视觉，知觉被寒冷蒙蔽，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一个名字，但，那声音最后也没有能够冲出身体。
——林媛，我并不后悔遇见你……
***** ***** *****
他们来到实验室，林媛打开了墙后的密室。
几乎是没有声音的，墙上出现了一条裂缝，然后向两旁分开，他看见里面排列的精密仪器。林媛走过去，拉开帷幕，帷幕后面显露出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容器。
林媛打开容器的玻璃门，将他推进去。然而，他却用手扶住门框，停下了身子。林媛看着他的眼睛，那蓝绿色的眼睛是大海、是蓝天，似乎还有一点属于人的颜色。
林媛笑了笑，说：“快进去，这里很安全。”
他摇了摇头，他知道的，这是他出生的地方，只要进去了，就是沉睡的时候到了。
林媛一下子拥住他，轻轻地说：“请你等我……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那是多久？”
林媛的手指游上了他颈后的开关：“不会很久的，只要耐心等待，会再见面的。”按下去，海一般的颜色从他的眼中褪去。她突然大声叫起来：“记住，你以后叫林安臣……然后，一定要幸福啊！”
她松开他，望着他苍白的脸，他的身体渐渐回归到最初的状态，眼睛里是死寂的深灰。眼泪滑落眼眶，她跪倒在冰冷的密室里泪流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啊……
玻璃门关闭，莹绿色的液体从底座漫上来很快充满了容器。
他浮在液体里，真的……就象睡着了一样。
“请输入封闭时效——请输入封闭时效——请输入……”
林媛打下一串数字，封闭程序启动。
她走出密室，缝隙闭合，黑暗降临，只有容器里的液体泛着微光。
***** ***** *****
“记住，你以后叫林安臣……然后，一定要幸福啊！”
这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黑暗里，他看见林媛的记忆，看见她的小时候，看见她微微昂起的额头，然后微笑；看见她专心致志的勾画他的样貌；看见她微光流转的眼神，她说，王子，能否和我共舞一曲呢……
漫长的时间，漫长的记忆，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
终于他睁开了眼，液体退回底座，密室的一切都和最初的布置一样。
“封闭程序[1000年]时效即将结束——倒计时5、4、3、2、1——”
玻璃门开启，他走出来，愣愣的看着那个“1000年”很久。
——她骗了他！1000年……他要到哪里去才能和她相逢！
他疯似地打开了密室的门，金色的沙子混在风中灌了进来，没有，什么也没有了。
他终于明白了叫他沉睡的原因，1000年可以使一个世界的文明更加繁荣，也可以让一个世界的文明化为尘埃——这一切不过是让他能够平常的在这个世界生活下来的条件——更盛的文明让他不再站于科技的巅峰，沦为众人抢夺的器物；而毁灭了的世界更是能让他没有顾虑的活下来，没有人再需要兵器了。
“幸福么……”他回过头，看见还亮着的电脑，笑了，“我会让自己幸福的。”
不知道多少年后，一个新的“生命”降临，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习惯了为抬起头，高傲的看着一切。
她用清亮的眼睛望着他，问：“为什么我要叫林媛？林媛是谁？”
他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蓝绿色的眼睛望向无尽的沙漠，说：“她……是我曾经爱过的人……”
—— end ——
2005.5.29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