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89757》千夜灵

1、上

　　“吱……吱吱……”他睁开眼，看到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蓝绿色的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女子抬头望了他一眼，启动了他颈后的开关。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逐渐有了知觉，有清新的气体被吸入身体中。他听见自己口中传出机械的声音：“主人，请设定姓名。”
　　“编号89757。”那女子用平淡的口吻说。
　　“编号89757，请输入主人姓名。”他又说。但这次显然接近了人类的声音。
　　她微微笑了一下，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美的音律：“林媛。”
　　于是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林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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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个发明家，尽管年轻，但已经在科学界登上了不朽的地位。她的发明涉足各个领域，自然也包括□□的枪支和军事武器。所以，她发明了他，一个保镖机器人，一个没有感情等同于武器的机器人。
　　他，是高智能机器人，是她倾尽所有心力研究开发的。他像人，甚至会哭会笑会呼吸。他的左胸有一部跳动的机器，这里是他的动力室，地球人称它为“心”。
　　在看到他睁开眼的那一霎那，林媛满意的笑了，然后她高傲的扬起头，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知道，这是她的骄傲。于是，他微微颔首，轻声问：“主人，有何吩咐？”
　　“帮我打扫一下房间，三分钟后下楼开车等我。”她神秘的一笑，“我要去约会。”
　　说完，推门而出。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脑中迅速搜索着“打扫”的含义，0.1秒后查询完毕。他知道，扫地要用扫帚，拖地要用拖把，擦灰要用抹布……总之一切十秒钟搞定，看着亮堂堂的房间，他想，主人一定会很高兴吧。他笑起来的样子，高兴得像个小孩。
　　三分钟后，他已经开车来到楼下，林媛一副淑女装束走下楼来。他看着主人的样子笑了，林媛愣了一下，莞尔一笑，仿佛看见了什么绝美的风景。他不解的望着她问：“主人，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林媛摇摇头，“你很漂亮，知道吗？”然后她不自觉地微抬起头，他喜欢她骄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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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轻轻地吹过她的耳畔，她捋了捋耳边的发，又不禁端详起他来。
　　十年了，她花了十年的时间去开发这个机器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起草他的样子，然后是内部结构、系统功能，这些她都一一亲手制作，她把她最完美的设计全都运用在他的身上，甚至，在他的动力室里有她全部的记忆。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禁上扬，他的眼角瞥到她的微笑。
　　“主人，您看上去很高兴。”
　　林媛合上眼：“有一点。”接着车里响起了优美的旋律，是她最喜欢的那首曲子。
　　突然，车窗骤然碎裂，林媛猛然睁开双眼，她的眼神不禁变得犀利。
　　果然还是来了……
　　两辆黑色的小轿车迅速把林媛的车夹在中间，几个黑衣人从车上下来，林媛也打开车门，缓缓走出来：“先生们，你们似乎毁了我的车。”
　　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把枪，道：“林小姐，我希望你把他交给我们。”然后他的嘴角咧开一个的狰狞的笑，“你知道怎么做。”
　　林媛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恰巧，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是我的保镖罢了。”
　　“别装蒜！谁不知道他是林大发明家发明的新型兵器……”一个小卒嚷道。
　　林媛的嘴角颤了一下。
　　那个黑衣人继续说：“如果林小姐愿意合作，我们会支付一亿美元作为报酬。”说着，一招手，身后的另一个手下手提现金箱走上来。打开箱子，果然是一叠叠花花绿绿的美钞。
　　就在这时，一条手巾蒙住了她的眼睛，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主人，请交给我吧。”
　　说完，周围响起了零散的枪声，子弹撞击金属的声音络绎不绝。林媛感到什么正从她的脚边淌过，发出刺鼻的腥气。
　　然后，一双冰冷的手抱起了她，把她塞进车厢。
　　她摘下手巾，轿车迅速启动，林媛只看见碎裂的车窗外面……满地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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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媛看着他没有沾上丝毫鲜血的手指，轻轻叹气，继而命令道：“调头去海边。”
　　“不去约会了么？”
　　林媛摇了摇头，阳光从破裂的车窗外面射进来，点点光斑照在林媛的眉梢。他从反光镜里看见林媛的脸，他感到它的动力室，姑且称它为“心”吧……很沉。
　　……
　　海边，白浪顺着海风翻卷过来，林媛的发梢向后飞扬。她张开双手，任海风吹拂着她的衣裳，她白色的裙摆点缀着银色的细沙，他望着林媛，仿佛看见了天使的翅膀。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林媛说。
　　“那主人心情不好？”
　　“是的，”林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不好。”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蓝绿色的眼睛渐渐退却了光芒：“对不起……”
　　“不……错的是我……不该把你造出来……”
　　余晖渐渐退入海中，水平面上闪着不波，海风似乎更加阴冷，他看见林媛眼里疯长的哀伤，他走到林媛的身后，环住她单薄的身体。他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情感，好像大海一样温柔。他想说出来，因为她是他的主人，所以她一定会明白，就像他明白她一样。
　　“很冷啊……”林媛的口中吐出一句话来。
　　他的手臂垂下。原来她并不是像他明白她一样懂他。
　　他看着她身后飞扬的发丝，望不穿她的表情。而林媛，只是望着大海。
　　他看了看自己冰冷的双手，发现，他只不过是个机器人啊！要怎么给予人所需要的温暖？他只是个机器人……即使会哭会笑会呼吸……
　　他叹了口气，后退了一步，右手绕过自己的腰前，颔首说道：“小姐，可否请你跳支舞？”
　　林媛回过头，眼中微光流转，：“好。”
　　他牵起她的手，温热的触觉从她的手指传到他的指尖，空中仿佛有轻巧的音律回荡，华美的舞步在沙滩上绘出完美的形状。
　　他听见海浪的歌声，风掠过他的头顶，他看见飞过苍穹的鸥鸟。
　　……只要她幸福，我宁愿，我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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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他蓝绿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火焰般的温度，只是她的心再也无法承受这份感情。这无关他的身份，也无关她的身份。
　　这支舞直到深夜才结束。童话里十二点之后，魔法消失，灰姑娘依旧是灰姑娘，虽然她并不是灰姑娘，她的生活也不需要魔法，但她终究无法留一只水晶鞋给他，她给不起他希望。
　　她感到他的指尖已经有了温暖的触感，她朝他微笑，却看见他眼里深黑色的忧伤。
　　在回去的路上，他以为她已经睡去。他叹了口气，捋了捋她耳边的乱发，突然手指僵在半空，她听见他转身离去的声音。
　　在门合上的那一霎那，她睁开眼，眼里有泪流出来。她觉得自己就像赤着脚的灰姑娘，没有水晶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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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林媛让他开车送她去约会，约的是她现在的男友，是政界的大人物，掌握着北回归线的部分兵权。
　　他有着南方人的有的斯文样貌，时常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薄薄的镜片遮住眼睛。他会说很多甜言蜜语给她听，会哄她开心，会买漂亮的礼物和玫瑰。他很爱她，但他不是很有时间陪她，所以她时常寂寞。
　　路上，他用自己蓝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她没有表情的脸，他对自己说，今天她要去约会，会有个很爱她的人等她，她会很幸福……
　　但“幸福”这个字眼仿佛一味毒药，侵蚀着他的线路，他的心一下一下的疼。
　　不久后，车子在一栋别墅前停下。
　　窗口，一个男人向她微笑。她走上楼，他在楼下看见她的笑容。
　　……她会很幸福……
　　他笑了，笑容僵硬。然后离开。
　　这时候，林媛转身，看见他的背影，不禁落下泪来。
　　那泪，碎在时间里。